第22章
  伏黑惠回忆和白塬鸫初次见面,红灯区的某栋大厦内,穿行着各种衣着暴露的男女,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界滋生了不少咒灵。
  他为祓除咒灵而来,和被怪物追到天台的鸫相遇。
  那时候鸫的大半身子跨过高台,正欲一跃而下。
  被鵺接住。
  接着,伏黑惠又发现一个致命问题。
  鸫对棉纶布料和麦麸食品过敏。
  他的胳膊,面庞,肚皮,白白嫩嫩的皮肉冒着红点。
  鸫躺在榻榻米,伏黑惠盘腿坐下,空调吹着冷风,他从药管里挤出黄色膏状,一点点涂抹在鸫的身上,指腹打着璇儿,很耐心地揉捏着。
  “你不清楚自己对什么过敏?”
  伏黑惠难以想象这人是怎么活到如今?他带着鸫去超市购物,这个大学生直奔速食产品区,熟练地跟回了家一样给购物车里批发搬运各种口味的泡面和汤碗。
  购置衣物时,鸫率先挑的是宽袍长袖的蓝色女式裙装,不是惠不愿意给他买,而是太不合理了。一个成年男性,怎么能穿女装?
  鸫用枕头蒙住脸不讲话,看起来很心虚。
  第24章
  “我为什么不可以穿?将衣物按性别划分就是种傲慢地审视。第一台纺织机问世时人们也不知道它编织出的裙装是供给女性还是男性使用。”
  “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穿裙子。”伏黑惠嗓音有些无奈。
  掌心抚摸柔软的布料,我有点不甘心。
  伏黑惠是很多事的人,他把我堆进购物车中的速食快餐一一放回货架,换成那些难以处理的食材,时不时跟我科普什么饮食搭配,说到最后全是指责挑剔我的话。
  啧,不中听。
  我嗯嗯啊啊的敷衍,在付钱的最后一刻手疾眼快抢过店员的扫码机。
  “叮——”
  接着将揉成腌菜般的长裙塞进塑料袋中。
  伏黑惠:“……”
  我和他沉默对视。
  店员的声音像箭一样从耳侧穿过,横插进我们之中。
  “可以为您办理退换,不过先生您还没有完成付款哦。”
  伏黑脑袋乱糟糟的:“算了。”他已经不想和鸫扯裙子能不能给男人穿。
  我嘲笑他:“你好没勇气。”
  “不要这样说话。”伏黑惠下意识教育我,他明明比我小,凭什么。
  “我比你厉害,喜欢什么绝不会否认,才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那也不能穿裙子上街。”
  “啰嗦,伏黑阿姨。”
  我彻底将医生抛诸脑后,对他发来的消息充耳不闻,怕他来学校,后来就不去了。我在附近居酒屋找了一份兼职。如果任务完成的早,伏黑惠会顺道来接我,有时候脏兮兮得来不及清理就站在店门外等我兼职完。
  刚开始干得不好,总是打翻碟子,店长从没有训斥过我,他好温柔,还帮我一起收拾碎片。
  回到家,伏黑煮汤的时候问我:“那个店长怎么回事?”
  我没理解他的意思,有点敷衍,蹲坐在榻榻米上正摆弄拼图。
  他把火关小,回想那中年人令人不爽的色眯眯视线,说:“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大家不都这么看我吗。”我有点茫然。
  伏黑惠眉头紧蹙,喉结滚动了下:“被人盯着看不是小事。你今天可以容忍眼神冒犯,明天就能任由肢体越界,若哪天那人有更过分的举动,你还要替对方开脱?”
  伏黑惠很清楚人的欲望是会膨胀,能滋生诅咒的“我们”,在情感上更为卑劣。
  “他目前…没有对我做不好的事情,所以…没关系的。”我超小声的说。
  伏黑惠注视我几秒,关掉火,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后走到我面前蹲下,掐住我的脸,扯了下。
  “这不是好事,别用这种习以为常地口吻说,下次再有人这么看你,狠狠瞪回去。”
  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如蝴蝶扑闪的翅膀。
  惠的言语让我心跳加速,像被风吹过的麦草,轻轻颤动。
  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番话。
  他们只会觉得我给予的回应太少,不够热情,也不够主动,像蜷缩的贝类。
  如果我是一只山雀,我得到的爱意化作的食粮足以撑死我,但我总是熬不过那些人对我最热情地阶段。
  我的心跳乱了节奏,一阵阵膨胀,像阿芙洛狄忒亲吻过的河畔。
  伏黑惠比我此生遇到的任何人都好,我喜欢他。我想和他有交集,想被他需要,被他肯定。
  1999年诺查丹玛斯预言2012世界毁灭,玛雅人也曾预言,这个世界没有罗德岛也没有诺亚方舟,这些世纪骗徒们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多荒谬,可有人相信。如果语言是人类与生俱来的陷阱,那就用语言编造吧,编织美丽的梦境,编织谎言,我甘愿沉沦,和那些愚蠢的羔羊同样虔诚坚信。
  “伏黑。”我小声叫了下他的名字,将一枚拼图碎片递到他眼前。
  “什么?”
  我们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微妙的情愫愈发强烈,惹眼。
  伏黑惠微微一愣,柔软感触之即离,他微微垂着的眼眸瞪大,呆滞住。
  我扭过头,继续琢磨手中的拼图,伊阿宋的战车一点点拼凑完整,属于他的金羊毛近在咫尺。
  那一刻,伏黑惠的心中的情绪已经炸成烟火,可他未曾料想到,那燃烧殆尽的狼藉需要一生来清扫。
  喜欢一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卑,会在心中不停地比较自我。会仔细观察对方嘴角扬起的弧度,会觉得自己的侧脸不够完美,会喜欢他握笔的姿势,会逐字逐句斟酌交谈中的用词,试图理解他的精神世界。
  我们去动物园看黑猩猩,它们是非常聪明地动物,与人类基因组相似度最高。它们会用肢体动作和声音跟同伴交流,也会亲吻用手抚摸对方,是群体意识极强的动物。隔着玻璃伏黑惠在拍照,一只黑猩猩背离种群,独坐在另一端,守着一株幼苗,时不时拨开泥土。
  “那是宝妮亲手种下的种子。”推广人员笑着解释,声音透过麦克风很清晰。
  三三两两的游客停下。
  “宝妮很喜欢将东西埋进土里,吃完的果核,玩具球,在它眼里,没准是当成一项伟大的事业去完成呢!”
  那只黑猩猩拒绝同类接近它,或者说接近它的幼苗,一旦有靠近的意图会被它的吼声喝退。它宽厚毛绒的背靠着强化玻璃,把日光能照射的角度留给幼苗。它会用粗短灵活的手指拨弄幼苗附近的土壤。
  宝妮浑浊的注视着幼苗,害怕土壤太硬,幼苗无法扎根,害怕同伴们嬉戏打闹时不经意的一脚,将幼苗踩烂。
  惠问我:在看什么?
  我点了点玻璃,宝妮似有所感,慢腾腾地回头。
  我说:“我想和你做情人,我要你喜欢我,做我的幼苗。”
  我喜欢被伏黑明目张胆的偏爱,喜欢他在我冲动犯错后揽过乱糟糟的摊子处理好一切,喜欢他让所有原则都为我让步的特殊性。喜欢他一点点引导我纠正我的错误。
  而我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我言行一致,喜欢的东西要得到,我很享受占有的感觉。我爱一个人的时候,会爱他的所有,他碰过的所有东西,他的言语和文字,他的泪水和叹息。不过与其说是喜欢被他保护,不如说我在他身上找到了[安全的爱]
  那是我19岁的夏天,从依靠直觉懵懂存活的野兽点化成人的第一年。
  我学会了嫉妒,可嫉妒的对象不是人类而是那些占据了伏黑惠大部分时间的任务。某次任务他受伤,整整一周没有回来,打电话也不接,我急得六神无主,直到一通电话从家用座机响起。
  “是惠的朋友吗?啊,我是他的老师哦。”电话那头传来懒洋洋的尾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快,“惠醒过来就念叨着要打这个号码,嗯…别慌别慌,地址是这个,对,你慢慢过来就行,别担心,虽然包的跟粽子一样可他精神头很好哦。”
  第25章
  伏黑惠的一只胳膊打着石膏,另一只手在通话。
  “老师正往总监会那边赶,告诉佐藤先生快跑吧,不然会被打很惨。”佐藤正是伏黑惠这段时间的辅助监督,因他失察,伏黑惠接下越级任务,险些丧命。
  “慌什么,让他大闹一场没什么不好。”黑眼圈深重的女人拖着倦态走进来,眼皮抬了抬,“你可是悟宝贵的学生啊,轻易死在祓除任务中他肯定会大发雷霆。”
  她指尖夹着的烟蒂抖了下,宽松的白大褂下摆病床。
  反转术式运转起来,治愈结束后,她给五条悟打了通电话,又和伏黑惠聊起来。
  硝子说:“那群暴徒出手的时候你就该狠狠揍他们,而不是只顾着防守。”
  伏黑惠:“就是群普通人,我怕失手伤到他们。”
  “他们是施暴者,这种人放在社会中也是反面角色,没人会在意他们的感受。”硝子微微歪头,碎发扫过耳畔,“人是说教不过来的,只能靠武力镇压,越是无知的人思维方式越接近野兽,不要用对待善人的方式温柔对待他们。不过任务完成的不错,我听佐藤说了,那伙人被警察全部带走,你成功救下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