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哦。”他敷衍地回道。
  好像还在气头上啊。
  “人是不是都走了?”我问。
  外面的情况也只有六眼能看到。
  “是的。”他转过身来,衣服已经整理好了,越过我起身掀开床幔,跳下地,“走吧,先出去,把那个可恶的诅咒师揪出来。”
  “我听见说宾客席发生冲突了,是夏油杰他们?”
  “大概率吧,先前在人群中有见到他们两个。”
  从屋内出来,紧跟在五条悟身后。
  我们一旦被人发现,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围攻,所以只得绕开巡逻的家仆,一路偷偷摸摸地到了后院的假山造景,借着人造石与黑夜的遮掩,能眺望到香炉处的宴席。
  酒席已经乱成一团,夏油杰护着硝子在接连扑过来的攻击中穿梭。
  视线一眼就锁定了藏在众人里的男子,他太过独特了——和我们一样,这家伙的颜色并未褪色。
  “那个就是诅咒师吧,居然光明正大地跑到人群里。”我说。
  这意味着他不打算隐藏自己了。
  “躲起来也没有意义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能使用术式,但那一刻开始这家伙的咒力流动已经发生了变化,不论去到哪老子都能把他揪出来。”
  “噢,所以反倒在人堆里安全吧,看样子是打算拿非术师当人质呢。”
  夏油杰在围攻中也发觉了那道醒目的人影,他似乎开口询问了什么,但相隔太远,声音嘈杂,我这边并未能听清。
  “听好了诸位!”诅咒师在护卫的簇拥下高声大喊,亢奋激昂的发言压盖了其他声音,“在这里任何冲突都是徒劳!放弃无谓的斗争,只要把新娘带过来,丢到那炉子里!一切就结束了,所有人都能安然离开!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已经足够明显了,分明是在对话除我以外的高专三人,他甚至非常狡猾地,想把他们拉到同一阵线,从而孤立我。
  确实,就目前来说,让整个村子的非术师承担未知后果,还是牺牲我一人,怎么想都是后者划算。
  我沉沉地瞥向旁边的五条悟。
  朦胧的月色洒在我和他身上,银白色的发丝格外明亮,一根根纤长的睫毛也是纯白的,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的眼睛,湛蓝的眸子和夏日的天空一样澄澈干净,在夜里仿佛看见了白日。
  “怎么了?”察觉到我视线,他转过头来。
  “没什么,”我立即挪开不去看他,漫不经心说,“现在怎么办?”
  “啊?先前不是说有想法吗,话还没讲完吧,我还在等你开口啊。”
  诅咒师那番言论好像并未让他有所触动,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开小差去了,没有听见,但细想完全不可能。
  “喂,你这家伙不会是对刚才的话耿耿于怀吧?”不知道是哪里暴露了,他直白地戳穿我的小心思。
  我没接话,焚香炉那边夏油杰似乎打算越过人群直接攻击诅咒师,而对方正在村民的保护下有恃无恐地对夏油杰说着什么。
  “怎么突然就别扭起来了?”五条我在我旁边说,“是笨蛋吗,我们怎么可能做背弃同伴的事情?”
  他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
  不知何来的勇气,以及莫名涌上心头的执着,好像非要听到一个答案才肯善罢甘休:“如果一定要二选一呢?”
  刚开口就后悔了,这种情形哪怕是面对外公我都不会问,何况是六眼,我们才认识两个月,是什么让我产生了他站在我的立场去承担责任和风险的错觉?
  不过为了表面的和气,应该会拿谎言搪塞我吧。
  “噢,是不是你的办法又不能用了?那样的话,秋把刚才的符补完吧,老子现在就把这鬼地方毁掉。”用漫不经心的态度给出了答案,坚定的眸光却完全看不出敷衍,他是认真的。
  “为什么?”我怔怔开口。
  “我还想问你,你在怕什么啊?居然会被这么低端的伎俩束缚,秋不是那种会在意一般人死活的类型吧,所以是害怕后果吗?动脑子想想,对方可是诅咒师欸,凭什么要妥协啊,如果非术师能成为咒术师的软肋,那就都等死好了。”
  复杂的问题在他口中一下简化了。
  “换做杰可能会选择非术师优先吧,他不是常这么说吗。”我垂下眼眸。
  “呵,话虽如此,真到他选择的时候一定也会摇摆不定吧,所以不用问他,老子来做决定就好了。”
  他非常自信的把全部负担揽在自己身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或许对他来讲这些都不是负担吧,磁带选a面还是b面,不过全凭心情。他是宝贵的六眼,出生就凌驾于千万生命之上,没人会指责他,所以不能体会我的惶恐也是理所应当。
  一边不屑于那句“天差地别”,一边又再次意识到那份差距,可恰恰因为这他这不可一世的傲慢,才会坚定地选择了我,而我也第一次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有种无处安放的别扭在内心深处缓慢滋生。
  “哎,真麻烦啊,还无法理解的话就当是私心吧,那些人老子不熟也不认识,真要有牺牲也没办法,唯一能做的是尽可能把牺牲降到最低。”
  “哦,我知道了。”我说。
  “明白就好,快点吧。”他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有种老师教导学生时被认同后的自豪。
  以为我要把他身上那个符画完,居然自己主动去解衣衫。
  “别耍流氓了,”我拍拍他肩膀说,“听听我的计划。”
  “哈?你耍老子?”
  第44章 第44章
  作为一名一级咒术师, 夏油杰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憋屈的时刻。
  术式不能用不说,面对的敌人虽说弱小却无法下死手,而这些敌人却如同打不死的蟑螂, 但凡还有一丝意识善存,就像勇猛的战士朝他扑来。
  说起来, 今晚其实没他与硝子什么事, 他们只不过是边缘人物, 主打一个见机行事,所有视线重点都在摇身变为主角的悟和秋身上,本该如此的, 而结果那两人还没传出声响, 反倒他这边先起了冲突。
  ——真的是非常荒谬的体验, 先是入座后从同桌原住民口中得知了婚礼目的是献祭新娘的真相,还没消化完这劲爆的消息,然后又因为他和硝子在宴席上没有动筷子吃饭, 也没有喝酒, 引起了不满,那些人说他们这是对万家的不敬, 最后情绪发酵了。
  总之, 内部世界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荒谬”这词的认知。
  他倒还好,就辛苦了点, 硝子作为非战斗人员相比之下就很吃力了。
  把前赴后继扑上来的人打飞, 就在他思考着是不是先和硝子撤退的时候,那个万家的家主出现了。
  见到那人刹那, 他与硝子瞬间明白过来, 这个万家的家主是他们“同类”,是在内部世界能保持清醒的人, 也就是说,他是诅咒师。
  那人被家仆簇拥着,明显是拿非术师做人质。诅咒师的态度很明确,要求拿秋来出路。
  又是一个荒谬的提议。
  想都没想拒绝了。
  于是又一次陷入了苦战。
  “硝子,一会你找机会先跑,我去对付那个诅咒师。”借着战斗间隙,他与背对着的硝子说。
  “说得轻巧,这些家伙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走啊,”硝子瞥向身旁,“不过,或许能帮你引走一批。”
  “那看情况行动吧,”他说,“那两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动静这么大不可能不知道吧。”
  “你们是听不懂吗?”不远处,立在屋檐下被保护着的诅咒师说,“别白费功夫了,即便是杀了我也没用,你们依旧出不去,献祭新娘是唯一方法。”
  “这种事不劳操心,解决掉你,我们会自己想办法的。”夏油杰眯着眼嘴唇泛着笑意。
  “愚蠢!”诅咒师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句,“为了袒护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家伙,让同伴和如此多的平民身处险境,真是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别想转移矛盾啊,”硝子踹倒一名握着短棍冲上来的男性,顺便把武器夺了过来,“有罪的不是你吗?”
  “认识两个月怎么就不是同伴了?”夏油杰眼神不经意地瞟向诅咒术所立之处的屋顶,又立即收回目光,笑吟吟道,“诅咒师是不会理解的吧。”
  “呵,你们会迟早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的。”家主打扮的诅咒师咬牙切齿道。
  话音刚落下,他头顶被一团迅速下落的阴影笼罩,等他抬头时正好对上一身婚服打扮的男性从天而降,过于醒目的白发令他瞬间明了对方的身份。
  是六眼!又是六眼!
  这个三番两次搅乱了他计划的家伙!如果不是他,东方秋早就死了!!万家长子被替换的事等他察觉时已成定局,他的目标是东方秋,根本就没打算花费多余心思对付六眼,只能眼看着他脱离自己掌控,逐渐陷入绝境。
  第一反应是防御随后发动术式,视野里,六眼下落同时手从背后亮了出来,手里有什么东西……是窜珠链……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