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祖归宗后前夫火葬场了 第69节
  犹记得当时在被搀扶下马后,她立在素影前,伸手抚了抚它的脖颈,眼中尽是心疼。
  “我以往见过山间野马,它们自由自在穿行在山间,是最桀骜不驯的。可素影却如此温驯亲人,被调的一点烈性都无了,旁人或许觉得它好,可我却觉得它太过压抑天性,不知被训过多少次挨过多少鞭,才将性子磨砺成现在这样,倒也怪可怜见的……”
  冉修杰莫名被戳中了什么。
  其实素影,某种程度上无异于代表了自己。
  当下只笑笑,“马匹既然为人所驱,自然是要调调性情。它若不听话,就要挨打受饿,指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也就只能被慢慢修剪,变成人人都喜欢的样子。”
  “所以人呐,多坏。”
  只记得她当时挤挤眼睛,先是这么着调皮叹了一句。
  然后又迅速由那些悲春伤秋中脱离出来,“也得亏冉世子见将它调**教得这么好,所以我今日才能得幸能与它这般亲近,还请冉世子务必看在我的份上,多多让它美食几顿,莫要亏待了它。”
  此时素影好似听懂了,先是得意扬了扬头,然后忽打了个响鼻,她非但不躲,反而用指尖捋捋马鬃,就好像安抚闹脾气的老友,素影的眼睛微眯,在她的抚摸下发出满足的低鸣。
  多么灵气的姑娘。
  今后若是与她成亲,日子想来也会过得非常和美吧……
  可肃国公夫妇,却显然不是这么觉得的。
  待有马球场上回来,主母冉刘氏就唤他至身前训话。
  “之前不是说好,让你与肖三姑娘多亲近么?你这孩子怎得一扭脸,就当众将钗捧给了许大姑娘?”
  冉修杰垂着头,只不说话。
  知儿莫若母。
  冉刘氏知道他的心思,也并不忍心苛责。
  毕竟她这个嫡子,自小是京中子弟的翘楚,克己复礼,从未行差踏错过半步,是整个肃国公府的骄傲,可这次……确实是任性了。
  冉刘氏苦口婆心道。
  “你乃世子,身上担着整个肃国公府,今后你的妻子自然也是执掌内宅的当家主母,可那许大姑娘……她、她不成的!”
  “她出身乡野,大字都不识得两个,据说现下才将将把字给认全,你娶个这样的回来,今后还怎么管家理事?怎么去应对这满屋子难缠的亲眷?”
  “是,她确是首辅嫡长女,可那许肖氏只她一个女儿,又没再出个能帮衬的兄弟姐妹,你没见那许承望,已将满腹心血都用在了扶植妾室生的那对儿女身上么?她如今刚认祖归宗,自然声势正望,可今后嫁了人,未必就能得母族匡扶,与镇国公府也终究隔了层……终究比不上肖三姑娘。”
  这字字句句,都在权衡利弊。
  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冉修杰并表露出丝毫不耐烦,只在一旁听着,只是在母亲说完这番话后,微微朝前恭敬欠身。
  “母亲的话,儿子都听进去了。”
  “……可既已给许大姑娘赠了钗,那估计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毕竟那肖三姑娘心气颇高,又与许大姑娘交好,儿子如果调转过头去向她示好,那肖三姑娘只怕也不会愿意屈就的。”
  “那也不能是许大姑娘。”
  冉刘氏沉下脸来,“如咱们这样的门第,娶亲尤其需要谨慎,宁愿娶个家世低微、性情柔顺些的,也绝不能娶个如许大姑娘此等家世相当,难以掌控的。”
  “实话不瞒你说,人人都称赞她攀崖寻父勇气可嘉,我同你父亲却都觉得此举太过莽撞,由此便知此女离经叛道。
  而我们肃国公府的嫡长媳,就算不能支撑门楣,那至少也要循规蹈矩,可如若那许大姑娘入了门,我都不敢想后宅会是何等鸡飞狗跳。”
  冉修杰的眉头逐渐蹙起。
  期间好几次想要打断,却终究忍了下来,薄唇一直紧紧抿着,沉默着挺直脊背,并无半分退让的意思。
  “无论孩儿今后娶何人,她或许是肃国公府的未来主母,或许也是父亲母亲的儿媳,可终归到底,最重要的身份,都是孩儿相守一生的妻子。”
  “……最重要的,难道不该是孩儿喜欢么?”
  ——
  眼见时辰已经不早。
  许之蘅与冉修杰道别后,就预备着同家人打道回府。
  马场上尘灰甚大,她打算先去浣池冲冲手,这处浣池是专供贵人们共用的,有数个出水口,青砖砌成的横条行,引用的是洁净的活水,上头还飘散着几簇莲花,显得格外雅致。
  许之蘅取过皂角,仔细清洗着指甲中的泥灰,就在微微荡漾的水面上,倏忽望见了谢昭珩的影子,她通身先是一僵,而后将头愈发埋低了几分,暂且佯装没瞧见。
  “不知冉世子如若得知那日山洞之事,是否还会心仪许大姑娘?”
  这语调疏离淡然,轻飘飘的。
  仿若只是在阐述事实,发自内心觉得疑惑。
  许之蘅原是想要尊着他的。
  可禁不住此人屡次三番跳出来搅局。
  现在听了这句话,先是下意识瞅瞅四周,确定无人后,先是心中不由松了口气,然后燃起把无名火来,偏过头,狠瞪了站在身侧的男人一眼,压低声音怒道。
  “你有完没完?此事若传扬出去,想必晋王殿下脸上也不甚光彩,值当你天天挂在嘴边吗?”
  谢昭珩眼见她恼羞成怒,神色倒没有什么变化,只眸底一哂,有种超脱五行之外的飘渺,别有他意道了句。
  “本王不过是想提醒你莫要太入戏。”
  “那冉修杰……总之你们俩这桩婚事成不了。”
  许之蘅现下对冉世子印象不错,且照母亲的意思,是要让他们往婚配方向发展的,所以心头甚为不忿。
  “有何成不了的?莫非晋王殿下想要从中作梗不成?”
  “殿下,你我是有过一段前缘,可如今早已时过境迁,妇人和离了都还能再嫁,就算你是我前夫,也不能歹心恶念阻我姻缘吧?”
  谢昭珩由鼻腔中冷哼出声,甩甩青矍指尖上的水珠,斯调慢里由袖中取出巾帕来擦拭,温润的眼尾透出些锋利。
  “那许大姑娘便擦亮眼睛等着瞧,究竟是我不成人之美,还是他心智不够坚定。”
  撂下这句,谢昭珩直接扭身离去。
  只留许之蘅面色沉冷,僵立当场。
  第44章
  冉修杰心意已定,轻易不可转圜。
  自马球赛后,便经常上首辅府登门拜访。
  不是邀许之蘅去学骑马,就是与她一同去逛集市,还不时命小厮送些糕点送至蘅芜苑。
  许之蘅一一应约,偶尔也会相赠些回礼。
  大多是些不会落人口实的东西。譬如糕点、吃食之类…
  肖文珍原还隐隐有些担心,可后来见冉修杰瞧着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真心实意奔着婚嫁去的,这才将心头大石落下,可眼见二人相处了些日子,肃国公府那头去却还没个动静上门提亲,她心中便略略生出些不满。
  不过身为主母,肖文珍暂且顾不上管这些,毕竟许曼立即就要成婚,她只能将心思放在了筹备婚事上头。
  其实对许曼这个小姑,肖文珍既不熟稔,也无太多情分可言,不过晓得她是个安分守己的,以往对她这长嫂也没有怠慢过半分,再加上后来女儿归家,她们两个又交好,肖文珍这才愿意多关照几分。
  原还以为这门婚事定得有些仓促,可那孔家真真是尽全了礼数,各方各面,上上下下都很是殷勤,每日都要遣人上门晚饭无数次,仔细询问许曼的喜好。
  短时间筹措出来的聘礼,就远胜原来的曹家十倍。
  如此,便再无什么可挑剔的。
  就这么忙活着,到了中秋。
  每年中秋佳节,皇上都会遍邀重臣家眷赏月,许家自然位列其中。当日,肖文珍终究还是解了许之珠的足禁,让她随着一同入宫。
  银汉低垂,圆盘般的月亮悬与九重宫阙之上,将明黄的琉璃瓦镀了层碎银,太和殿前,金箔暗纹的飘逸纱幔随着夜风清扬,朱红廊柱间及地的宫灯随风摇曳。
  高阔的看台上,数十名舞姬披帛翻云如流水,雪足间的铜铃叮咚作响,身着织金襦裙的宫娥们,不时在席间穿梭着,手中执起鎏金酒壶,将琼浆注入玉盏当中。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
  身着翟衣的皇后坐在他身侧,脸上浮现着母仪天下的浅笑。
  此等阖家欢乐的好日子,皇帝亦很有兴致过问些朝臣家事。
  “若论起来,今年中秋,最该恭喜的合该是许卿!他那嫡长女不是才失而复得么,如今算是补齐了件人生憾事,那孩子今日可来了?走上前来,让朕好好瞧瞧。”
  许之蘅闻言,立即起身,缓缓行至玉阶前。
  她广袖轻扬,烟云色的云锦宫装如流霞拖曳在地,十二幅月花裙裾顺着腰肢如水晕般铺开,褶子却丝毫不乱,在环佩微响中,许之蘅素手微腕,螓首低垂若风中白莲,宛若古画中行出来的簪花仕女。
  “臣女许之蘅,恭请皇上圣安。”
  皇帝笑着捋捋胡子,还未来得及说话,皇后倒先夸赞起来,“模样生得真真齐全,规矩也学的很好,有如此乖巧懂事的女儿,许首辅真真是有福呐。”
  皇帝笑唬着脸,“你这女娃娃瞧着弱不禁风的,竟能攀崖?莫不是唬朕的吧?”
  许之蘅听出这是玩笑话,所以并不慌张,只浅笑着欠欠身,“臣女不敢犯此等欺君大罪,皇上如若不信,当日那口用来挡箭的锅臣女还保留着,可以立即将其捧来自证。”
  这俏皮又爽朗的言语,瞬间使得皇帝龙颜大悦。
  他哈哈大笑几声,“好,许承望,你这女儿好得很,来人,重重有赏!”
  朝臣们纷纷朝许承望端起酒盏,一时间欢笑声腾起。
  谢昭珩在众人举杯之际,眸光穿过舞姬们,将眸光漫不经心落在在许之蘅身上,嘴角噙了抹温浅的笑。
  她嘴甜,又很机敏,以往在桃源村时,就很得村中长辈喜欢,没曾想入了京,功力丝毫不减。
  “许卿,你这女儿可许了人家?”
  皇帝笑问。
  许承望起身拱手,“回禀皇上,蘅儿将将回家,还未来得及议亲。”
  皇帝喝了些酒,正是兴致高涨的时候。
  大手一挥,笑道了句。
  “好,朕也是许久未做月老了,瞧这孩子与朕投缘,不妨今日为她签根红线,让朕瞅瞅……看看哪家小子能有这样的福气……”
  皇帝说罢,眯着眼缝就望坐在台下的青年郎君们一一瞅去。
  谢昭珩捏着玉盏,眸光一暗。
  他千算万算,委实没算到父皇竟会生出给许之蘅赐婚的兴致,父皇是九五至尊,一言九鼎,如若当众指配,绝无转圜的余地,他便只能眼睁睁望着许之蘅嫁做他人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