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怎么啦?就许你们有异能,我不能有。”
  这话完全是胡说,没有谁不希望尺玉有自保的能力,然而这异能出现在和那只丧尸相处期间,他们就不得不多了个心眼。
  喻斯年率先打破沉寂:“对话,是吗?”
  “我听见你和他讲话。”喻斯年揉了揉太阳穴,当时情绪上头,竟把如此关键的细节忽略。
  “别对外说,尺玉。”
  祁宴言辞沉厉。
  封庭又反应最慢,但这时候也听明白了。
  能和丧尸对话?
  比起尺玉觉醒异能,以及异能是能听懂丧尸的话,更让封庭又惊讶的是,丧尸喉咙里发出的那些乱七八糟赫赫声居然也是一种语言。
  封庭又摸了摸下巴,对祁宴所说颇为赞同。
  喻斯年也表示:“祁宴说得没错,你的异能……比较特殊,不要让外人知道,记住了吗宝宝?”
  尺玉不明觉厉,也跟着露出严肃神情,笃定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喻斯年安心下来,和祁宴谈了两句基地里实验研究的事情,话语当中不免提到关于丧尸病毒,尺玉竖起耳朵来听。
  在场的气氛过于沉重,封庭又突然起身,把先前放在柜上的盒子端来,从桌面上推到尺玉面前。
  “看看,给你带的道歉礼。”
  尺玉不大相信封庭又真给他送什么道歉礼,挠挠耳后碎发,目带怀疑解开了丝带。
  四面展开,内里竟然趴着一只乌龟,伸长的脖颈上系着一个精致的粉色蝴蝶结。
  在那蝴蝶结下面,隐隐能看出一点旧伤初愈的痕迹。
  “是大宋小宋文具店里的那只乌龟?”
  尺玉点了下乌龟脑袋,问封庭又。
  封庭又双手抱臂,压制住嘴角扬起,眉梢轻挑。
  “是它。怎么样,够有诚意吧?”
  “你一直不肯回来,我有次路过那个镇子,想起来你被丧尸追的时候就站在它旁边,寻思你可能记得,就给带回来了。”
  尺玉摸着乌龟的背壳,感受到上面记录着生命的起伏,眉眼弯弯。
  “那原谅你了。”
  “行了,没什么别的事就请出去,我们要休息了。”
  喻斯年突兀开口,声色微凉,不容推辞。
  封庭又嘀咕一句尺玉的房间你摆什么主人架子,心想喻斯年就是看见尺玉被他带来的礼物逗笑吃醋了才绷不住以往和颜悦色的形象,虽然不乐意离开,但对给喻斯年带去不爽这件事又感到心满意足,便也就二话不说走了。
  祁宴本就话不多,被赶客也没说什么。
  尺玉和小乌龟玩得起劲,喻斯年劝了他好几次去洗澡,他都充耳不闻,再不然就是嘴上答应,马上马上,但身体一点没动。
  最后喻斯年把他强行捞去浴室洗漱,出来找了个透气的匣子把罪魁祸首装进去,放到屋内最高的柜子顶部。
  等尺玉洗完出来,喻斯年又取来吹风机。
  尺玉穿着干净的棉质睡衣,盘腿坐在床上,抓着水淋淋的短发往上,手肘处不停滴水,“不舒服,不舒服,斯年帮我吹头发。”
  喻斯年见他头发几乎没擦,只能先拿毛巾盖着他的圆脑袋吸水,“不舒服还不肯擦水,宝宝,你睡衣都快要湿掉了。”
  尺玉嘿了一声,撑起睡衣,露出嫩白的小胸脯。
  “那把衣服也吹一下好了。”
  他抿唇笑着。
  等毛巾吸了大部分水,喻斯年才打开吹风机,机器嗡鸣,遮掩了尺玉说话的声音。
  尺玉嗓音甜,音量小,从来没听他大声过,哪怕是故作凶狠去吼人,其实也没多少气势。
  喻斯年盯着他的唇,知道他在讲话,隔三岔五关了吹风机,听他讲。
  尺玉从乌龟谈起,一路谈到喻斯年身上。
  “斯年,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对。”
  喻斯年瞳孔漆黑,不动声色收拢了握着吹风机的手。
  “怎么了宝宝?哪里不对?”
  尺玉转身过来,头头是道:“你睡在这里,和我住在你的房间,本质上有哪里不同吗?”
  喻斯年心安了一瞬,淡然道:“嗯,一个人睡觉不害怕吗?万一丧尸跑进来把你叼走了。”
  “怎么可能?他们都听澹台辛的,不会伤害我。”
  眸中锋芒闪烁,喻斯年垂眸,隐入阴影,“……”
  他打开吹风机,响声轰然,热乎的风吹得尺玉头发乱飞。
  虽然喻斯年很不情愿听见那只丧尸的名字,但这的确提醒到了他。
  吹好头发,收拾好东西,喻斯年抱着尺玉,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放在自己手臂上。
  “宝宝,明天跟我去看看医生?”
  尺玉沾床就睡,这会已经朦朦胧胧,呢喃了两句“不要医生,讨厌医生”后突然惊醒,爬起来:“你见过澹台辛了?”
  喻斯年沉默不语。
  “他怎么不来找我?我还没原谅他呢。”
  还没原谅他,但是又要见他。
  喻斯年胸膛起伏,只觉得沉闷,难以呼吸。
  他搂着尺玉,“那就说定了,明天去。”
  尺玉推辞了几回,但整个人被喻斯年压着,动弹不得,没几分钟便又睡着了。
  他睡容平静,睫羽盖着薄薄的下眼睑,鼻息轻柔,安静下来时给人一种夜里昙花的感觉,珍惜,宝贵,可遇不可求。
  喻斯年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他眼睛干涩,眼白冒出条条血丝,目光描摹着尺玉的面庞。
  “宝宝,你其实根本不在乎我,对吗?”
  三番五次在他面前提到澹台辛,隐瞒和封庭又发生的可能是龃龉的事情,对别的男人展露笑颜,好似坦率而真诚。
  但其实他最不真诚了。
  喻斯年终于看明白了他。
  可是喻斯年离不开,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走钢丝般从籍籍无名走到今天,不过是因为尺玉一句觉得他们不够厉害。
  喻斯年无法忍受哪怕丁点尺玉离开他的可能,更别提放任他离开。
  他无可奈何地开导自己:
  “算了,不在乎也行。”
  “……在我身边就好。”
  翌日清晨。
  被喻斯年从被窝里捞出来的尺玉揉着眼睛,张着嘴让喻斯年帮他漱口,然后擦拭他的小脸,最后揣了两个奶黄包边走边吃。
  “我真的没事啦,你不要听他乱讲,医疗资源很宝贵,用在我身上很浪费的。”
  尺玉诚心诚意劝阻喻斯年。
  可惜喻斯年铁了心要尺玉做检查。
  尺玉只能叹着气,站在医生面前,医疗室里器材不如末世前,消毒水味道极重。
  喻斯年安排医生给他做全身检查,尺玉想了想,这些仪器应该检测不出他的身份异常,便老实进去了。
  只是没想到,当尺玉进入体检的房间,里面站着的人竟然是熟人。
  “衡明德?”
  正好免了尺玉去找他。
  第63章
  北方基地几乎掠夺了m国所有现存医疗资源, 在这个基地,只要不是感染丧尸病毒,哪怕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也能给你拽回来。
  断胳膊断腿, 都是小事,头颅开瓢或是身首异处, 如果是异能者, 及时送回基地也能把人全须全尾还回来。
  然而尺玉只是做了个身体检查,却让门外的三人如临大敌, 嘘寒问暖。
  他说:“衡明德要抽我一点血……做实验。”
  常年如春风和煦的喻斯年脸上出现了一丝隐藏不住的怒意, 投向诊断室内的眼神阴鸷得仿佛将人抽筋扒皮,好一会才强忍住动手的冲动。
  “不可以,宝宝,就算是要抽你的血做检查, 我也不会允许。”
  尺玉纳闷着,抽点血而已, 怎么反应这么大。
  在他还是一只小猫咪的时候就经常流血,现在他不是小猫咪了, 他是一个身体里有几千毫升血液的人类,除了扎针有点疼——他也讨厌扎针,但其他真没什么大碍。
  喻斯年整了整神色,强调:“你的异能特殊,万一被他们或者其他的人知道, 到时候你的处境会异常艰难。”
  一个能和丧尸对话的人, 放在哪个基地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睽睽以待,哪怕这个人弱小,无助, 也会被他们用道德的约束、期待的压力强行推到风口浪尖,成为心甘情愿的牺牲者,未来黎明的垫脚石。
  显然喻斯年不希望尺玉暴露,不希望他存在“拯救世界”的可能,届时哪怕喻斯年已经在这个浑噩的世界站稳脚跟,也很难保证护他周全。
  但是,喻斯年一顿,“你告诉他了?”
  尺玉摇头,神情温顺,活像一只犯了错被训话的小动物。
  然而他乖巧的唇却吐出了令喻斯年难以接受的字眼。
  “不过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了。”
  衡明德已经猜到了那么多,再多一点,也没关系的吧?又闯祸的尺玉默默告诉自己。
  喻斯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