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约摸一炷香后,所有人的香都调好了。
  经由婢女们的手统一挂牌,匿名送到姑娘们处评选,一阵叽叽喳喳的笑语欢声中,便出了结果。
  说是评选,不如说是猜一猜更确切,姑娘们都在猜测哪个是太子制的香,哪个又是六殿下的香,至于大殿下常年在战场,所制的香定然是单一且浑厚的,最容易猜。
  只是有一味香,姑娘们都品不准,它不像是男子制的,静雅中夹在着些许紫罗兰的香气,不由得让人品了还想再品。
  犹豫再三,最后却只得了一票。
  不是香不好,却是太好了,好到像是个常混迹在女人圈儿里的林勋调出来的。
  而另一个淡淡的香,女孩子们心中皆心中有数,必然是一身淡雅的六殿下所制,暗自投出自己宝贵的一票。
  苏闻看了一眼结果,神色如常。
  结果却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林勋拿到了最多的票,姒琛和姒嵇票数相同,而最末的票竟然是姒沐的一票。
  这边还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姑娘那边却已经炸锅了。
  六殿下竟然调的一手好香?
  “现在思虑起来,我闻着这香倒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一个女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和冯姐姐调香的风格有些相似呢。”
  “是吗?”冯婉儿红了脸,害羞地摇头道:“我怎么没有觉得。”
  姒沐的耳力很好,抬眸透过纱幔看了看对面,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一时没想到哪里不对。
  “小先生一会儿还要玩女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吗?”姒嵇民乐口茶揶揄道。
  林勋刚得了个第一,神态立马就不一样了,昂着头得意道:“我怎么还得了女孩子过家家的乐趣呢?本世子竟然还有调香的天资?”
  “得了便宜还卖乖,指不定捡了谁的漏呢。”姒嵇一个边境将军,顶顶看不上这种脂粉堆里出来人。
  姒沐原本还笑眯眯地吃瓜,顿时觉得这瓜怎么吃到了自己头上?侧了侧身子整个人都挤进了纱幔之中,试图隐身。
  “我能捡谁的漏?”林勋有些不服气道:“我瞧着你们是妒忌我得了第一,抢了你们的风头。”
  “脂粉堆儿里的风头,白给我都不爱抢。”姒嵇在军中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子,忽然到了京都这个遍地都是主子的地界,动不动谁都能出来怼你一两句,很是不习惯。他也不爱搭理这位世子爷,对着苏闻道:“小先生,下一场来点男人间的对决。”
  苏闻从台阶上不紧不慢地走下来,微微挂着笑问:“大殿下想玩什么?”
  “古战旗。”
  姒嵇话一出口,连隐身了一整场的姒沐都跟着皱起了眉头,一个上阵杀敌的将军跑到赏花会,跟一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纸上谈兵?
  谁敢和他对弈?
  见没人搭腔,姒嵇干脆点起名来,看着姒琛道:“二弟,来战一盘?”
  姒琛不想与他对弈,这便是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姒嵇,他可是太子,怎么拉得下这副脸面?
  “方才饮了些酒,现下头脑都不清楚,和大皇兄对弈,岂不是要输得底掉?”姒琛寻了个借口,就算被赶鸭子上架,也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只是下着玩,方才小先生不也说,不论个输赢。”姒嵇并不想错过这个煞太子威风的好机会。
  正两难之际,纱幔里悠悠传出一个声音:“不如我陪大皇兄下,只要大皇兄不要嫌弃我笨才好。”
  纱幔被风吹得有些搅动,却无论怎么摆都看不清里面的人。
  可苏闻站着的这个角度却是看得分明,他压着嘴角冷笑,压根就瞧不上姒嵇那点拿来卖弄的棋艺。
  不过依着姒沐装疯卖傻的性子,定还是会输给姒嵇的,为了亲哥哥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
  果然和他挽尊只挽一半不一样!
  好巧,姒嵇也瞧不上他这个蠢六弟,即使领着最精锐的朱武卫,也离那把椅子太远,和他对弈都是掉份儿。
  反倒是盯着苏闻道:“本王听说小先生智计过人,何不同本王对上一棋?”
  纱幔里的人未动。
  苏闻心中一片平静,心中丝毫没有落差感,只淡淡一笑,道:“大殿下若愿意下,奴才自然愿意奉陪,只是棋艺不精,大殿下多担待。”
  姒嵇懒得听他啰里吧嗦,直接招呼人把古战棋码上。
  古战旗玩法繁琐晦涩,普及率并不高,除了皇子们学堂里会讲上一二,就是那些行军之人演练军队时常用,世家公子们都只是一知半解,姑娘们则完全看不懂了。
  但从棋盘上来看,苏闻隐隐有颓败之势。
  “大殿下征战多年,昔日不得瞧见风采,今日却在棋盘上感受到了杀伐果断,真令人佩服啊!”
  “小先生虽能书擅琴,却怎么能敌大殿下军中风采?”
  “看来,这棋是会很快结束喽。”
  姒嵇抚了抚额角的冷汗,哪还有军中耀武扬威的风采?这棋下得他窝火。
  棋也没有如其他人所言很快结束,苏闻总是在别人以为他快输了的时候,在某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绝地反击。
  就连正面也似是故意卖弄的破绽,诱导着姒嵇的军队围歼。
  其他人还看得一头雾水,姒沐却看得分明,这是——诱导棋。
  是一种教学棋,只有特别厉害的夫子才敢下,诱导学生如何一步步进攻,又会在进攻之余哪里留下破绽。
  姒沐一撇嘴:苏闻胆子可不小,竟然敢这么羞辱大殿下。
  棋下得姒沐犯困,喝了一口提神醒脑的茶,还未等真的精神过来,忽听旁边的桌子被掀翻了,姒嵇一只手摇摇指着苏闻的鼻子,怒道:“你耍我呢?”
  红酒、浓茶、玫瑰露噼里啪啦散了一地,染得姒嵇衣摆上到处都是。
  姒沐抬眸,就看到了那盘棋,苏闻已然是要输了。
  只是看姒嵇的脸色并不是赢了棋的模样,倒像是……让人当猴耍了!
  苏闻表现的很淡定,对着姒嵇行了一个礼,悻悻然道:“大殿下棋艺精湛,奴不是殿下对手,已然是退无可退,认输了。”
  第11章 千年的狐狸
  姒沐不怀好意地笑了。
  不过就是上了几天的战场而已,就妄想玩过千年的狐狸了?
  只是,苏闻已经当众认输,且场上并没有几个懂棋之人,此时再想发火已经没了理由,姒嵇像是哑巴吃了黄连,心中有苦却叫不出。
  想坐回原位,位置都让他一怒之下砸了。
  想转身离开,又好似自己是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了。
  原想煞煞苏闻的威风,结果面子里子都没争到,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
  苏闻先是命人人收了古战旗,才好似突然发现一副无所适从的姒嵇,忙笑脸相迎:“大殿下的衣服脏了,奴带殿下去后院换一身干净的吧。”
  姒嵇目光不善地看了一眼这个戏耍他的人,终于还是无奈妥协,强撑着颜面镇定道:“本王正有此意,小先生前面带路。”
  走的太匆忙,姒嵇差点被自己掀翻的桌子绊倒,苏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故意柔声道:“大殿下当心脚下。”
  苏闻手扶着姒嵇趟过一地破碎的茶碗,路过轻纱幔帐时,苏闻更是佯装脚滑“哎呦”一声,透过朦胧不清的轻纱更显多了几分亲昵。
  纱帐后,姒沐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怒气也瞬间跟着他“蹭”地往上窜,直奔天灵盖而去。
  扶就扶呗,怎么脸都快靠进姒嵇的怀里了?耳朵居然也红了?小妖精又欠收拾了?
  苏闻扶着姒嵇入了内院。
  姒沐气鼓鼓地鬼使神差也跟着入了内院。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苏闻透过余光侧目瞧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心道:鱼儿都上钩了!
  一直把人送到了客房,苏闻才抽回手缓缓一礼,道:“里面有干净的衣服,还有些吃食酒水,大殿下请自便,奴就回去照顾其他宾客了。”
  姒嵇怒气未消,粗壮的手臂一把抓住苏闻就往怀里拽,苏闻本就清瘦,哪吃得消一个行伍里的将军拉扯,眼看就要落入虎爪,另一手旋即也被拉住了。
  二人力气僵持不下,苏闻只觉得要被从中间撕裂。
  姒沐如黑锅底的脸上一点点荡起笑容,变脸之诡异,又巧妙地毫不违和,眼睑微微下垂怯生生道:“大、大皇兄,不要为难小先生,长乐会、会生气。”
  说罢,立刻低低垂下脑袋,好似怕姒嵇怕得紧。
  只有苏闻知道,他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眼睛里会直冒火。
  忽地,苏闻右手一轻,人就像一个被扯断的皮筋“弹”进了姒沐怀里。
  姒嵇了没了兴趣地摆摆手:“滚吧。”
  门板刚一合上,苏闻就被姒沐大力甩开,绵羊的神态瞬间荡然无存,只留下黑黝黝的双眸抑制不住地往外窜火:“你就这么饥不择食?我大皇兄是个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