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先生说回得,就是回得。”丢下这句话,萧云逆干脆地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地清点剩下的礼单。
  只留下苏闻胸口郁结难受,恨不得扒了萧云逆的皮。
  定下心来,苏闻的目光又放回了棋盘上,看着已经打乱的棋盘,自言自语般道:“罢了,乱了也好。”
  乱了就可以重新洗牌,好好看清楚场上可用的棋子。
  苏闻忽想起一个人,嘴角不怀好意地弯了弯,心道:六殿下应该不介意当一回棋子吧。
  下定决心后,苏闻就开始忙了起来,他得走自己的路,绝不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春天的花开得并不是最盛的,纵使姒念养了许多名贵的花,依旧没开出往日的绚烂,饶是如此,也挡不住纷至沓来的宾客。
  花不花的重要吗?
  除了世家小姐,京城里的贵公子哥也来了不少。
  而这其中,就有一位很显眼的人——晋王世子林勋。
  晋王常年驻军北境,世子临勋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质子,但这位质子就比萧云逆潇洒太多了,没了大人的管教,逛窑子,下赌场,样样都沾着点。
  还未娶正房的妻子,光别院小妾都养了两房了。
  苏闻引着宾客落座时路过林勋,侧眼都没瞧上他一眼,若萧云逆是狗皮膏药,那这位就是搅屎棍。
  无论沾上哪个,都令苏闻浑身难受。
  “小先生,”林勋坐在矮凳上,一只膝盖曲着抱在胸前,另一只则长长得伸出了桌子,嘴里衔着随手摘的草棍,半点世家贵公子的风采都没,他一扬脸叫住了苏闻,吊儿郎当道:“既是相亲,为何不男女共席?”
  赏花会还是采用了标准的男女分席制,只是此番巧妙地在二者之间遮了一层薄薄的轻纱,雾薄一样的朦胧感更有情致。
  苏闻转过头来,对着临勋微微欠身答:“世子爷明鉴,今日是赏花会,都是按照国宴的标准布置的,不敢随意坏了规矩。”
  林勋上嘴唇碰下唇皮,完全不过脑子道:“你当本世子没去过赏花会啊?哪见有人搞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小先生如此木讷无趣,怕是要扫了宾客们的兴致。”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赏花会是苏闻一手操办的,但在名义上却是长乐公主设的宴,说苏闻无趣就是在打姒念的脸。
  若这话出自其他人之口,苏闻必然拿他当傻子看,但出自面前这位没人教养的世子之口,便只觉得无论说了什么都顺理成章了。
  苏闻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淡淡道:“宾客们若是为了兴致而来,便是来错了地方了。”
  林勋不想承认自己就是为了兴致而来,一时语塞,尴尬地饮了一口桌上的茶水。
  并非林勋不想寻摸个正牌的小姐娶回去,只是门第低些的小姐压根镇不住他府上的莺莺燕燕,门第高些的世家姑娘则不爱去他家惹一身骚。
  晦气。
  姒沐跟着几位皇子们来的最晚,一进门刚好看到林勋吃瘪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
  “小先生当真是不得了的人物,竟然说的世子殿下都哑口无言。”走在最前面的姒嵇阴阳怪气道。
  言外之意无外乎:给你脸了你是小先生,不给你便是个奴才。
  苏闻自然听得懂,装傻道:“是世子爷脾气好,不跟奴才计较。”
  好话都叫苏闻说了,林勋此时再想摆臭脾气也来不及了,只好摆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个纱帐,是本世子斤斤计较了。”
  “世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本来就是大家共襄盛宴,提个建议难不成还要看谁脸色吗?”姒嵇上次吃了不小的亏,逮到兔子不撒手。
  若不是苏闻实时监控着二人的动作,一定会以为他们私底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苟且。
  听着二人一唱一和的,这倒勾起了苏闻打嘴仗的瘾头来,微微浅笑道:“提建议当然好,若是能再早上两日就更好了,也免去了公主殿下多花了这许多心思。”
  软绵绵的话怼的二人哑口无言,苏闻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得意,只听旁边许久没说话的太子姒琛道:“小先生总是一副说教的模样,本王倒是觉得世子说的有道理,隔着纱幔终究是少了真切,不如就撤了吧。”
  苏闻抬眸看了看姒琛,把其余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俯首应道:“喏。”
  苏闻并不觉得被落了颜面,他一个奴才本就没什么颜面可言,脸上仍旧挂着笑,抬手便招呼几个奴才撤纱幔。
  在一旁看了许久热闹的姒沐突然道:“我就同两位皇兄不同,”又扫了一眼面前得意的林勋道:“还有世子爷,不怕纱幔遮住盛世美颜,小先生大可把我那半纱幔留着。”
  挽尊只挽一半,是姒沐一贯的风格。
  只是苏闻隐隐觉得姒琛和林勋两个人……
  不太对!
  第10章 诱导棋
  苏闻命人将纱帐尽数去了,只留下姒沐面前的半米轻纱,特殊极了。
  姒沐稳稳地坐在纱幔之后,悠哉悠哉好似当真只是来赏花的。
  他不争权不夺利,富贵且闲散的王爷,太子殿下又拿他当亲弟弟一般的宠。若谁做了他的妻,既名义上投靠了太子派,实际上却又置身当政之外,在如今波谲云诡的争斗中几乎集合了所有美好的词汇。
  除了几个大的野心家是奔着太子来的,更多的小门小户则更青睐这位六殿下,不由得对这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皇子多看上几眼。
  姒沐自己看不见,却全看在了林勋眼里,看得他心里都开始暗暗后悔了。
  朦朦胧胧真的会更有情调吗?
  身为主人的姒念直到宾客都坐满了,才睡眼惺忪姗姗来迟。
  她最近很是潇洒了几日,不用去学堂听夫子授课,赏花会的大小事宜全权交给苏闻和萧云逆负责,她只负责日日睡到三竿即可。
  走流程这种事儿,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苏闻的脑袋上。
  至于此次赏花会有什么流程,很多人私底下做了许多功课,前几日公主府的小厮采买了许多香料,消息一经传开,便有许多女子狠狠地在家中练习了。
  但苏闻此次却一反常态:“常言道:闻香识美人,今日却想唱个反调,不如众位公子调香,姑娘们也闻个香品品男人如何?”
  “一个个的大老爷们,哪懂女子家家的东西。”林勋第一个抱怨道。
  “男子调香,我们倒是第一次听说。”冯婉儿低头浅笑。
  冯婉儿是大内冯统领的独女,调得一手好香,很多闺中女眷都乐意过府求一位香。
  “那我们岂不是白白准备了。”有姑娘讷讷抱怨。
  “都是闺房之乐,小先生怎么喜欢玩这些娘娘腔的东西?”林勋道。
  姒嵇冷哼一声,压低了声音自己道:“为了讨公主喜欢,哪还管是不是女子家的东西。”
  苏闻离得远自然听不见这话,坐在他身边的姒沐意味不明地扫了姒嵇一眼,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苏闻也不急,等着人七嘴八舌地说完,慢悠悠解释道:“调香又何必拘泥于性别?况且今日也不是非要分个胜负,不过是各香入各的眼,权当是与姑娘们分享一份乐趣罢了。”
  “就算是乐趣,也合该是她们调来取悦我们吧?”林勋在花丛中呆久了,也被女人伺候惯了,连说话都夹着轻佻,他轻摇折扇,自以为风度翩翩道:“小先生这般,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苏闻瞧着他说得信誓旦旦,倒分不清他是真傻,还是扮猪吃老虎了。
  还未等苏闻出言反驳,姒念一拍桌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怒道:“放屁,你也配让女子取悦你?林世子是要将天下的女子都当做无魂无魄的木偶吗?”
  当然,这天下的女子之中也包括了姒念。
  林勋被训了这一通才如梦初醒,连忙收起折扇,欠身道歉:“公主殿下当然无需取悦任何人,是在下失言了。”
  姒念仍不觉得解气,道:“在感情里取悦是相互的,林世子当回家问问你娘,要不要事事取悦你爹。”
  林勋额头上都渗出汗来,怎么就得罪了这么个刁蛮的主子呢?认错又落了面子,不认错又开罪不起,一时间尬住了。
  苏闻忍不住抿着嘴角笑,果然有人罩着就是好,比那个只罩一半的六殿下强太多。
  “长乐,不可放肆。”苏闻不必抬头,光凭耳朵听着的熟悉声音,也知道是姒琛出言呵斥了姒念。
  第二次救场,已经不是寻常原因可以解释的了,总不能是觉得林勋是个小可爱吧?同样不解的神情,苏闻在姒沐的脸上也看到了。
  他微微皱着眉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姒沐不说话的时候就如同邻家男孩一般可亲。
  赏花会虽平添了一些波折,但还是顺利地进行了下去,除了林勋也无人再指摘这个提议。
  调香这种事,有的人尽心尽力,例如林勋。有的人敷衍了事,例如自以为来走个过场的姒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