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婚正配 第26节
  狱卒得令,立刻领命而上。
  谢琅后退两步隐于漆黑的角落中,神情淡漠地听着凄厉的嚎喊。
  那闲散自然的神态,他身后铺散开的黑色,仿佛从地狱中爬上来的阎罗的索命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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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兰苑。
  谢伍办事极快,没一个时辰便有匠人带砖料前来。
  使得柳清卿有事要忙,便没空想谢琅。
  这头的动静自然传到了世安苑。
  老夫人闻之倒未多言,只跟身前的安嬷嬷打趣一句,“我这孙儿倒知疼媳妇。”
  说道这,脸上笑意又淡了。
  “老大还在寻嘉儿吗?”
  安嬷嬷低声应:“是,侯爷还在寻。”
  老夫人片刻无声,又问,“有人说在磐儿院子里听到女人说话,可是真的?”
  安嬷嬷:“我遣人去探了,没见有人。许是听错了。不过二爷也已三十多,院中合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老夫人:“是该如此,不过无风不起浪,你再探探。别私藏了人,若是喜欢,明媒正娶才是正路。”
  安嬷嬷:“是。”
  嘉兰苑那头的匠人动作极快,不过一日小厨房就成了。
  但还需将泥浆晾透,待变得坚实才能用。好在如今夏日炎炎,泥浆干得快。
  一时间嘉兰苑众人都陷入欢腾期待中。
  到了夜间准备就寝时谢琅还未归,柳清卿心头发闷,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时,忽然窗外几声闷闷的敲击声。
  她心一跳,忙起身。
  难道是谢琅回来了?
  第28章 他这夫人……与他想的果真……
  听到声响,柳清卿来了神,眼睛一亮,立时起身往外走去,伸手推开窗。
  以为会看到谢琅,结果只有黑沉的夜,月河与繁星。
  柳清卿倏然瞪大的双眸涨满失落,刚要转身,一道扑簌声,循声低头,一只雪白的鸽子跳上窗沿朝她咕咕叫了两声。
  在与它那圆溜溜的黄豆眼对视时,她的心也莫名漏跳两下。
  抽出信筒中的字条,上头只写了四个字——不归,勿等。
  见到熟悉的字迹,知道他是在报平安,柳清卿浮柳一般不安的心便定了下来。
  白日谢琅说会有信鸽,她便提前准备了谷粒,忙去取谷粒要喂信鸽。她刚动,白鸽便往后退了两步,柳清卿便不敢大动,生怕把它惊走。
  轻轻将谷粒放好,白鸽歪头瞅她片刻并未动。
  这时房顶传来一阵咕咕声,白鸽听到顿了顿,边放松警惕,低头吃了。
  柳清卿抬头望去,小声喊,“谢六?”
  又是一阵咕咕声,便知果真是谢六。
  日后寻空让谢六教教她,总不能这鸽子一直怕她。
  白鸽吃得乖,她将字条捂到胸口,忽然觉得这日子有了盼头。
  待谷粒吃完,白鸽在窗沿来回走了两遍还未走,柳清卿后知后觉赶紧拿了纸笔写了一张纸条卷好塞进信筒中。果然收了回信,白鸽便扑腾着翅膀飞入黑夜。
  待看不清白鸽,也听不见白鸽摆动翅膀的动静,柳清卿才关上窗。将他写的字条小心放置于妆匣中,又坐在梳妆台前出神。
  她觉得以往看得那些话本子画册子颇有些用。
  既谢琅今夜不回,她再好好瞧瞧。
  于是柳清卿加了烛火,躲在床中又看了起来。
  许是昨夜疲乏,看着看着便眼皮发沉,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一阵微凉的风吹过,她打了个喷嚏猛然惊醒,手还轻轻攥着书册,先是心头一紧,忙四处张望,见屋内只有她自己才不由松口气,又微微失落。
  他果真一夜未归。
  不过也好,若让他看到她偷看这些东西,那像什么样子。
  晨起梳洗后,柳清卿去祖母那里请安。
  前些日子为瞒着谢琅养伤她假装生病,如今病“好”,两个奶娃娃也回了魏府,自然得去瞧瞧祖母,陪她说说话,以免祖母孤单。
  却没想到还未踏进世安苑就听到奶声奶气的讨饶声,忙快步进去。果然是那两个奶娃娃正跟祖母撒娇讨冰果子吃。
  见柳清卿进来,老夫人跟瞧见救星似的忙招呼她过来,“卿卿可来了,来得好。你们刚不是说想与舅母玩吗,舅母来了,快跟舅母出去逛逛。我给你们银钱。”
  柳清卿还是第一次听老夫人说这么多话,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塞了个鼓囊囊的钱袋子。
  “快去快去,这对小祖宗昨日晌午便来了,没他们母亲压着无法无天,缠的我脑子疼。”
  老夫人告饶,“你快去带他们逛逛。”
  就这样柳清卿忽然领了任务。
  两个奶娃娃在她面前倒乖,让她一手牵一个,走得规规矩矩,半点不顽皮。
  上次也不顽皮,怎今日突然如此?
  柳清卿便问,两个娃娃也痛快答了。
  哥哥说:“母亲吩咐我们要缠住曾祖母。”
  妹妹跟着点头:“我们听话。”
  想到上一次与谢琬琰见面的场景,柳清卿耳朵发红,清了清嗓子佯装不知问道:“你们父亲呢?”
  哥哥:“父亲昨日回的,亲自将我们送来的。”
  柳清卿:“……”
  她居然好似懂了。
  哥哥歪头疑惑:“舅母为何问父亲?”
  这小家伙倒是敏锐。
  柳清卿忙岔开话题:“我想着不若一会儿叫上你们母亲一起逛街市。”
  哥哥摇头:“父亲在府时,母亲是出不来的。”
  柳清卿:“……”
  万不敢再问,生怕再听什么不该听的。
  不过腹诽,这指挥使怎与传闻中冷戾不同,如此……黏人?
  侯府下人利落,果然是大府做派。
  待柳清卿牵着两个奶娃娃走到一半时,便有下人来禀,车架已备好。
  出府路过二爷谢磐的院落。
  长长的竹子越过院墙,竹叶被风吹得互相拍打,扑簌作响。
  柳清卿忽然停住,朝两个奶娃娃比了手势,“莫出声。”
  奶娃娃乖巧噤声。
  凝神听了半晌,柳清卿若有所思。
  竖起耳朵却没再听到什么动静,便望一眼紧闭的院门,又牵着他们继续往外走。
  走出几步,哥哥忽然问,“舅母为何忽然停下?”
  柳清卿被问住,呼吸微窒,却无法答,只轻轻摇头。
  她没法说,刚刚她好似听到了嘉姨的声音。
  嘉姨是她的婆母,转念一想,虽然嘉姨还算年轻,但嘉姨与谢琬琰均是早早成婚生子,嘉姨不过三十过四,可已经是他们的亲祖母了啊。
  “你们还记得祖母吗?”
  兄妹闻言,均是摇头。
  他们还未到记事的年纪祖母便离世,母亲从未与他们说过。
  只偶尔听母亲与父亲谈论过。
  哥哥乖巧牵着舅母的手,在要过转角时却忽然回头。
  带兄妹二人逛了街市,吃了小吃与点心,买了糖人、绢花,也去瞧了戏。说是陪他俩,倒圆了幼时的梦。小时候父兄带柳清滢出去玩,她多艳羡,不知出去玩是什么滋味。
  若与旁人,她需得端庄娴雅,哪好意思盯着糖人瞧。如今倒是借着两个小家伙的由头能仔细瞧瞧。
  此刻柳清卿的心情就如那空中浮云,好的很,又买了三只糖葫芦,一人一个。
  “倒是借了你们的光。”小声打趣。
  兄妹仰头看她,奶声奶气地疑惑,“舅母?”
  妹妹啃了一脸碎糖渣,柳清卿摇了摇头,拿出帕子给她净了脸。
  日头渐落,再过会城门将关。
  马夫低声提醒:“夫人,该回府了。”
  近来夜里的京城,乱得很。
  柳清卿颔首。
  踏上马车即将放下车帘时却回首望了望,总觉有人在看她。可一回头,来往行人匆匆,没什么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