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大哥是未来皇帝 第75节
  “没有区别,你如今的身子,只能喝粥吃清淡小菜,哪家都一样。”王植看了眼失去希望的乌盈,转身离开了。
  *
  吕鹿带着禁军进入寝殿的时候,乌碧林正在梳妆,用的青金脂粉,是雀翎妆。
  姑娘们嗜美,但凡是漂亮的东西都会风靡一时,从前有段日子雀翎妆很是时兴,乌碧林点上更是美艳绝伦。那日后宫赏花宴,年轻小姐们端坐席间,百花簇拥,乌碧林华裙花颜,十分夺目,皇后拉住她的手,笑着夸了几句,赏了她一支孔雀金钗。
  小姐们用艳羡甚至嫉妒的眼神看她,乌碧林心里得意又痛快,她习惯了被人瞩目,不论是什么目光。可翌日却收到了懿旨,中宫赐婚她与三皇子。
  爹娘喜不自胜,看她的目光好似看一尊金饽饽,精心雕琢十几年、丝毫不离大家闺秀的模型,终于是卖出了天价。
  乌碧林说不想嫁,哭着说不想嫁,闹着说不想嫁,拼死拼活都不想嫁,母亲一直不解地看着她,一直翻来覆去地说那一句话,这是多少女儿家求也求不来的好归宿。
  是,三皇子温和斯文,美如冠玉,做夫君是极好的,遑论是皇子妃,偏偏她有心上人啊。
  雍京城没有比燕颂更锋芒毕露的贵公子,他没有公子们的假斯文假风流,但比任何同辈都端方自持、姿仪高雅、才干过人,是真正的贵公子。燕世子到了该说亲的年纪,燕国公府的大门都要被踩破,可一门婚事都没有说成,乌碧林觉得他像悬崖峭壁上的花,居高临下,不可方物,是她想做的那种人。
  乌碧林和燕颂没有私下说过一句话,她在路上见过策马佩刀的燕大人,在宫门前见过楚楚谡谡的燕侍郎,在宴席上见过谈笑风生的燕世子,也在宫宴上见过敬重爹娘、关爱弟妹的燕家长公子。
  她永远忘不掉燕颂看燕冬的眼神,那样耐心温柔,和他看所有人包括燕家人的眼神都不一样。
  那是独属燕冬的目光。
  若是他也能这样看我就好了,彼时的乌碧林时曾这样想,后来却渐渐懂了,不可能,燕冬对燕颂来说是特殊的,任何人都不可替代,不可分割。
  乌碧林抹好口脂,转头起身,看向前方乌泱泱的一群人。
  吕鹿示意禁军端着托盘向前,轻声细语地,“三殿下说皇子妃嗜美,求陛下赐您毒酒一盏,死个体面。”
  乌碧林笑着说:“殿下怜我。”
  她走向禁军,脚上踩着华贵的明珠鞋,是三皇子送的。那年明珠饰件很风靡,因为燕颂在宫宴上系了条明珠腰带,首尾姿态灵动,乍一眼像孔雀。
  玄袍珍珠带,素净又清雅,神仙一样的风采,陛下都觉得漂亮,笑着问从何处得来的?
  “冬冬亲手做的。”燕颂站在白玉阶上,毫不避讳地露出对弟弟的喜爱和珍惜,“他存了一匣子漂亮珠子,不敢私藏,非要上供给我。”
  “续明这是在炫耀。”二皇子在一旁拆穿,“若逢春还是个小人儿,他怕是恨不得把人抱起来转圈圈呢。”
  燕颂笑了笑,说:“家里有宝贝,哪有忍得住不炫耀的道理?”
  他这样内敛沉静的人,总是在谈及燕冬时格外不含蓄。
  乌碧林笑着握住酒杯,倾身凑近吕鹿,说:“四殿下和燕冬有情,他们兄弟乱|伦。”
  寝殿寂静了一瞬,吕鹿和乌碧林对视,微微一笑,平和地说:“四殿下和燕大人不是兄弟,如何乱|伦?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子妃何必?”
  乌碧林看了吕鹿两眼,哈哈大笑,仰头将毒酒饮尽,拂袖摔了酒杯。
  她死时没有闭上眼睛,吕鹿俯身帮她闭上,起身扫了眼众禁军,说:“三皇子妃疯了,她的话不必当真。诸位都是在御前办事的人,多少能体会圣心,这句话捅到御前,四殿下仍然是陛下心里的储君人选,但咱们可就小命难保了。”
  众禁军也都是人精,遑论燕纵是他们的上官,自然明白此时该作何选择。
  吕鹿留下人善后,自己带着另外的人走了,燕冬站在三皇子府门前,他上前行礼,“燕大人,都办好了。”
  “好。”燕冬偏头看向垂眼平眉的吕鹿,心中微微思忖一番,最后却什么都没问,“辛苦诸位,先行回宫复旨吧。”
  吕鹿行礼,带着众禁军上马朝皇宫奔去。
  常青青上前,问:“公子,您在琢磨什么呢?”
  “你说乌碧林有没有对小吕说什么话?”燕冬看着吕鹿的背影。
  “极有可能。”常青青蹙眉,“那……小吕公公可是吕内侍的干儿子啊。”
  “可小吕显然是陛下留给新帝的。”燕冬摩挲刀柄,微微一笑,“罢了,小吕是个聪明人。”
  常青青说:“但里头那么多禁军呢,万一谁多嘴……”
  那能如何,不能全灭口了吧,燕冬挠了挠后颈,觉着说了也出不了大事,大不了就是被棒打鸳鸯,再到宫里挨顿打——挨打不算什么,他也可以暂时忍受相思之苦,假意和燕颂大难临头各自飞!
  两手一摊,燕冬说:“走了。”
  但燕冬没有想到,这件事没人捅出去,但却招来了个“祸患”。
  晚些时候,燕冬进宫复旨,出去的路上特意去找燕纵用晚膳。
  燕纵和蔼可亲地把弟弟请入办事书房,等门一关,脸色顺便,握住燕冬的后颈把人往榻上一摁,咬着牙说:“你和大哥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呵,有人和上官通口风了。
  燕冬王八似的趴在榻上,澄清,“没有搞幺蛾子!除了我,大哥不能搞任何人畜!”
  “……”燕纵被这个小不要脸的气乐了,“瞧瞧,多理直气壮,那你为何要隐瞒我?”
  “我没有瞒你,你自己没有发现,你太笨了嗷——”
  燕冬惨叫一声,被燕纵拿刀柄打了下大腿,他立刻挣扎下地,一跳三丈高,蹦跶到燕纵背上,手脚勒紧燕纵,恶狠狠地掐他的脖子,“你敢打我,我掐死你!”
  段秋在外面布置好晚膳,敲了敲门,“公子,记得用膳。”然后就在兄弟俩的打斗争吵声中淡然远去了。
  一刻钟后,兄弟俩气喘吁吁地倒在榻上,大半身子都露在外面,脚撑着地,一副若是被燕颂看见必定要训他们没规矩的姿态。
  “大哥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小东西呢。”燕纵呐呐。
  “你是不是嫉妒我?想和我抢人。”燕冬呐呐。
  “不是所有弟弟都对自己的大哥暗藏色心的。”燕纵呐呐。
  燕冬无法反驳,说:“人之常情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如今是你大嫂了,记得对我恭敬一些,否则家法伺候。”
  “大哥如今是我弟媳了,他可以对我恭敬一些吗?”燕纵反问。
  燕冬茫然了一瞬,说:“好吓人啊。”
  “我也觉得。”燕纵挠头,拉着一摊烂泥似的弟弟起来,到桌旁用膳。
  燕冬给自己盛粥,瞅了眼燕纵,说:“贾德还没有回家哦。”
  “我知道啊,这次也帮了咱们的忙。”燕纵说,“他那地方没法住了,你帮他安顿吧。”
  燕冬想了想,面前的二哥如今成了世子,那就极有可能是那位“霸道世子”,两人看着私下有交集,但燕纵提起宋风眠时没有半分奇怪,估计是清白的。
  按照原书,宋风眠这会儿应该都和霸道世子搞在一起了吧,但因为他改变了命运,两位原本的主人公是否也被影响了呢。
  燕冬分不清这算不算自己拆散了他们,晚些时候回家问燕颂,燕颂正在批阅公务,闻言说:“若他们有缘,自然还会走到一起,不必多添事端。”
  燕冬点点头,想起“命定”二字,突然就想起了另一件事。他看着燕颂的侧脸,小声说:“若我真的死在桃溪山,哥哥要怎么办呢?”
  这是个山盟海誓的好机会,但燕颂抱着怀里的人,写字的手仍然沉稳,说话也仍然平淡,“哥哥是凡人,无法上九天摘月,也去不了阎王殿抢人,但按照咱们先前所说,生同衾死同穴,生死相随,还是做得到的。”
  燕冬抿了抿嘴,抱住燕颂亲亲他的耳朵,没有说话。
  第61章 寻常
  三皇子醒来时, 身上沉沉的,他伸手一摸,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按住了掌心, 一耸一耸的,是活物的肚子。
  但黄泉路上不该有活物。
  三皇子睁眼,和一双溜圆的葡萄眼对上视线,小白狗毫不客气地蹦跶到他胸口,好似将他当作狗大王的宝座了。
  “是雪球啊。”三皇子笑了笑,尽管有些苦涩,他揉揉小白狗的脑袋,安静地看着床顶发呆。
  “皇兄!”荣华进入里间,见人醒了, 连忙快步走到榻前。
  公主穿着素裙,简单装扮,素容憔悴不已,哭骂道:“你吓死我了……”
  三皇子伸出手掌,哑声说:“阿琬不哭。”
  荣华握住那只手,跪在床前,颤声说:“母后被废,幽禁宫苑,往后再不得相见, 若皇兄也不在了,叫我怎么办?皇兄, 你怎么能服毒,你好狠心……”
  “对不住,”三皇子反握住妹妹的手,眼眶微红, “是皇兄错了。”
  荣华趴在床畔哭得不能自已,她平日再如何端方懂事,到底还是个年纪尚轻的姑娘。
  燕冬到的时候,三皇子正靠在床头喝药,雪球这个小东西在床沿摊成一摊白泥,懒洋洋地摇尾巴。
  他上前把雪球提溜起来,落座后放到自己腿上,关心地看向三皇子,“三表哥,身上可有不适?”
  三皇子也看着他,说:“无碍。”
  “东流还跪在外面呢。”燕冬摸着狗背,替东流求情,“擅自换了表哥备好的毒药,是他不对,可他是自小就跟着表哥的,打心底里敬你爱你,你要他如何看着你服毒自尽呢?”
  “放心,我不会将他如何,只是他擅自违背我的命令,我若不罚他,他反倒要责怪自己,憋闷死了。”三皇子说。
  “是啊,人是会憋死的。”燕冬握住三皇子的手,轻声说,“表哥,你有不痛快的,怎么一直不说出来?你是知道我的,我口风严,好比你小时候偷偷躲着哭那事儿,我至今都没和人说。你怕丢了脸面和威严,我就一直守口如瓶呢。”
  三皇子闻言失笑,说:“我是做兄长的,哪能和弟弟们诉苦呢。”
  “怎么不行?”燕冬举例,“燕驰骛在外面吃坏了肚子,回家都要和我说呢,就是想求我哄他,我都懂。还有玉表哥,他每次和我写信,洋洋洒洒几大张,十句话有五句是在分享江南有什么好吃好玩好新鲜的,剩下的全是抱怨,舅舅舅母又说他啦,外面谁偷偷嘀咕他啦,上山的时候摔跟头啦……总之就是屁大点的事儿都要写出来。”
  他拍拍三皇子的手,说:“表哥,我知道你不快活,可你不能一直憋在心里呀,这不就差点把自己憋死了吗?我知道,你想死,觉得死了就解脱了,可你这样想就和你先前说的那句话矛盾了。”
  三皇子盯着燕冬,说:“什么话?”
  “你说你是做兄长的,可你服毒前有没有想过荣华呢?皇后被废,紧接着就失去了皇兄,她得多痛啊?还有陛下,他心里念着孩子们,试图成全庇护,如今卧病在床,却陡然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承受得住?”燕冬自顾自地摇头,“我说这些不是试图用他们来绑着表哥,我只是想和你说,你的身旁不只有坏的,还有好的,你若是为了坏的去死,那坏的不一定高兴,但好的一定伤心死了。”
  三皇子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逢春教训的是……父皇圣体安康否?”
  “我和你府上的人说了,让他们不要外传,所以外面不知道呢。其一是怕惊伤圣体,其二是怕外面捏造谣言,说你为人逼迫。”燕冬邀功,“我考虑得很周全吧?”
  “嗯,”三皇子轻笑,“多谢逢春。”
  “光说可不够,表哥感谢我,就帮我一个小忙,好不好?”燕冬眨巴眼,直勾勾地瞧着三皇子。
  他总是这样,轻易就能让人心软。三皇子微微垂眼,瞧着雪白的小狗,说:“何事?”
  “就这小东西,”燕冬戳了戳雪球,“每日精神旺盛得不行,遛得人到处跑,我这几日要忙,没空搭理它,就把它放在表哥这里,表哥正好要休养几日,能不能帮我看着它,偶尔遛一下?”
  三皇子和小白狗对视,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笑着说:“好。”
  燕冬鼓掌,举起小白狗叮嘱它要乖乖听话,不许贪吃乱拉,等小白狗嗷呜答应,才放下它,起身请辞了。
  三皇子看着燕冬大步流星地离去,低头和小白狗对视良久,摸摸它的脑袋,说:“小家伙。”
  雪球还有一点像主人,就是好|色,只是主人只好那一个人的色,它却贪婪许多。
  小白狗亲了亲三皇子的指尖,三皇子痒得缩了缩,笑着摸它。
  燕冬挥开亲卫,不要人送,一路连走带跑地出了三皇子府,路上还蹂|躏了一支杏花。
  除了胡萝卜,府外新停着一辆马车,驾车的正是常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