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您不如跟我这个无知后辈说说,我们究竟做过何等恶事?”
  “哼!”那团强光显然对人间的事十分厌烦,听到祁辞这么说后,怒气半分未减:“不降就是不降,尔等背信弃义在先,还不快滚回人间!”
  这话让祁辞更是好奇,他见着这团强光不好说话,于是就又偷偷转向之前温和的天市光团:“你来告诉我,发生过什么事好不好?”
  之前的天市从一开始,就对祁辞很感兴趣,这会还围着他打转,它也并不太怕那强光,反而用稚嫩的声音说起来:“我们做个交换,你告诉我有关人间的事,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祁辞疤痕未退的唇角稍稍扬起,向着那光团伸出手:“那就一言为定了。”
  天市不太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好奇地向他的手凑凑,紧接着祁辞就感觉天市的光,像是直接融入到了他的脑海中,眼前的画面不断变换,自幼年至今的记忆纷纷浮现,一瞬数年。
  聂獜紧张地看着怀中的祁辞,虽然他并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但还是让他烦躁地刨着脚下的地面。
  幸好片刻之后,天市便离开了祁辞的手,又高高地飘到了夜空中打着转,时不时发出祁辞所听不懂的声音,像是在回味什么。
  “你们到底走不走!”那团强光越发愤怒,想要强行驱逐祁辞他们,但又被飘来的天市挡回:“你做什么,我已经答应跟他交换了。”
  强光显然不想跟它多言,迸射出几颗极亮碎星,疾速向着祁辞与聂獜而去,聂獜抱起祁辞翻身躲避,但那些碎星还不等打到他们,就被天市吞噬了。
  强光打出多少,天市就追着他出叽叽咕咕的吞掉多少,惹得那强光几乎都要爆红:“你给我让开!”
  “我不!”天市执拗地挡在了祁辞与聂獜的面前,凶凶地与强光对峙。
  这时候,虚空的黑暗中传来了第三个声音,那是个似是柔美,又似是无情的女声:“太微,让天市说吧。”
  “人间不能一直没有新的星监。”
  祁辞心思微动,这是天上三星垣都聚齐了,如今看来至少有两方是偏向他们的。
  强光仍旧愤怒且烦躁,但因着那第三个星垣的劝说,只能闷闷地飘向了一旁,任由天市又围到了祁辞与聂獜的周围,跟他们讲了起来。
  执妖究竟从何时何处而起,已经无从得知,最早只是天上三垣监管那些升入月城的执妖,但后来因为人间连年大灾,死者剧增执妖也变得多起来。
  所以才不得不按照天地间的规律,降下星监去处置人间的执妖。
  起初百余年,四方家族中的星监各司其职,每有亡者升空,降星台周围相应的星宿就会亮起,三垣便降下新的星监,以此轮回往复并未出问题。
  可就在二十多年前,人间却闹出了一场大乱子。
  第45章
  “起初我们并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等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有人想要绕开降星台与三垣,私自将普通人引导成为星监,以此夺取天上的主动权, 并刻意造出了大量的执妖, 用来验证效果。
  这件事进行的极为隐秘, 谁都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的哪位星监所为。
  但到最后被引导生成的那个“星监”却失控了,他的身上附着了数百执妖, 无差别地在人间进行屠戮,甚至反攻向天上三垣。
  人间四家的星监们,自知这件事理亏,竭力想要将事情压下来, 可失去控制的“星监”与执妖, 力量实在太过恐怖。
  最终四家合力,压上了所有的星监, 死伤无数, 才好不容易将那异化的“星监”杀死。
  但此事之后, 天上三垣仍旧愤怒,认为他们本是为助人间安宁才降下星监,如今是人间的星监贪心不足, 妄图取代他们的地位, 才造成了这场大乱。
  而且更为糟糕的是,因为那假星监的失控,所有人从始至终,都没能查出背后究竟是谁,造成了这场祸事。
  太微本就因假星监的事而暴怒,又加之无法找到事情的罪魁祸首, 谁也无法保证幕后之人,究竟是在那场大乱中死去了,还是依旧隐藏在星监里,等待时机死灰复燃。
  所以太微一气之下就彻底封锁了降星台,不再往人间降下星监,也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祁辞听完天市的话后,沉默了,诚然站在天上三垣的立场来说,确实是为人间星监所背刺,不愿意再降星监也是情理之中。
  但作为一个人,一个切切实实接触过执妖的人,他却必须去争取。
  “我去查这件事。”祁辞从聂獜的怀中抬起头来,忍着刺目的疼痛,看向散发着强光的太微:“我去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查清楚,无论幕后之人是死是活,都给你们一个交代。”
  “你说查就能查?”太微显然并不把祁辞放在眼里,飘荡着向他们逼近:“要是查不出来呢?”
  “查不查得出来,也总要试试吧。”其实祁辞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总不能白白挨场火烧,最后什么都不做。
  太微显然不想跟他废话,扔下一句“那就等你查出来再说吧”,然后就忽而升高,向着漆黑的夜空而去,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祁辞倒是乐得看他离开,毕竟剩下的两位星垣都比他要好说话些,于是他就俯身向着最后而来的紫微星垣垂拜:“我可以去查当年的事,但祁家必须有新的星监,还望您通融一下。”
  “这事也该如此,”那女声遥遥地,自天际传来,似是叹息般对祁辞说道:
  “当年太微封锁降星台,本也是怒极冲动之举,如今也到了该解开的时候。”
  说完,自它柔和的光团之中,忽而逸散出无数的细碎星芒,于黑暗的夜空中盘旋而上,若风又若水般流淌汇聚,似是凝成了无尽的银河,飞流直下冲向那些环绕着降星台的星宿。
  原本凝固不动的星宿,忽而散发出熠熠闪闪的光,被星流牵动着向降星台中央坠去。
  祁辞靠在聂獜怀里,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盛景,自被献祭以来便愤郁的心思,竟也似被那星芒流河所冲散了。
  他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疲惫地将脸贴在了聂獜胸前的鳞片上,聂獜也抬起兽爪揽住了他的身体。
  “它们会很快就全部降到人间吗?”祁辞看着又飘到自己面前的天市小光团,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当然不会,”天市光团晃了晃,抖落下不少星屑:“何时下降,降到何人身上,自有一番天地规律,虽然解除了封锁,那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都降下去。”
  祁辞想着这二十年来,祁家单凭着表老爷一位星监,也并没有出太大乱子,这会总归有了就比没有好,于是多少放下心来。
  只是不知道,祁家的星监又会落到谁的身上。
  就在这时候,星流席卷着四颗如斗状排列的星宿,缓缓地落到了祁辞的上方,祁辞若有所感地抬起头,那星宿便带着轻柔的光,融入到他的身体中。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并非增加了什么,更像是缺失了许久的一块,终于补足了。
  “这是氐宿,有四颗星位,对应的你可以控制四只执妖。”天市适时地在一旁解释道,然后从他的身上引出了几团光,“你现在已经有了煞兽、青玉算盘,还有……尸花?”
  “前两个也就罢了,尸花留着做什么?”天市说着,晃动光团凑过去,叽咕一下就把困扰了祁辞三年的尸花,直接吞掉了。
  祁辞看得哭笑不得,只能跟他道了声谢。
  天市又重新打量起青玉算盘,晃动着似乎也不太满意:“它被你强行用了那么久,都快要碎掉了。”
  “是吗?”这下祁辞倒是有些意外,青玉算盘是他用起来最顺手的东西了,他私心想要留下:“那可曾还能修补?”
  “修补怕是不能了,但好歹珠子还能用,”天市晃了晃,像是在摇头,青玉算盘就在它的光芒下溶解,一颗颗算珠却被星光凝成的线串了起来:“就当作手串吧,应当也差不多。”
  祁辞伸出手,那青玉算珠串成的串子,就落到了他满是疤痕的手上。
  天市又飘到了聂獜身边,像是要打量打量这第三只执妖,聂獜见识到前面两位的下场,怕它也在自己身上动手脚,于是忍不住龇了龇兽齿。
  天市被吓得一激灵,躲到了祁辞的面前:“这只……这只就先不用换了。”
  “我可以再送你一样。”
  说着,它抖了抖自己的光团,从身上掉落下一团碎光,飞到了祁辞的手上。
  祁辞托住那碎光细看,竟是只十分精致的小日晷,晷针的影子落在晷盘上,但晷盘上的刻度却并不是寻常时辰。
  “这执妖名为寻晷,有关二十多年前那件事的线索,并不一定能够即刻找到,但是它可以把你们带到所寻线索最合适的出现时间点。”
  “竟有这等奇物,”祁辞听完,也对这寻晷生出了兴趣:“那是过去未来,什么时间都可以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