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如此,累你走一趟吧。”
  “是,属下遵命,”
  临出去前,蓝当吕再三踟蹰,终于道,
  “望仙君……擅自珍重。”
  帐中乘白羽默默未答。
  少时,
  听门外应孚灵召集殿中各侍疾医者:
  “晏飨殿新晋来一批珍奇草药,各位仙君道友连日劳累,以为酬谢,还望不弃。”
  医修鱼贯而出。
  乘白羽端坐帐中不言不语。
  “哼,只怕睡死过去了,”
  应孚灵转叫殿外,“戚扬仙君,随我来吧!”
  看样子他是预备引阎闻雪进来。
  有趣,还设计支开蓝护法么。
  两道脚步渐近,
  “乘白羽,”
  阎闻雪阴愎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醒着,果然是无颜见我?”
  ……谁啊。
  乘白羽一只手掀开帷帐:
  “你又没有道侣可以让我觊觎,我为何无颜见你。”
  “不知廉耻!”
  应孚灵喝道,“戚扬仙君原本比你堪配盟主,你不过是相识在前鸠占鹊巢!活生生阻挡有情人成眷属!”
  阎闻雪紧紧盯着榻上:“你究竟使什么妖法?你竟敢蛊惑权哥让他不肯见我。”
  “妖法?”
  乘白羽摇摇脑袋,“是说碧骖山后山莫名出现‘鬼修’的妖法么?这恐怕要问你们两个吧。怎么这么巧呢。”
  “……血口喷人!你血口喷人!”应孚灵嚷道。
  “罢了。”乘白羽厌倦难掩,直直看一眼阎闻雪。
  忽道:
  “你急什么?”
  “我左右命不久矣,你与你权哥还有无尽的岁月,你何必着急。”
  “你……”
  阎闻雪脱口而出,“不可能!你到底还有什么手段?你们乘家人多智近妖,怎会轻易死去!”
  乘白羽摊开掌心:“我们乘家还不是死得只剩我一个。”
  哐地一声,帷幔后一柄重剑破空而出,阎闻雪疾退闪躲,剑刃上的灵力毫不留情如影随形,直接隔空拍上阎闻雪口唇,
  “呃啊啊啊!”
  一声痛呼,阎闻雪捂着嘴跪倒在地,指间鲜血横溢。
  看样子,阎闻雪整幅下颌骨碎成齑粉。
  “戚扬仙君!”应孚灵赶去。
  “你是什么东西,”
  莫将阑转出帷幔,“要你妄议乘家人?”
  莫将阑是前几日到的,乘白羽想着做戏也做全套。
  此时莫将阑面上狠辣极了,阎闻雪已口不能言,莫将阑冷哼一声,反手挥剑重重砍在应孚灵左肩。
  受迫不已,应孚灵不得不矮身承力,跪到阎闻雪边上。
  “我方才听你说什么,只有这个戚扬仙君堪配盟主,”
  莫将阑艳丽的眉眼恶意盈满,
  “那么与你,又有何干?该不会你盼着你们贺大盟主先娶他再娶你吧?”
  “你!”应孚灵活像叫人踩住尾羽的惊弓之鸟,“胡言乱语!”
  莫将阑根本不搭他的话,犹自说道:
  “还说鸠占鹊巢,那你二人是做什么来了?红尘殿主人还没死呢,你们就迫不及待打上门,你们又是什么行径??”
  声调蓦地抬高,
  “戴人披的龌龊东西!穿衣裳的狗彘牛马!阎家不教礼义廉耻的吗?”
  “糊粪槽都嫌脏的腌臜玩意,滚!”
  说罢紫流剑锋一横。
  乘白羽闭闭眼。
  此时应孚灵的脸惨不忍睹,原该长着嘴巴的地方空空荡荡,森然露出牙齿。他的两片嘴唇整整齐齐,被完整削去。
  惨叫不绝,莫将阑干脆将两人扔出殿,
  袍袖再挥,殿中地上血迹清干净,
  “师尊,”
  莫将阑责备道,“这等人,直接打出去,何必与他们费口舌?”
  “……糊……什么东西?”
  乘白羽还在沉浸,“……你……于咒人一道,还真是……很有造诣。”
  倏尔之间殿外杀猪一般的声响稍歇,一声哭叫响起:
  “雪母娘娘!”
  应孚灵口齿模糊的声音远远传来,“乘白羽他纵徒行凶,欺人太甚!”
  只见皋蓼大步走进殿中,后头两人一捂唇一托颌紧随其后,一副拜求主持公道的架势。
  “这是怎了?”
  “好啊好啊,歪屁股的靠山来了?”
  莫将阑拍手,“你这妖婆,又要助外人欺我师尊?”
  “咳咳,将阑,”
  乘白羽有些头疼,“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一定是你,”
  阎闻雪喉中嘶嗬鲜血迸溅,强开口道,“背后非议雪母。”
  “要我师尊开口说你这些脏事?九州谁不知道!”
  莫将阑抱着剑昂着头,“怎样?你们害我师尊重伤,我可是代我兄长来问疾,代合欢宗来问疾,你奈我何?”
  “虽然如此,”
  乘白羽不痛不痒责备,“你也不该下这样的重手……”
  “哎呀师尊,”
  莫将阑委屈,“我都没毁他们修为,哪里重了?”
  “拿腔作调,”
  阎闻雪膝行至皋蓼身侧,央道,“伯母,此人口蜜腹剑,背地里不知如何挑唆徒弟对您不敬——啊!”
  话未说完被皋蓼挥倒在地,毫不留情,直直摔出丈许,趴伏在地呕血不止。
  “伯母?”
  皋蓼薄唇紧抿,严厉道,“你是神木谷哪门子的姻亲,也敢攀附妄称我的亲族。”
  “……?”
  乘白羽和自家徒弟互望一眼,啊不好了,雪母中魇术了?她以往最喜爱阎闻雪来着。
  “还敢勾连雪权的部下犯到白羽这里,搅扰他的清修,”
  皋蓼一指殿外,“识相的还不磕头认罪?滚出去!”
  阎闻雪爬起身,满目毒恨,恶狠狠盯一眼乘白羽,祭出一件保命的法宝跳上去不见人影。
  想来应当是回阎氏地盘去了。
  应孚灵没地方回,只得忍辱给乘白羽叩首,
  皋蓼道:
  “你这口舌,该罚,不许使用灵药灵力复原。”
  乘白羽张张嘴,原谅或者不原谅的话没说,皋蓼替他做主,遣人将应孚灵拖出去。
  “你这徒弟,性子我很喜欢,”
  皋蓼行至榻前,“敢爱敢恨当仁不让,不像你,性子软和,便要受阎闻雪这等小人的欺负。”
  “他还小,当不得雪母娘娘的夸。”乘白羽道。
  皋蓼赠莫将阑一副鸾骨法宝,只说头一回见小辈,应当的。
  复道:
  “我与你师尊有话要说。”
  “你与师尊什么话说?我也听听。”莫将阑权当听不懂。
  “……外头是否还有应孚灵之辈侵扰红尘殿?你这做弟子的也该替你师尊出去看看。”
  莫将阑还当听不懂,出去一圈飞速回来在榻前立好。
  “……”
  皋蓼悻悻,对乘白羽道,“雪权说你身体不好,需静养,不如将阿舟送到神木谷小住?”
  “哈!”
  莫将阑啪地将那副珍贵的鸾骨拍在案上,
  “不受阎闻雪那种人的欺负,就要受你这种妖的欺负??我师尊的孩子姓乘,又是神木谷哪门子的姻亲啊?为何要去妖怪窝小住?”
  “……”
  乘白羽真是后悔,不该告诉莫将阑他的假死计划。现在好了,一丁点悲伤也没有,就是跋扈。
  皋蓼与莫将阑争辩一时,谁也不肯相让。
  末了莫将阑趾高气扬:
  “师尊的孩子就是我师弟,就是送到合欢宗也送不到神木谷。”
  两方争执不下,几次皋蓼逼迫乘白羽表态,乘白羽始终不软不硬油盐不进,
  一来二去耐性尽失,皋蓼道:
  “好好的孩子,被你埋没七十余年,没名没分的,你从前任性,我不说你,往后你不该教他多往仙鼎盟和神木谷走动么?否则你哪一日撒手去了,他怎么办?”
  “你这个老虔婆!”莫将阑暴起。
  正待开骂,殿门一道沉郁的嗓音传来:
  “他若……阿舟去哪,不由旁人做主。”
  殿外贺雪权大踏步走进。
  “雪权!你说什么!”皋蓼失色。
  “我说阿舟将来留在哪里,由白羽一人做主,否则,”
  贺雪权夜厌一杵,“否则我即便跟他去了又如何。”
  皋蓼眼睛眯起:“你威胁我?”
  “母亲,”
  贺雪权缓缓道,
  “这许多年,您和阿羽又不亲近,他的孩儿交给您,慢说是他,我也不能放心。”
  “说什么他的孩儿!”
  皋蓼气急,“身上不也流着你的血?他一个人难道能诞育孩儿?”
  “是流着我的血,”
  贺雪权眼睛晦暗,“可我也没有一日尽过做父亲的职责,到今日又有什么资格索求?”
  “哼,”莫将阑哼一声,“你倒终于说句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