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无执笑眯眯的看着他,伸手勾了一下他的下巴,“第一本剑谱我说要两三年,结果你只花了一年,怎么,现在反而没有信心了?还是说,你就喜欢跟我对着来?”
  晏星河避开他的手指,“情况不一样。”
  “你没问题,能掌控好。”无执却比他还要肯定,转身负手,悠悠然漫步离去,“半年之内学会,给你第三本剑谱。”
  晏星河问,“要是我没学会呢?”
  无执轻描淡写地说,“那么从今往后,就没有剑谱了。”
  “……”晏星河没得选,刚松懈下来的精神又悬了起来,只能比从前更加努力,夜以继日地拼命训练。
  百花杀每年年末会有一次集中训练,将弟子分批放入后山斩杀妖兽,级别越高的弟子要对付的妖兽也就越难打。
  五日为限,最后按照收集的妖丹结算,排名在最后五十的弟子会被百花杀除名,放归江湖生死由命。
  待在长佑山的五日无人看管,其中难免出现一些阴暗手段,尤其是最后一日,修为高者斩杀比自己修为低的人抢夺妖丹是常有的事,年年都会发生,在百花杀默许的范围之内。
  以晏星河现在的修为,进山的头几天就已经收集到足够多的妖丹,可确保他不在百花杀除名的范围之内。
  本来可以见好就收,掂了掂手心沉甸甸的乾坤袋,却想起每天晚上无执坐在竹林那块石头上,月光散落满怀,一边喝酒一边看他练剑的样子。
  ……每天晚上的努力不是白练的,他想要证明自己,最好有一天能够当上四大护法,那样无执一定会用与从前不一样的眼光看他。
  这么想着,晏星河留到了最后一天。
  第130章
  黄昏时分,眼看太阳西沉,距离最后结算的时间只剩两三个时辰。
  晏星河数了一下乾坤袋里面的妖丹,确定这个数目能让自己在同级弟子中排上前几,这才擦去剑锋的鲜血,系好乾坤袋,心满意足地准备折返。
  一道玄色大网突然从脚底吊起,晏星河猝不及防被网在里面,三五个人从他背后的树林阴影中走出,最中间那个赫然是从前总欺负他的张异。
  “跟了你一路了,总算叫你踩进陷阱,你还真是难抓啊。”
  张异怪笑一声,旁边有个尖嘴猴腮的小弟指着晏星河腰间的乾坤袋,凑上去跟他嘀嘀咕咕,“老大,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拿下的妖丹全都装在那个袋子里。他可真能杀啊,杀死的妖兽可多了!您把他的乾坤袋抢过来,再加上您自个儿的,保管拿个排名第一不是问题!”
  张异看向那只乾坤袋,顿时目露精光,手掌朝前面一伸,“小怪物,你要是识相,就把你身上的袋子给我,我大人有大量,姑且饶你一命不死。”
  妖丹的每一颗都是晏星河辛辛苦苦打来的,他想要,做梦。
  冷笑一声,根本不搭理,手中剑锋划向缚住自己的大网,却被一层灵力挡了回来。
  这大网似乎是个十分结实的法器,韧性十足,又有灵力保护,无论他怎么劈砍都弄出口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异见他不肯配合,手臂一挥,身后的小弟忙把吊在半空的大网放了下来,几只手争先恐后地就来抢晏星河腰间的乾坤袋。
  晏星河死死抓在胸口,护得严严实实,那群人抢了半天抢不过,于是对他拳打脚踢。
  晏星河身上脸上挨了不少拳头,脑袋不知被谁踢了一脚,磕在突起的石头上。
  鲜血从额角流下来,整个人头晕眼花之际,听见张异说,“跟他费这个功夫做什么?拿本公子的剑来,直接杀了,反正我早就看这个怪物不顺眼了!”
  他这么一说,立即就有小弟拿起一把剑放在他手心,正要拔剑,旁边一个面容白净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大,我们要不抢妖丹就行了吧,杀人会不会太过了?我看他也挺可怜的。”
  张异瞪他一眼,一把将人踹开了,“吃里扒外的东西,让你为他说话了吗?”
  利刃出鞘发出一声铮响,雪白的剑光将晏星河的脸映亮了一瞬。
  张异举剑欲劈,忽然大叫一声,手腕传来剧痛,握于掌心的剑柄就这么直直地摔了出去。
  他愤愤然看着手腕被小石子砸出来的淤青,往后一扭头,怒吼说,“谁!谁躲躲藏藏的暗害本公子!”
  一道寒光擦着他的面颊飞过,削断了铺在地上的大网,斜斜地钉入晏星河脖颈旁边的地面。
  是一把匕首。
  晏星河瞬间睁开眼睛,在那群人扑过来抢夺之前,将那只匕首拔了出来,握于掌心。
  冰凉刺骨的感觉,像覆了一层寒霜,大网破口处飞起灵力破碎的残痕,亮如镜面的刀刃映出晏星河流下血水的半张脸。
  彼岸花纹从刀柄蔓延而出,顺着锋刃往上蜿蜒游走,缠绕着卷过那双赤红的双眼,花叶散发出妖异的暗紫色。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晏星河听见熟悉的声音——
  “趴在地上做什么,还不起来?”
  晏星河应声一跃而起。
  方才将他困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大网,在掌心的刀刃下脆弱如一张薄纸,灵力轻而易举被削成碎片。
  晏星河如一只被放出牢笼的野狼,一群人还背对他到处寻找声音来源之际,他已扑向站在最中间的张异,手起刀落,匕首刺向最致命的背心处。
  张异听到动静,手忙脚乱地回过身,只来得及举剑格挡——
  那横在胸前的剑刃却如废铁一般被削成了两半,匕首刺入心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淋了晏星河整张脸。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其余人惊骇不已,眼睁睁看着张异的尸体倒下,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扑上来就要拿他。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晏星河的修为早已不是同级别的弟子可以相提并论,就算一群人一起上,他也不怕。
  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到了毫无恐惧的感觉,每一个敌人倒下都在助长他的勇气与自信。
  这些人里面有不少跟着张异没少欺负他,而这一次他终于成了拿剑的人,从前那些让他恐惧的面孔,如今却写满惊恐的表情,溅满了鲜血倒在他的剑下。
  晏星河越杀越狂,越杀越疯,他感觉身体里有一只野兽正在觉醒,咆哮着升腾起嗜血的欲望,控制着他手起剑落,斩断一个又一个头颅。
  却仍然觉得不够,那种黑暗力量带来的嗜血快感让他几乎疯狂,剑锋落于一人头顶,他猛地顿住——
  脱缰的理智瞬间被拉了回来,唯余沸腾的血液在胸腔内翻涌。
  ——是刚才在张异面前为他说话的白净少年。
  那少年被他一副恶鬼的模样吓得跌倒在地,满脸冷汗,哆哆嗦嗦地看着距离额头仅有一寸的剑锋,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了晏星河一眼。
  晏星河抿起唇角,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双目之中的血色逐渐平息,忽然收回剑锋,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
  那白净少年连忙爬起来跑了。
  “真是让人失望。”
  无执从树林里面转出来,也不知道他在附近转悠了多久,胯下骑着一匹毛色亮滑的白马,肩头衣摆沾染几片落叶,看向那少年离开的方向,只剩树丛在簌簌抖动,“我还以为你会更心狠手辣一点。且不说那人只是个小角色,死不死没人会在乎,你就算放他走,也不会因此得到什么好处,他不会感激你,说不定还会把你杀死这些人的事说出去。”
  晏星河拿出手帕,擦去匕首沾染的血迹。
  这玩意儿削铁如泥,连那只大网都能斩断,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又顺着刀柄的纹路抚摸下去,在手中一转方向,递给骑在马上的人,“他要说就说吧。”
  无执看了眼捉着刀刃的手指,指节有一抹未擦去的血迹,没有接过来,“你不怕这些人的朋友日后找你麻烦?”
  夕阳余晖沉入山峦,深蓝色的夜幕在天边升起一线,晏星河仰起头看他,“要找就找吧,打回去就行了。”
  “……”无执笑了一声,手指勾起雕琢精致的银色刀鞘,“我该说你自大还是该说你蠢?都杀了那么多个了,再多杀一个,就可以免去所有隐患,很难选吗?就因为他为你说了句话,你就大动恻隐之心,舍不得杀了?”
  晏星河本不想与他多说,但无执勾着那刀鞘玩来玩去,就是不接,似乎他不说个明白,就要跟他在这里耗到天亮。
  晏星河还记挂着清算妖丹的最后时辰,略一斟酌,对他说,“跟恻隐之心没关系,他离开后会感激我还是会将今夜之事说出去,这也不重要。恩是恩仇是仇,恩仇之外就是无辜的人。报仇与滥杀之间有一条界线,永远不越过这条界线,这是我的原则,我手中的剑只斩该斩的头颅,不杀无辜的人。”
  无执一愣,那只匕首终于落入他的掌心,“你对他心生怜悯,所以不忍杀他。软弱就软弱呗,为自己找的借口还挺像模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