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侍女们纷纷点头,长袖一甩,挤在门口那点儿地方朝他拜倒,“求少侠救救我们!”
  晏星河冷笑,再次关上了门。
  半年不见,白毛狐狸不知道去哪儿摸了两手拐弯抹角的技俩,还学会找别人过来搭桥引线了。
  他料定晏星河不会置别人于不顾,可晏星河也料定他这根本就是装腔作势,绝不会拿不相干的人开涮,这些侍女见着他说的话,指不定还是白毛狐狸倚着温泉亲自教的呢。
  遂懒得搭理,就不咬对方递到嘴边的钩。
  “少侠!少侠且慢!”
  眼看他又要关门,最先跑过来的那个侍女眼珠一转,垂着脑袋哀哀戚戚的说,“奴婢们既然是拿着钱粮服侍主子的,主子生气了,要我们的手还是脑袋我们都无话可说。只是奴婢有些于心不忍——
  方才妖王大人动了怒,怒火攻心,竟然牵连到身上的伤口,在池子边吐了好吓人的一口血呢。他身上那伤深可见骨,实在是叫人不忍直视,我们想为他上药,他却不许旁人靠近半步,只叫我们快点过来找少侠,我们、我们也实在是不忍心……”
  晏星河愣了愣,这世上还有人能让苏刹伤得“深可见骨”?狐疑的问,“他伤在哪儿?”
  侍女忙说,“在腰上。”
  莫非是池子底下对付幽冥蛇的时候弄出来的?
  还是……来南海的路上?
  晏星河抿了抿唇,两手一收,关上了房门。
  一柱香后,一抹月色照不亮的黑影悄无声息的翻过两家墙头,足尖轻点飞檐走壁,借着一株花树的遮挡,落在了隔壁后院的墙砖上。
  第63章
  侍女说苏刹的伤在腰上,但是温泉池的水刚好超过了腰身,差不多快到苏刹胸口。
  晏星河蹲在墙头观察半天了,伤没伤着没看出来,倒是把白毛狐狸洗个澡耍出来的一溜臭毛病给从头看到了尾。
  晏星河自己洗澡,不过是就是拿帕子简单淋洗一下,前脚进了浴房,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能捯饬出来。
  他从未想过有人洗个澡能洗成这样。
  摆好香炉撒上花瓣是第一步,等白毛狐狸披着薄纱走下去了,才是一系列花活的开始。
  晏星河蹲在支起来的花树后边儿,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他已经见证了洗花瓣浴的八百种姿势。
  飘渺缭绕的云雾中,苏刹慢腾腾把玩自己淋湿的长发,半边白皙的肩颈露了出来,水瓢舀着乳白色的水往后背上浇。
  对方是个背对他的姿势,又是月光又是水雾的,晏星河眯了眯眼睛,好歹看清楚了些。
  薄纱在光影底下散发着莹润微光,半湿半透的贴着苏刹肩头,这令人浮想联翩的光景好似一副晕染开的水墨画,方位正正好对着院墙底下这株茂盛的花树。
  晏星河看着看着,总觉得好像有哪儿没对。
  不容他细想,那白毛狐狸拢着肩上一大把长发涉水而去,靠着白玉砌起的池壁,倚在了一个水位稍低的地方。
  乳白色的泉水渐渐剥离下去,刚好露出一截被薄纱裹着的腰身,宽肩窄腰,肌肉韧滑,远远看上去惹眼的不行。
  月光下,晏星河看见有几滴水珠顺着紧绷的小腹滚了下去。
  “……”
  晏星河冷笑,慢慢站了起来,这澡白毛狐狸爱怎么洗就怎么洗吧。
  他起身要走,花树被肩膀挨了一下轻微抖动,那靠在池子边上的人突然闷哼一声,“嘶——”
  晏星河一怔,从墙头翻下去惊落几片飞花,在黑暗中挨着树根兀自站了一会儿,低声说,“你根本就没有受伤。”
  苏刹抬眸,栖身晶莹的池水中微微一笑,湿润的长发在乳白色泉水中分散开,似妖似邪,“瞎说什么呢,站那么远,我身上究竟有没有伤,你怎么能看得清楚?”
  晏星河犹豫了一下,拂开近前垂落的花枝,朝对方走近几步,停在温泉池边上。
  他飞快地掠了池子里的人一眼,别开视线,“没有。”
  泉水一圈圈漾开涟漪,苏刹涉水走到了他脚底下,仰起脸说,“在腰上呢,你站在那上面当然看不见了。”
  “……”
  得寸进尺。
  晏星河转身就走。
  “嗯——”背后那只白毛狐狸又凄凄惨惨的叫了一声,听着煞有介事的。
  晏星河脚步一顿,低着头前前后后犹豫了许久,看着靴子底下自己斜出去的影子,心想,那我就看一眼,主要是为了确定他伤得重不重。
  他脱掉了鞋靴,就着身上一丝不苟的衣裳下了水,离苏刹差不多还有三步就站定了,对方一直盯着他,晏星河只好偏开头,“在哪儿?”
  苏刹转了个身,“后边儿呢。”
  撤去了一直落在身上的视线,晏星河感觉自在了些,轻轻呼出一口气,又朝对方走近了半步。
  到处乌漆麻黑光线也没有多少,腰身底下的水又不是透明的,晏星河始终看不清,朝他走近了一步又一步。
  那个“深可见骨”的伤究竟在哪儿没弄清楚,看了半天,苏刹腰身的尺寸是多少他倒是估摸出了个大概。
  “你——别动。”
  借着月光,好不容易看见泉水底下出现了个深色的东西,落在苏刹后腰,好像是有一个疤。
  晏星河内心挣扎了一下,轻轻捻了捻指头,伸出手探进泉水,拇指抚在了后腰那块伤疤上。
  “嘶哈——”
  他一指头刚摸上去,白毛狐狸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晏星河无语,掀起眼皮定定的看向他。
  那白毛狐狸朝后边儿偏过来脸,眉毛一皱,要死要活的说,“你轻点儿啊,看仔细了,我感觉它好像在流血。”
  晏星河低头,看了看指头底下那块伤疤。
  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一手按下去还没他的指头宽,晏星河估摸着,这玩意儿指不定是幽冥蛇烧焦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给他烫红的一点儿皮毛。
  就这么点伤,撩破了最外头那层皮,连肉星子都没见着,也值得他苏刹“吐了好吓人的一口血”。
  晏星河冷笑,恨不得搬个镜子过来给狐狸大王照照清楚,叫他自个儿看看好不好意思。
  晏星河气得想笑,指头在那块烫红上轻轻一点,白毛狐狸顺势又叫了起来,“疼死了!”
  “疼死你算了。”
  他懒得再跟这只闲得长毛的死狐狸玩儿,转身就走。
  苏刹见苦肉计唬不住人了,也不搁那儿装疼了,叫了他一声,晏星河没理。
  下一秒背后响起来水声,晏星河胳膊一重,被人用力拽了回去,阴影照着头顶一压,对方的手臂一左一右撑在白玉石上。
  装了半天白毛狐狸终于憋不住了,图穷匕见,将猎物结结实实困在身前一隅,不由分说的就来亲他,这是打算继续刚才在大殿那边被晏星河打断的事儿。
  “苏……苏刹……放开!”
  这一手来得猝不及防,等晏星河回过神来,苏刹身上的香味已经铺天盖地的卷了过来。
  他推了几下,摸到对方又湿又滑的手臂,什么也没推开,周身仅剩不多的空间反而被一寸寸的侵占走了。
  晏星河脑袋有点儿晕,慢慢眯起来眼睛,里边儿蒙着一层水雾,几乎要看不见眼前是个什么光景。
  手掌心忽然一软——是苏刹捉着他一只手,放在了脑袋旁边那只冒出来的狐狸耳朵上边儿。
  这手感实在太熟悉了,晏星河曾经无数次将毛茸茸的一只攥在手心里边儿把玩,此时骤然摸到,他晕头转向的,下意识一捏——
  苏刹忽然错开他的唇重重喘了一声,将他的腰封一扯,衣裳一件件散开后,手掌带着泉水微烫的温度,用力握住了他的腰。
  晏星河咬了他一口。
  这一口咬的挺狠,给苏刹痛得一激灵,倒吸一口气,总算是退开了点儿。
  他抹掉嘴角流出来的一缕血色,笑说,“半年没见了,想跟你叙旧旧而已,你现在是抱也抱不得了?”
  晏星河将扯落的衣裳拽了回来,胸膛在对方面前敞了个开,他也懒得整理了,乱七八糟的捞着往身上一裹,“在神隐山的时候我就说清楚了,我还以为你已经默许——我不打算给你卖命了,现在我是自由身,和你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苏刹嗤了一声,“我什么时候默许了?”
  “你走了,”晏星河起身就往石阶那边走,“那不就是默许了。”
  神隐山那事儿给两人留下了诸多后遗症。
  暂且先不说晏星河那边怎么看,就苏刹自己而言,他眼睁睁看着晏星河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那背影渐渐的融进夜色里边儿。
  明明对方离开后顶多也就是去隔壁歇息一晚,明天早上起来了往门口一站,照样还能见着人。
  可这一刻苏刹忽然什么也想不到,脑袋里面有一根弦毫无征兆的紧绷了起来,高高的悬在半空,叫他的理智也跟着凝滞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