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晏星河看了看群魔乱舞的飞鱼一眼,掌心轻轻一送,那鱼就以各种姿态被冻在了大网里边儿,从外到里结成一块结结实实的冰疙瘩,坠到海里掀起偌大一个浪头。
  “……”
  从织网到结冰,不过是眨两下眼皮儿的事。
  许多刚跳上船的人根本就没来及看见发生了什么,回过头,那群追在屁股后边儿使劲儿咬的飞鱼就一只不剩了。
  半空中只有晏星河一人一剑迎风而立,墨发与袖袍猎猎翻飞,神情是惯有的冷淡,几乎看不出疲态,恍如刚才那场乱得不可开交的追逐战是众人记忆错乱了。
  “世子!”那侍女赶紧又凑到车轿跟前,指着半空中那人,难掩兴奋的说,“奴婢亲眼所见,那位少侠把您的鲛珠拿下了!”
  刚才跑得太快,直到现在南宫皎才看清楚晏星河是个什么长相。
  他眉心一跳,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倨傲地仰了仰下巴,“行吧,勉强算他有点儿本事,按照先前的约定,等会儿你去跟他说一声,宴席散去后戌时来我殿中喝茶。”
  侍女忙点头应下,笑盈盈的回到车轿跟前,下一秒,那笑意突然一僵——
  只见晏星河飞身跳回了晏家的大船,抛了抛手里的鲛珠,把它扔给了迎面扑过来的晏赐。
  “哎,干嘛啊?”晏赐扑了个空,被鲛珠砸了满怀,捏着这玩意儿还有些心有余悸。
  他朝船底下瞅了一眼,那群飞鱼大概是给冻结实沉底了,没有再飞上来,“这是你自个儿拿到的,谁拿到归谁,你扔给我干嘛啊?我不要。”
  晏星河看了那鲛珠一眼,“这东西我也不要。你要是真不稀罕,就把它往船底下扔,我估计有的是人飞过来接。”
  “……”晏赐眉毛一扬,两只爪子揉着那手感沁凉的鲛珠,“辛兄,这东西可是个宝贝,你当真不要?”
  晏星河点头,手里的剑插回了剑鞘,“嗯。”
  “好嘞!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要不客气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是随便找个地儿扔了,那也不能便宜了底下那群捡漏的!我可就收下了诶嘿嘿嘿!”
  “……”鲛人侍女快要看呆了,面露难色的在原地站了半天,小心翼翼扭了个脑袋去瞧自家主子。
  南宫皎掀起眼皮,猛地把飞纱往中间一扯,遮住了露出来那点儿缝隙。
  后背往软榻上重重一靠,他冷声嗤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山猪吃不了细糠。银珠,回鲛宫。”
  第58章
  上了琳琅岛,每只船都有专门的侍女接应,将他们引入主殿后边儿星罗棋布的零散小岛,安置的客房早就打扫好了,无论来客身份高低名气如何,一律都是典雅奢华的配置。
  到了自己那座小岛之后,晏赐叫家仆把带来的十多个箱子搬进院中,晏星河自己那箱给扛回了房间。
  打开一看,也没有多少东西需要布置,他稍微花点儿时间把衣服鞋靴放好,弄完了又在屋中简单转了一圈,把玩两指头桌上窗口放着的珊瑚琉璃之类的摆件。
  打理好自己屋中的事出门一看,晏赐这甩手掌柜,早把屋子交给仔细的侍女打理去了,他自个儿出去溜达了一圈,这么不过片刻歇脚的功夫,已经哄得周围别家门派的几个邻居进来闲逛。
  折扇当胸一展,他好似那抖着羽毛正在开屏的花孔雀,从头到家一股子豪侠四处结交朋友的派头。
  晏星河走近点儿听了两句,一条长廊三言两语的空头,晏赐这就又多出来几个相见恨晚的异性兄弟了。
  他略感震撼,十分佩服对方走到哪儿都能混出来一堆兄弟的本事,回过身出了小院,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就是海岸,每座岛屿之间用铁锁串着浮桥相连。
  晏星河多看了一眼,不得不感慨鲛人族身为海族,大概天生就喜欢闪闪发亮的奢侈宝贝,浮桥上每个桥墩顶上都嵌着一只琉璃雕刻的神兽,刀工精细至极,就连铁锁中间一片片相连的也不是木板,而是晶莹剔透的美玉。
  这花里胡哨的玩法,晏星河看了只觉得太奢侈,晏赐倒是喜欢得很,过来的时候一路走一路啧啧惊叹,手指头把浮桥上边儿每只神兽都摸了个遍。
  看他那股恋恋不舍的架势,晏星河怀疑回天下第一剑之后,这玩意儿会在自己家里也挖个湖整一个类似的。
  新到岛上的人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日暮西沉月影上浮,主殿那边传来隆隆的鸣钟声,是接风宴的时辰到了。
  晏星河跟他们两兄妹一道,由侍女指引徇着人潮进了大殿。
  每个门派的座次早就事先安排好了,几案边角上放有写了名号的木牌。
  晏赐叫人下去找了一圈,折扇往手心一敲,高高兴兴的说,“辛兄,我们的座位在最前边儿,离鲛人王的位置最近的那个。哼哼,还算他们这群长尾巴鱼有点儿眼色,等会儿我倒要仔细看看,那个传闻中的美得天花乱坠的鲛人世子,他究竟比咱们多出来几个鼻子几个眼。”
  三人拐进几案前前后后落座,晏星河将剑放在桌上,顺手理了一下衣摆,一双白靴停在旁边。
  他抬起头,只见一个眉目如画的年轻公子朝他拱手,肩上栖着白毛黑嘴的鹦鹉,正是上岛之前驾着飞马一骑绝尘的滕潇。
  滕潇笑吟吟的说,“这位想必就是天下第一剑的客卿辛少侠吧?”
  晏星河没起身,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正是,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麒麟门少主滕潇,此番是跟随父亲一道造访琳琅岛。方才拿下鲛珠之后,辛少侠的威名在岛上大小门派之间已经传遍了,在下亲眼看见少侠你的风姿,心里也是由衷的钦佩。”
  他将晏星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那白毛鹦鹉也跟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滕潇不紧不慢的说,“在下自知是天资愚钝的中人一个,这趟过来没敢寄希望于博得鲛人世子的青睐,只是觉得到场的江湖豪侠必然不少,想着过来凑个热闹,顺便结交几个脾性相投的朋友。——结果果然是不虚此行啊,江湖之大藏龙卧虎,这位辛少侠,不知道去天下第一剑做客卿之前,你这一身的本事,是师出何门呢?”
  他说话的时候,晏星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嘴唇沾了沾杯子,听着听着不由想发笑。
  然而,心里边儿想得再多,他也不会劈头盖脸的发作在口头上,正琢磨要怎么打发这位滕公子,后边儿有个人替他嚷了出来。
  “好一个天资愚钝的中人,滕公子这时候倒还挺有自知之明呢,还‘没敢奢望博得鲛人世子的青睐’,你骑着你那长着翅膀的马在前头冲得冒烟的时候,我看你心里头恐怕不是这么想的。”
  晏赐敲着折扇,毫不客气的往两人中间一插,挡得滕潇后退了半步,白毛鹦鹉也跟着扑棱起来翅膀。
  那玩意儿收敛了羽毛昂着脑袋盯着来人,只肯拿斜眼看人,趾高气昂的鸟样比他那装腔作势的主人还要欠收拾。
  晏赐瞥了那尖嘴畜生一眼,眼尾一挑,不阴不阳的说,“滕公子那马长了好一双有力的蹄子,往我背上踏的那一脚,现在还疼得发麻呢,我估摸着是该肿了,我看滕公子这自知之明,明得还挺分时候。”
  滕潇掀起眼皮瞧他一眼,“呀”了一声,客客气气的赔罪说,“滕某天生一无所长的中人一个,当时能侥幸冲在前边儿,全倚仗家里养了寥寥几只小宠物。我胯下那匹白羽流星脾气暴躁得很,当初驯服它很是花了我一阵时日,当时它追着鲛珠跑得上头,滕某没能拉住缰绳,误伤了晏公子,总归是我顾虑不周。这样,等会儿我仔细挑选一箱上等灵药,亲自带着人送去晏公子院中给你疗伤,你看这样可行么?”
  “滕公子这是什么话,你要说疗伤用的灵丹妙药,我带来的行李里边儿一摸一大堆,哪儿劳你费心。”晏赐折扇一转,一端直愣愣的指向对方肩膀。
  那白毛鹦鹉圆滚滚的眼珠子一瞪,一看见他笑就感觉有点儿不妙,依然气势汹汹的昂着那鸡蛋似的小脑瓜,爪子却悄咪咪往滕潇的脖子那边挪了两步。
  晏赐说,“其实我对滕兄那只白羽流星还挺感兴趣的,本来想厚着脸皮向你借来玩儿两天,不过我听说,那东西是贵门镇派之宝,我平时笨手笨脚的,要是那玩意儿在我这里有什么闪失,滕兄岂不是要心疼死?
  我也不惦记你那匹飞马了,不如这样吧,你把你肩上那只白毛鹦鹉送给我玩玩儿,正好我家中有一只绿毛的,带回去跟它做个伴,以后也好有个凑一起吵架的你说是不是?”
  滕潇眼皮一抽,那白毛鹦鹉鼓起眼珠子瞪着晏赐,往主人头发后边儿一躲,尖声尖气的甩了个飞刀出来,“臭流氓!臭流氓!臭流氓癞蛤蟆!”
  晏赐一笑,笑得咬牙切齿,怎么的,合计这巴掌大的玩意儿还把它自个儿当天鹅肉了?
  “潇儿。”
  他们这边一时僵持住了,不远处的人群里边儿,有个沉沉的声音在这时候传了过来,夹杂着内力,如穿云破月的箭羽一般穿透人群,不偏不倚的钉在了他们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