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又是楚逸妖。
  那只手帕被叠成了一个方块,晏星河把它揣八卦袋里收起来。
  冯老大是从神女庙里边儿走出来的,杀人灭口的是带有昙花印记的人族,他身上的蛊虫又和停云山有关,而那个和大祭司关系暧昧的少年,似乎是百花杀的人。
  看起来错综复杂,又或者他们都只是局中占据一角的棋子——那么谁才是躲在背后操控全局的主人,在狐族里面搞这些事,又到底想要什么?
  第28章
  “星河,在看东西呢?要不要先吃点水果。”楚遥知端了个盘子出来,放着洗干净切好的水果片。
  晏星河从手里那本册子中间抬起头,揉了揉额角,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他头晕眼花,拿了片切成小瓣的梨,“谢谢,正好渴了。”
  今天阳光特别好,他抬头的时候左眼闪过去一片金色虹光,楚遥知当然捕捉到了,忍不住问,“你眼睛上……刚刚那是什么?”
  “我在外面放了一只鸟帮我盯梢,在看它那边的东西。对了,”晏星河捏着手里的册子转了个向,递到石桌对面,“这上面写的词有一些是你们狐族的密语,我没有看太懂,遥知大哥,这一行写的‘祖阿’是什么意思?”
  楚遥知略略看了两眼,都是和狐族的大祭司有关的记载,“祖阿就是始祖,用在大祭司身上,就是说她身上有我们这地方一切生机的源泉,你看旁边画的这张图,说的就是大祭司治愈的能力——”
  那图有些褪色了,依稀可以辨认出一只麋鹿躺在台阶前,脖子上插着一只箭,那箭已经把它射成对穿了,有个女人蹲在旁边抚摸它的鹿角。
  下一张图那麋鹿又站了起来,活蹦乱跳围着女人打转,断箭还在台阶上,脖子上却连个窟窿都没有。
  晏星河问,“这图上画的,是以前真正发生过的事吗?”
  “治愈本来就是每任大祭司都会的,没什么好稀奇,”楚遥知看他,“不过,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大祭司了?”
  晏星河想起那两具埋在山坡荒草底下的尸体,犹豫了一下,“之前我不是从苍梧树那里抱了个被下咒的石雕出来吗,长老和我说,苍梧树底下只有狐王和大祭司能进去。”
  楚遥知一愣,“所以,你怀疑大祭司?”
  他想起浴房里那个少年,瞄了眼左眼的动静,神女庙房门前依然空无一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觉得她像一个无欲无求的圣人……如果真的是个圣人,我也不会往她头上怀疑。”
  不管是苍梧树还是大祭司,楚遥知都不认可晏星河,但先前已经打了一次脸了,这回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回书房翻找一会儿,拿了个刻着桃枝的镇纸出来,“过两天陈大伯他们要搬出去,上次你叫我帮你留意,怎么样,到时候要一起去送送他们吗?”
  那镇纸不知道有什么机关,本来石桌被太阳烤了一下午,隔着袖子都觉得又干又烫,那东西往上面一放,突然冒出来浸人的凉意,就跟腹腔里面放了层冰嵌的芯子似的。
  晏星河觉得好玩儿,拨过来前后左右看了看,“这东西是什么?”
  见他喜欢,楚遥知也很高兴,坐得近了点儿,“我跟爷爷学过一些小术法,这东西雕的时候融了冰雪咒,直接放在桌上,桌子就会变得很凉快,夏天坐在书桌前看书写字的时候最好用了。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雕一个新的送给你。”
  晏星河摸了摸玉质的花瓣,又凉又滑,趁手的不行,心想,这玩意儿还挺精巧的,“不用了遥知大哥,我平时不怎么用桌子。”
  转念,他又想到另一件事,抬头看向对方,“长老以前好像看过藏书楼里面很多书,比我见多识广,遥知大哥你有没有听他说起过一个东西……”
  楚遥知,“什么?”
  晏星河有点儿犹豫,“就是一串铃铛,金色的,三个主铃七个缀铃——对了,它叫三清铃。”
  “你说的是你之前天天戴在手上那个?”楚遥知朝他左手看了一眼,今天没见着,“这个我倒没听他说过。不过,那既然是你的东西,你自己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吗?”
  晏星河,“别人送的。”
  楚遥知一怔,“是不是……”
  晏星河吃完了梨,味道不错,伸手准备再拿两片,左眼里面那扇始终紧闭的房门突然按上一只手。
  少年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侍女经过,慢悠悠敲开了门,“神女姐姐~”
  房间里面一个冷漠的声音,“把门关好。”
  少年负着手,吊儿郎当的走了进去,“我就不。”
  晏星河,“……”
  他拿起桌上的剑,也没听清楚遥知说的什么,站起来就往院子外面跑。
  神女庙那头,少年骚扰完人,心满意足的折了片树叶叼在嘴里,一路溜溜达达往外走。
  头顶上有一声鹰唳,白头鹰盘旋在低空时不时掠过,他掀了下眼皮,不经意的抚摸挂在腰上的剑。
  雪亮剑光忽然出了鞘,往上斜着飞向那只双翼招展的大鸟,钉穿半边巨大的翅膀。
  白头鹰凄厉的哀鸣一声,扑棱着飞远了,少年捉住两片掉下来的羽毛,还沾着血,笑嘻嘻的说,“搞什么,背地里派一只扁毛畜生监视人算什么好汉?出来打个照面,让爷爷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呗。”
  他把话一撂,树梢顶上马上有杀气俯冲而下。
  对方出手又快又狠,少年接了两招,发现来人不是个善茬,拿出十成的速度朝他刺过来,他也只能提起同样的速度去应付。
  如此过了十多招,终究是他不敌,给人挑飞了手里的剑,后心一脚踹得撞在树上,一扭头,脖子旁边就是横过来的剑光。
  少年微微一笑,拈着剑刃推开了几寸,“别这么咄咄逼人嘛,好险我认出来你了,不然还以为这鬼村庄里突然钻出来的乡野村夫,都能把我百花杀的青龙护法给按趴下,那多打击人呢——你说是不是,老大?”
  晏星河松了他的肩,靴尖一挑,落叶里面那柄剑飞了起来,正正好被少年接住,“你来狐族干什么?”
  刑子衿收了剑,拍拍衣服上的灰,收拾背后的时候发现偌大一个鞋印。
  这东西被人看见还得了?
  他一蹦蹦到晏星河跟前,“老朋友见面,也不说先跟我叙叙旧亲热亲热什么的,一来就逼问上了——好,还是那个熟悉的调调,不愧是老大!就是这股毫无人性的味儿!我可太想念了!”
  他转了个身,扭过来脑袋使劲儿冲人家眨眼睛,“老大你看看你能不能伸一下贵手,帮我把后面这个鞋印子拍一下?等会儿我回去要是被别人看见了……那多不好,要脸呢。”
  晏星河看他一眼,勉强抖擞了两下多余的灰,看不出形状了。
  “谢谢老大谢谢老大!还是老大你好!”封印一除,刑子衿又活了过来,围着晏星河哐哐打转,左看右看,差点想上去扒拉他的手臂。
  蠢蠢欲动的探了两下爪子,又觉得对方周身的气质比从前更冷冽了,怂的,只好装作无事发生的摸摸自己的鼻梁,“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见到活的老大,好好好,特别好!当年你被那个狐狸精打半死抓走之后,咱们几个都打赌说你肯定被他叼回老窝弄死了,指不定是凌迟还是五马分尸,我们还为你吃了顿追悼饭呢。你这,怎么还有手有脚的,那狐狸精对你做什么了?”
  他走了两圈,仔细观察晏星河的手脚和脖子,惊叹说,“连个链子和禁制也没戴,死狐狸精就这么把你放出来了?老大,他到底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晏星河抽回被他扒拉的手掌,抱着剑,“这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刚才从神女庙出来?”
  刑子衿挠了挠头发,“这事儿说来话长。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我没跟人家玄烛姑娘怎么样,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待一个屋也没做什么,真的!”
  想问的话太多,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他围着晏星河绕了大半圈,捅了下对方胳膊,“有酒吗?找个地方我慢慢告诉你。”
  晏星河挖了两坛楚遥知藏的酒。
  赶到苍梧树底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夜幕那边有星子的光,映在湖面上,又被突然跃起来的鱼搅乱了。
  刑子衿打开一坛嗅了嗅味道。
  百花杀的酒都是烧酒,烈得很,第一口就上头,这玩意儿却很醇香,不烧舌头,却让人一口接一口越喝越上瘾。
  他先喝为敬,灌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一个人闷完了半坛,躺在草地上两眼惺忪的盯着穹顶,晏星河坐在树根底下也不知道在干嘛,捣鼓几根摘下来的树藤,好像在编东西。
  刑子衿悄无声息潜伏过去,一把给他抢了,举在头顶对着月光观摩,“咦,还往上面插小白花呢,一二三四五……”
  他一根指头套着戒指打起了转,看着晏星河,又是嫌弃又是揶揄,“百花杀第一杀手也有铁血柔情的时候,学人家编戒指,啊~让朱雀他们几个知道了能惊得嚎翻屋顶。干嘛老大,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