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说完,从襟口摸出来八卦袋,挑在对方跟前晃了晃。
  “哼,”苏刹斜了那袋子一眼,“你以为翻出来像样的理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自作主张跑去给我找那不知道有谱没谱的药,我就合该体谅你?凑近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这身上是没长手还是没张嘴,要出远门不知道过来吱一声?”
  晏星河哽了一下,虽然这货还是拿鼻孔看人,一脸想让人抽死他的表情,但是绷紧的指节已经慢慢软下去了,被他抓着手放肆的揉了半天,也没大发雷霆的抽走。
  “我走的太急,忘了跟你说,”晏星河看了他一会儿,迟疑地伸出手,摸了摸右边那只高高翘起的狐狸耳朵,“是我不好。”
  实际上,这事儿根本不能怪他。
  东海天高路远,晏星河拿不准时间,要是运气不好半路遇到什么横出来的岔子,或者掣天鳌太难对付,一来一回耽搁整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走之前他本来是打算跟苏刹报备一下,再跟慕临交接点儿手头的事务,拿着准备好的满腹草稿去找人,结果撞见那臭不要脸的老狐狸正在后宫和一群美人玩鸳鸯戏水。
  月光下的池子边上,衣服扔的到处都是,他要找的人靠在池子里头,一边喝酒,一边调戏美人,看上去享受得像个皇帝老儿,根本不可能抽身跑过来听他说一句半句。
  晏星河站在树后面看了会儿,只想冷笑,心想,果然是玩的好一手招蜂引蝶的祸水。
  他没过去,不声不响的走了,连慕临那边儿都没顾上,当晚收拾好包袱和银票,第二天天边见白就跑路。
  走的时候气得踹坏了招蜂引蝶宫好几道门槛,憋着一口无解的气,恨不得一年半年都不要再见到那色欲熏心的死狐狸。
  可最后那祸水发现他不见了到,处发威作妖闹脾气,还是得他亲自过来顺着毛哄。
  跪在底下的宫婢已经看呆了。
  心惊胆颤的恨不得给晏星河竖起一个大拇指。
  妖大王发火的时候,他伸手去摸人家的狐狸耳朵,这和摸一只遭到挑衅的老虎尾巴有什么区别?
  果不其然,苏刹轻轻眯起来眼睛,似乎愣了一下,目光绕着晏星河转了会儿,忽然一把将他掀开,“滚出去。”
  晏星河正小心翼翼的顺毛撸呢,没防备被他挥的倒退几步。
  叶倚枝总算找到了机会。
  刚才所有人都跪着,只有他晏星河跑到床边讨巧,捏妖王的手,还胆敢摸那尊贵的耳朵,他又是震惊又是嫉妒,总算等到妖王发作,赶紧见缝插针的跳起来,指着晏星河鼻子臭骂,“听见没有!你竟敢对王上动手动脚,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信不信改天大王将你那双脏手剁了喂狗?!还不快滚出去!”
  晏星河皱起来眉毛,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叶倚枝叉腰,正要再数落他几句,背后苏刹慢悠悠的说,“我说的是你们——滚出去。”
  叶倚枝,“……”
  躲在帘子后面看热闹的慕临,这时候终于探出来半个脑袋,轻轻咳嗽一声,领着那群汗流浃背的小蛇妖走了。
  顺便还关上了寝宫大门。
  晏星河活动着被打红的手腕,听到背后门响,默默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解释了消失的原因,还顺带救了一波无辜遭殃的小鱼。
  他默不作声的转过身,打算跟着小蛇妖一起滚出去,谁知道刚走了半步,三根金色发光的丝线从背后飞过来,从上往下给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领子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提起来,晏星河恍惚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脚尖离了地。
  他还没看清是怎么个事儿,先听到一声闷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掼在了门上。
  第9章
  苏刹用的这玩意儿,和晏星河捆掣天鳌那个同宗同源,叫做浮生锁,不光能捆活人捆妖兽,就是那虚无缥缈的魂魄灵体也能缚上一时三刻。
  和三清铃一样,是当初对方外出给他弄回来的小玩意儿。
  晏星河早就发现这绳索坚韧无比,水火不侵,平时捏起来软趴趴的一把,比纱线还要轻盈,灌注灵力之后却可以削金断玉,随用的人心意变化,怎么抽都抽不到头。
  东海上他捏着浮生锁好生耍了一场威风,把掣天鳌那万年老王八捆起来当风筝给放了,现在他自己头三圈脚三圈被捆成了个粽子,稍微挣扎一下,这劳什子锁就把他往死里压榨,抬个脚都不行,腰胯那地方缠得格外多,叫他好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晏星河垂着目光,暗暗和身上乱七八糟的绳索较劲,忽然下巴被两根修长的指头捉了起来,苏刹什么也没说,突然就吻了他。
  半个月的怒火隔在中间,吻得和发疯一样。
  “……”
  晏星河顾不上挣扎了,微微睁大眼睛,发愣的看着对面,好像没明白过来他为什么突然这样。
  苏刹稍微跟他错开,声音低低的,有点儿潮,“那老不死的留在我身上的毒发作了,你不在的这几天,每一天好像都比前一天更疼点儿——疼死我了。”
  晏星河迟疑地点头,“嗯。”
  苏刹稍稍偏过头,又跟他亲了会儿,“你是不是故意的?嗯?知道我快要犯病,掐着时间故意选在这个时候走,好让我到处都找不到你,自己痛死算了。嗯?我还没痛死呢,怎么又舍得回来了,不怕前功尽弃?”
  “……”
  这货每次发病就跟抽奖一样,好的时候大半年都没什么异样,不好的时候头天晚上痛完第二天早上接着痛,时间地点触发物一概不确定,晏星河怎么知道他那么倒霉。
  而且犯病就犯病了,偏偏每次一疼就跑来找他,好像抱着他这块不会说话的冰块儿,剧毒搅起来的疼痛就能好点一样。
  晏星河,“不是。”
  苏刹贴着他嘴唇,“什么?”
  晏星河轻轻掀了掀眼皮,“不是故意的。”
  “……”苏刹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那木头做的漂亮脑袋也跟着晃,“晏星河,你说我究竟看上了你什么?我图你长了张嘴巴说不来好听的,还是图你这不解风情煞风景的看家本事?嗯?你说啊,你身上有什么招人惦记的,烦死了,蠢石头一个!”
  顺着他的话头,晏星河还真低着睫毛认真反省了一下,发现对方好像也没说错。
  自己既不会甜言蜜语说出来花,又不会风花雪月讨人开心,还真是无甚滋味的“蠢石头”一个。
  他有些局促的低着头,拿脚尖蹭了蹭地板,浮生锁这狗仗人势的东西逮到机会,连那只乱动的脚掌都给他捆了两道。
  苏刹一只手臂撑在门板上,晏星河艰难的在他的威压、和和浮生锁的双重禁锢下动了动,“你先把我手松开。”
  苏刹挑眉,还以为被骂了他要怎么回击,暗戳戳有些期待的把他手上的束缚松了。
  就见那混账玩意儿把手伸进衣领,面无表情的掏出来八卦袋,递给他,“你说的对。我走了。掣天鳌给你,记得让慕临他安排安排,把这东西炼成丹吃了试试看。”
  “……”
  苏刹被他气笑了,一巴掌将那八卦袋挥开,“哪儿弄来的地摊玩意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我跟前送,来历不明的东西,本王不吃。”
  “……”
  不是来历不明,是他奔波半个月,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打来的珍品。
  但是其中的曲折晏星河无从说起,他看着掉在地板上的八卦袋,焉头耷脑的,瞧着怪可怜,推了苏刹一把要去捡,手腕忽然被捉住了举起来。
  苏刹凑到近前,袖子给他撸到小臂,反复确认了左手和右手,眼睛一眯,“送你的铃铛呢?”
  晏星河就知道这种时刻早晚会来。
  到招蜂引蝶宫之前他就打好了腹稿,但是撒谎这事儿本来就是在为难他,一张嘴,活像在锯木头,别过脸两三个字一顿的说,“东海上对付掣天鳌,那铃铛太响,会暴露位置,我给它摘了收起来了,然后……回来的路上忘了戴回去。”
  能骗一时算一时。
  苏刹皱起来的眉毛稍微舒展下去,大概他也没想到,有一天直来直去的愣石头突然学聪明了,还会编假话哄人。
  他没留心这话里边儿许多一想就穿的破绽,只是不高兴的说,“明天回去赶紧翻出来戴上,不管遇到王八还是老鳖,往后都不许摘下来,一刻也不行。”
  晏星河敷衍的嗯了他一句,心虚的抓紧脚趾,只想快点溜之大吉。
  谁知道苏刹突然一个俯身,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就着浮生锁捆粽子的姿势抱到床边,手臂一抖,给鱼儿放生似的,把他丢进床榻里边儿铺了好几层的被褥。
  要死不死的,着地的部位是半个肩膀,就算隔着柔软的被子,那么被杵一下,晏星河抬起来的半张脸还是一瞬间变成不正常的苍白。
  苏刹瞧得清楚,在他蚯蚓一样挣扎着翻身之前,先一步摁着后脖子,抓住单薄的衣领用力往后面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