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苏刹松开手,那具无头尸体扭曲着往旁边倒下。
  他抹了下溅到脸上的血,一双瞳孔里面是比血色更浓的红光,看着指尖沾染的那点颜色,“本王方才提醒过你了,想安静一会儿,别来招我——好好跟你说呢,你听不懂?”
  “听、听得懂!听得懂!!!”
  叶倚枝再不敢作妖,两只腿一拢赶紧跪在床前,身后跳舞的值守的小蛇妖跟着跪倒一片。
  没办法,这位妖王的脾气捉摸不定,一旦发了火,只要是能叫他看得见的人,别管有错还是没错,只管按心情点兵点将,谁都可能会被拎出来遭一个无妄的殃。
  有人忍不住悄悄抬起脑袋偷看他,那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喜怒无常,随时要发疯咬人的怪物。
  偏偏这怪物法力无边,收拾他们如捏死一只蚂蚁,叫人畏惧得胆寒。
  众妖怪但凡发现那暴君要往这边看,扎猛子一样赶紧的低下头,好像跟他对视一眼,脑袋都会被拧下来一样。
  苏刹翻身,换了个姿势从床榻上坐起来,水红色薄衫底下,一双长腿交叠着晃了晃。
  他早已习惯了别人用这种目光看他,畏惧,臣服,抖得如受到惊吓的小羊羔。
  袖子里滑出来一枚飞镖拎在指尖,他捏着圆形的小握把转了转,思考今天要怎么跟这群小妖怪玩儿。
  忽然,飞镖的尖端抵住叶倚枝的下巴,将他惊惧交加的漂亮脸蛋抬了起来。
  苏刹打量他眉心那点妖娆的艳红,笑了笑,“既然你这么喜欢本王,非要想方设法找我玩,讨我欢心,我怎么能像那块没心没肝的蠢石头,总是辜负美人的心意?——我陪你玩儿。”
  铁质飞镖扔在他手边,和木板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苏刹漫不经心的挑起来唇角,“玩儿什么好呢——唔,大殿里人这么多,不如这样好了。一人拿一枚飞镖,站成圈儿朝后面那个人扔,活着的就到下一轮,直到这游戏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谁运气好手法好,谁就能活。你说,这样子好不好玩儿?”
  大殿里面瞬间鬼哭狼嚎。
  慕临简直没眼看,狐狸这种凶兽平时就不要惹,有伤在身毒素发作的狐狸更不要惹,发病之后找了一圈发现找不到解药的狐狸更更更不要去惹。
  一惹一个寿终正寝。
  他暗自叹息着溜出了门,打算多派几个人手赶紧去人间妖界找找,要是晏星河再不回来,那只发了疯的炸毛狐狸就要把招蜂引蝶宫折腾成地基朝天了。
  谁知道这么巧,他刚踏出来就和门口要进不进的、意欲跑路的晏星河撞了个正着。
  慕临觉得,这简直是老天垂怜,天降救星。
  第8章
  晏星河进去的时候,苏刹正靠在床头把玩手里的飞镖,锋利的尖角闪烁银光,勾在指尖转悠两圈,忽然流星般射向跪地不起的叶倚枝。
  花容失色的小美人吓得尖叫一声,还来不及躲开,飞镖擦着他的脖子掠了过去,斜着钉入地板,叶倚枝惊恐的摸摸发凉的颈侧,手掌心留下了血丝。
  “王上!王上!我错了呜呜……我这就走,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吵您了!”
  叮叮叮接二连三,掷去的飞镖给他描了个边,不轻不重的落下几个划痕,留疤倒不会,但把小梅花吓得崩溃大哭绰绰有余了。
  手里还剩下三枚,苏刹转着其中一只,锋利的尖端轻轻抵着下巴,“走什么,本王玩儿得正高兴,你现在的表情比刚才那支搔首弄姿的舞有意思多了。嗯哼,脸抬起来。”
  叶倚枝不敢不依,抖着肩膀仰起来一张湿漉漉的漂亮脸蛋。
  苏刹看了会儿,那纤细光滑的脖子真是好看,没有一丝伤痕,跟块璞玉似的,握在掌中手感肯定很好。
  要是在那上面开个猩红的口子,想必也好看的很。
  光是想象一下,血脉里那股燥火就疯狂的鼓动起来,苏刹撩了撩垂在耳朵底下的长发,瞳孔血色浓雾一样翻涌起来。
  他转了两圈飞镖,那玩意儿闪过阴毒的冷光,化成一线银光照着脖子正中飞过去。
  叶倚枝两眼一翻,感觉自己今天恐怕要交代在这儿,喉头僵着发不出丁点儿声响,他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忽然听到了清脆的啪嗒声。
  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那枚索命的飞镖堪堪掉在跟前几寸,裹着冰霜,砸向地板的时候碎开几片冰碴。
  他心跳如鼓,喘得接不上气,摸摸脖子,还好,脖子还在,再摸向后背,穿了三层的薄衫已经从里湿到外。
  “哟,”苏刹冷笑,看向门口的一瞬间,那双血瞳的颜色变深了,“死外边儿好几天了,想收个尸都找不到地方,现在这是怎么,诈尸了?”
  “……”
  晏星河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今天要完。
  他真想扭头就走,但是大殿里面被这妖大王的怒火无辜牵连的人跪了一地,飞镖还在地板上到处插着,他要是不去硬刚,就真的没人能给这狐狸大王金贵的脖子中间套上绳。
  “我出去——”
  晏星河硬着头皮往里面走了两步,心里盘算着要怎么顺毛,话音刚冒了个头,某个物件暗器一样照着他头顶飞来。
  晏星河瞬间按住腰间的剑,下意识就想回击,但想起面前挥舞着爪子发作的人是谁,硬是逼迫自己僵成了石头,活生生挨下这迎头的一击。
  玉佩砸在他额角碎裂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板,并几滴顺着脸颊留下来的鲜血。
  苏刹,“跑都跑了,招呼不知道打一声,养的狗离家之前还晓得朝屋里吠两下呢,我已经当你死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晏星河抿唇,顾不上一边脸侧血水流得欢,越过零零散散跪在大殿中的宫婢,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苏刹冷冷的勾起来唇角,手指成爪一收,陷在地板里的十多枚飞镖回到手心。
  他叮铃哐当随意扔在床头,信手捻起一只没沾血的,像刚才逗弄叶倚枝那样,一枚一枚朝晏星河飞过去,每次擦身而过都是近乎恐吓的距离。
  但晏星河不怕他,脚底连顿都没顿。
  他看着床上斜躺的狐耳少年。
  苏刹不是什么修炼几百年成精的老妖怪,不过比他大了四岁。
  黑发红瞳,水红色薄衫掩不住一双支起的长腿,雪色狐耳从发丝里面探出来,尖端有几缕淡淡的艳红,贴在脸颊两侧正尖尖的竖起,表示主人现在心情很烦躁,要作妖,要挑事,要亮爪子挠人。
  苏刹此人明明是半妖,精致的眉目间却蕴含出尘的灵气,眼尾微微上翘的弧度像撩人的小钩子,顾盼时,毫无自知之明的勾着观者心魂,仿佛这少年不是人族和妖族都瞧不起的混血杂种,而是天上仙宫某位心灵手巧的仙人,精心雕琢出来的宝贝宠物化了形。
  红纱掩映,他侧卧的床榻前铺着一张不规则的银色兽皮,是当年杀死上一代妖王之后,把那玩意儿的皮肉完整的剥了下来,比照着床榻的尺寸裁出来的。
  那曾经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老蛇妖,从此只能被他踩在脚下,日夜遭受脚踹鞋蹬,一动不动地看他如何在这宫中纵情享受。
  苏刹这人心眼小的不行,谁以前踢过他一脚,他能阴着眼睛记住一辈子。
  晏星河迎着身旁不断掠过的飞镖,只瞄了那蛇皮一眼,目光再落到床上时,恰好纱幔被灌进窗口的风撩起来,水波似的划过苏刹半身,吹走后露出一双半遮半掩的长腿,踩在被褥上那只小腿修长如凉玉,脚踝挂着串细碎的金色铃铛,正是三清铃。
  晏星河心里咯噔一下。
  手里的飞镖扔完了,也没能唬住人,苏刹冷声冷气的命令他,“站住。你就站那儿,别过来,我现在看到你那张脸就来气。”
  晏星河没理,还是往床榻跟前走。
  苏刹皱眉,“站住。”
  晏星河已经踩在了兽皮上。
  苏刹猛地坐起来,这是被他惹怒了,顺手抄起床头装饰用的玉如意就往他胸口砸,“我叫你站住!”
  晏星河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暴击,感觉胸口那片肉都要被砸穿了。
  他闷闷的哼出来一声,在苏刹暴怒的扬起巴掌朝他脸上扇的时候,猛地抓住了那只手腕,把它握在手心,两只拇指一左一右捏住它,慢慢地将那里边儿紧绷的力度揉开了。
  晏星河,“对不起。”
  苏刹绷着一张脸看他,下巴倨傲的仰起,不打算接受这声道歉。
  大殿里跪倒的一片人噤若寒蝉,早在刚才苏刹吼出来第三声的时候,他们就连脖子都不敢抬了,额头抵着手背,恨不能把脑袋连着肩膀一并埋进地板里边儿,啥也看不见听不见才好。
  晏星河坚持不懈的揉着那只手,“我不是没事儿溜出去瞎逛,只是那天在藏书楼里翻到了一页,有个叫掣天鳌的东西,拿去炼丹能解百毒。我不知道这玩意儿对你的毒有没有效果,但是看起来挺厉害的。我对照着图志的批注算了算日期,它三百年浮出海面一次,冒头几个月就沉回海底,刚好就是这几天,所以我带上图志和剑想着先去东海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