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自然没有。”
  他俩正叙旧,阿绵就张着嘴巴仰头看那一排排的小药柜。
  “这位是……”
  “大夫,你要怎么取到最上面一排的药材?”
  两人同时开口,那叫做温乔的大夫一愣,笑了起来,“我自有徒弟与下人能帮我。”
  温乔见她依旧研究着那些小抽屉——她不敢碰不敢摸,只是傻傻地看着,低声道:“这就是你结婚娶的娘子吧。”
  “……”孟驰坚叹了口气,“我知道,不该的。当年带着你们几个兄弟,说着什么要衣锦还乡,立一份大功业。后来大哥走了,老四和铁石也都不在了,最后只我们两个回来了,苟活到现在。”
  “孟兄,你怎么这样想?!我还纳闷你怎么一直不肯娶亲……”温乔冷了脸,“我做的是大夫,比你见过的生死多上百倍,我送你一句医嘱,活着的人就做活着的事。”
  孟驰坚不语。
  “你那头痛病又发了?还是那梦魇病?”
  “不是,今天不是叫你来看我。”孟驰坚用眼神示意她,“看下那小……小人儿。及笄之年了。平日生活无碍,只似乎行事做人与常人不大一样,你给看看。”
  陆阿绵被叫过去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特意被叫来看脑子的。
  温乔望了望她面色,叫她伸出手腕。
  陆阿绵更加一头雾水。
  把了一会儿脉,孟驰坚才让她们把东西放下,出去逛街玩耍。
  见她们走了,温乔好笑地看他如临大敌似的脸色,“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只底子薄,内里空虚,需得食补慢慢养好些罢了。我瞧着她只是还未开窍,不谙世事,心胸却是很开阔豁达,平日里肯定是一沾枕头就睡着的。”
  “确实如此。”孟驰坚回想起来也笑了笑,复又皱眉,“可是她……”
  “怎么?”
  孟驰坚话停在嘴边,反复斟酌,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此时又来了其他病人,他便先在一旁等着,顺便与那窝鸡仔大眼瞪小眼。
  不知过了多久,从外面玩完的两个人才回来。
  陆阿绵拿着一袋荷叶包的板栗,头发有一缕散了,落在脸颊上。
  “荷叶是从哪摘的?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你裤脚都是湿的。”
  她吃着很是满足,为堵住他的唠叨,连忙拿剥好的板栗给他吃。
  孟驰坚本不吃这套,又闻到她身上一阵暖烘烘的甜果实滋味,好半晌说:“拿来我剥。就知道买吃的,待会儿去买些布,你跟紧我……”说着又顺手将她散了的发丝别在耳后。
  温乔看了会儿他们,很是惊讶。
  他忽然了然,这生了病的人并非阿绵,而是孟驰坚。
  第16章 买衣裳
  到了布店,陆阿绵见铺子里人山人海,怕挤着小鸡仔们,因而也不进去。
  只在门口拉着路人问:“怎么这么热闹?”
  “这不有喜事吗?!就是那陆家小妹要成亲了!据说啊,订了不少绸缎衣服呢!”
  陆阿绵也跟着那些路人凑热闹,“哇!”
  见她乡巴佬的样子,那人更加得意,“你还不知道吧,那张家为了娶陆家小妹,那可是花了大手笔的,连这镇上的酒席都订了!据说啊,他们是青梅竹马,自小便订了娃娃亲……”
  “哇!”
  陆阿绵当说书听,小鸡们也叽叽喳喳的捧着场。
  她从来没去过酒楼,听着别人说酒楼里有许多珍馐美味,不由得神往起来。
  铺里人多,孟驰坚一扭头看到阿绵没跟上,刚想把她拽进来。
  然而见她听人说话听得入神,索性自己替她采买。
  店里的一位妇人正对着众多小二摆上来的样品挑挑拣拣,话里都是挑刺儿,一旁则有个红着脸的姑娘,两人也不知低声商量着什么。
  孟驰坚不关注别人家事,拿了此前就来订好的货,一一翻看。
  检查得差不多了,便付钱离开。
  原本两不相干。
  忽然一道脆脆的女声响起,“陆阿绵!你怎么在这?!”
  陆阿绵才发现那人是陆微微,后者春光满面、喜上眉梢,“好久不见了!”
  “微微,原来是你要成亲了?”阿绵恍然大悟,原来张生和陆小姐就是他们。
  与此同时,陆微微也在打量着陆阿绵。
  数月不见阿绵看上去又长高了些,脸上倒是白净,这胸脯、胳膊、脸颊看着是多了些肉的,但衣裳还是那些破了短了的旧衣服,看上去很寒酸。
  “是啊。这不……来置办些衣裳什么的。我都说了不要,可碍不过我婆婆家非要……”她故作为难地咬了咬唇,“对了,到时候你来喝喜酒啊!就在这镇上的大酒楼。”
  在梦里,她很羡慕陆阿绵嫁得好,如今换到了自己身上更是欢喜得不行,得意洋洋道,“你呀,难得来趟镇上的,我带你多逛逛吧?”
  “不了不了,我也快逛完了。”陆阿绵真心实意,”恭喜你嫁了一户好人家!”
  她这反应,倒惹得陆微微感觉很是无趣。
  孟驰坚走了过去,“差不多了,今日也该回家了。”他背上又多了个包袱。
  陆阿绵点点头,“那我们先走啦。”
  “好嘞,改日送帖子去府上——”陆微微故意大声说道。
  这些乡下人的家,称不起府上。
  因而行人们哄笑作一团。
  陆微微也见了孟驰坚一面,见他与梦中一样冰冷、阴翳,无声地背过身去嗤笑了一声。
  她也没注意到前方那高大的人忽而转头看了她一眼。
  回去的路上,孟驰坚便问:“刚刚与你说话的那人是谁?”
  “原来我表妹。”
  “你们很要好?”
  阿绵摇头,“她不喜欢我。”
  “你知道?”
  阿绵用一种“你是不是傻牛”的眼神看了看他,“我们原来不是很熟的。几个月前她忽然老是来找我玩,但是说是来找我玩的,其实每次都去找张亦行。不过其他倒没什么了。”
  “这样。”
  对于不喜欢陆微微这件事,阿绵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好像村里的小土狗,天然的就亲近某些人,远离某些人一样。没什么道理可讲。
  到了家,陆阿绵就把一切人类关系带来的琐事与烦恼丢到了脑后,热火朝天地伺候起她那几只鸡来。
  若不是孟婧阻止,她甚至都想突发奇想喂那只最奄奄一息的小鸡喝羊奶。
  好在她有准备好的菜叶和堆得很暖和的稻草,水槽食槽里都安排得好好的。
  一开始由于小鸡还小,为着保暖方便就养在铺满稻草的竹篮里,再半堆个草棚就很暖和了。
  最瘦弱的小鸡被阿绵取名叫“五钱”,乡下人迷信,觉得给一个生灵取了名字,就没那么容易被阎王收走了。
  五钱与它其他的兄弟姐妹不同,一开始滴水不进,也不去吃菜叶子。
  阿绵拿了一个芦苇杆子,硬放在它的嘴里,每个钟头先去喂些水,又把菜叶子捣烂了喂给它。
  这么折腾到了晚上,才把小鸡们放回窝里。
  照例是一番洗澡,陆阿绵坐在木桶里,低着脑袋看自己。
  她好像是长肉了哦。
  她抬起自己的一边胳膊,上面不再是一层覆盖着细骨头的皮,而是白白嫩嫩的肉——看上去还有点好吃……
  “干什么?你还要咬自己?”背后传来某人不悦的声音。
  陆阿绵浑身一抖,又缩在水下,只露出一双被热气蒸得水汪汪的眼睛。
  孟驰坚垂下眼睛,“今天给你买的衣裳。我们家没有人会做女红,况且做多了也对眼睛不好……像我娘那样,所以小妹也没怎么去学。你……待会儿自己试试,不合身还能再拿去改。”
  阿绵乖乖道:“谢谢孟三哥。”
  孟驰坚原本就要离开,听到这称呼皱了皱眉,索性又去烧火。
  陆阿绵洗好澡,见他迟迟不走,但也在灶膛后,应当是看不见自己的。
  于是大着胆子去翻那堆衣料。
  这一翻,手倒跟烫着一样又缩了回来。
  绸缎料子!
  阿绵还没摸过这样软的布呢,唯恐把这布摸抽丝了。
  不仅如此,里面还有棉布制成的小衫和肚兜……
  这些贴身衣物阿绵带来的早就穿不下了,眼下这几件穿在身上却是正正好好,且十分舒适,一点也不磨她的皮肤,也不觉得红痒。
  “怎么用这么好的料子做里衣呢?”阿绵不由得问。
  孟驰坚说:“你穿就是了。”
  “可是为什么你还知道我的尺码……”阿绵很疑惑,“而且,这怎么系不上?”
  肚兜后面的绳子有点滑手。
  “怎么会?”孟驰坚站起身,脚步一顿,随后状若无事地给她系了起来。又戳了她脑袋两下,“系个衣裳都不会!”
  陆阿绵脸也涨得通红,这肚兜上绣了图案——旁人的肚兜上绣些花啊鸟啊、鸳鸯啊野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