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首先得准备好鸡窝,其次随着鸡的长大,一个月的鸡食是麸子、菜叶的话,也得花数十文钱。就算做好一番准备,若是养到半途鸡生了病,那么一番投入就全部打了水漂。就算努力养大了,若鸡长大了不下蛋,那也只是收支相抵,并不赚什么钱。
  孟婧有些犹豫了,“我之前也闹着养过两次,没几日就死了。”
  “这次有我在,我们可以一起养。等鸡长大了,或者卖鸡蛋,钱我们两个一起分!”阿绵拍了拍胸膛,”我自小就很会养东西。从前我捡回来被大狗咬坏了脚的鸭子、从水里捞的蝌蚪,还有阿豆,全都给我养活养大了呢!”
  “真的么?”
  “真的,虽然蝌蚪后来长成了青蛙,闹得家里太吵了,只得放掉了。”
  日头高照,孟婧终于点了点头,“那我们还要在后院种一些菜,这样小鸡们吃的菜就不用再花钱了……那,我出五十文,你也出五十文,怎么样?”
  “好!”
  这两个小娘子很是觉得这是一番自己的事业,因而格外上心。
  孟驰坚对此不置可否,原本家里的活计就不多,往常小婧一人都忙得过来。
  阿绵说要在后院造一个鸡窝,她要造一个有小门、有半遮蔽的屋顶,还有宽敞干燥,离地面有一段距离的鸡笼。不仅如此还要扎一圈篱笆,到时候将鸡圈起来,让它们不至于跑到前院,绊倒阿婆。
  到了晚上一回屋,脸上、手上、裙摆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土。
  孟驰坚不准她上床,还把她从后拎起来,在空中抖动几下。于是陆阿绵身上就稀里哗啦地掉出野胡豆、瘪谷子、玉米粒等各种她捡来的没人要的破烂。
  “你这手怎么洗的,里面全都是泥!”他狠狠拍了几下她的爪子,警告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养,要是把这家里弄的又臭又乱,我就把你的鸡、你的驴,哦还有你,全部扔掉。”
  “我知道的,”陆阿绵赶紧讨好地说,“而且到时候我们每个月往家里交十枚鸡蛋!”
  孟驰坚冷笑,“几个月后的事我不在乎,你今晚必须洗澡。”
  在乡下,洗澡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
  天气热的时候,男子还算方便,跳进河里就是了。等天冷了,那就只能烧热水。热水是需要柴火的,并不是天生就有,如果太爱干净,家里简直多少柴火都烧不够。
  然而孟驰坚就是一个对此极其讲究、甚至有些挑剔的人。
  他最厌烦的就是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人,因而看着陆阿绵总忍不住青筋暴跳。最初还顾忌着她是女子,被人说出这些,自然是极为羞愧的——然而到现在,他发现这人根本就是没皮没脸!
  见他面色不善,阿绵立刻蹿去了柴房。
  “哪有这样的……”从前阿绵在家多烧几次柴,陆爹就要大发脾气,骂她败家。到了孟家,她总算是找到比她更败家的人了。
  用柴火烧出两桶滚滚的热水,阿绵认命地去把厨房的门关上。
  这次她洗得很认真,然而孟驰坚还是不满意,拎着她的耳朵问:“为什么脖子后面不洗?耳朵后面也脏乎乎的?”
  陆阿绵喃喃说不出话。
  第二次再洗,陆阿绵正泡在木桶里,背后的门便被推开了些。孟驰坚一脸黑沉,一手拿着丝瓜络,一手拿着皂角,像老谋深算的猎人那样沉稳地接近猎物。
  阿绵紧张地将自己除了脑袋以外的全部地方埋在水下,“你、你……”她说不出话了。
  然后孟驰坚就面无表情,跟搓洗一只小猪那样,扭开头去闭着眼睛,把阿绵狠狠刷洗了一顿。
  连头发也洗了,这才丢出两条毛巾,让她擦干,穿好衣服。
  他离开了厨房,不一会儿又回来了,给她弄了个烤火的盆。
  孟驰坚一直没太去看她,眼下倒是瞧着阿绵露在衣袖外的手臂被搓得红彤彤的,脸也红得很,浑身上下散发着干净的皂角与木香,一双眼睛很是灵动地看来看去。不得不说,仅仅一个月的光景,阿绵就变高了些,脸上的肉也多了,洗过澡后更显得白净了不少。
  “在这里烤火,把头发晒干,才准去睡觉。”
  孟驰坚一边说一边绕到她身后,开始给她用毛巾一点点擦头发。
  “你们打算几日去买鸡苗?”
  阿绵老实回答:“我们打算后天就去,买六七只小鸡。”
  “我与你们一道去,顺便去医馆里抓些药。”
  “哦。”阿绵烤火没一会儿就烤得又暖又困,打着哈欠地坐在木凳上。
  “到时候会带你见一下我的朋友。”
  陆阿绵“嗯”了一声,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她搂住那人的脖子,表起忠心来:“我会好好洗澡……也会好好养鸡……我会赚好多好多铜板的……”
  “不要扔掉我们……”
  第15章 去医馆看脑壳
  过了两日,阿绵一早就起来了。
  她在屋里窸窸窣窣的,像只到处找油吃的小耗子一样。
  阿绵套完里衣套裙子,都不是鲜亮的料子,由于她长身体,还都短了一截,露出手腕脚腕来。
  她风风火火地做早饭,用扫把扫院子,在水缸旁扎好头发。
  又一溜烟跑到柴房,说是喂阿豆,其实是把五十九个铜板收起来,藏在衣裳里。
  孟驰坚拿了碗筷,早上他们吃芝麻胡饼、辣萝卜和猪肉丝炒菠菜,陆阿绵的坐席上照例放着一碗煮开的羊奶。
  “把手洗好了来吃饭!”
  陆阿绵一溜烟跑来,又兴奋地和孟婧说要买什么样的小鸡。
  “你会挑?还会看公母?”
  “会!”陆阿绵很得意道,“你要看它们的眼睛,若是眼睛发亮,有活力,准是能养活的。如果是耷拉着眼的,没精神的,可能只几天就不成了。”
  “是吗?”
  出声的不是孟婧,却是孟驰坚。
  他煞有介事的用手捏住阿绵的下巴,很认真地看了看她眼睛。
  陆阿绵眨了两下,赶忙扭开头,心里不知怎么感觉很是害怕。
  就像他那眼睛是个什么很深的泥沼滩似的,过路人一旦误入其中,恐怕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陆阿绵暗想莫非他是个吃人心的妖怪?
  当下便不说话,努力吃完两张胡饼,吃了七八片猪肉。妖怪见她挑食,又夹菜到她碗里。
  阿绵呼噜噜吃饱了,喝完大半杯奶,心中的害怕也一扫而空了。
  肚子饱胆气壮,牵上阿豆就进城了。
  到了菜市,路人倒纷纷看向孟驰坚——这大白日的,怎么这铁匠不在自己的铺子里,倒跑到菜市了?
  不仅如此,手上还提着两个菜篮,里面不知有多少零碎的菜蔬瓜果。
  阿绵对什么都稀奇,先是看了会儿阿婶杀鱼,那一把刀在婶子的手里可谓用的出神入化,只轻轻一划就片出薄得能看见人影的鱼片。
  随后她又想去看“一种传说中的会说人话的鸟”,然而阿婶告诉她,这个菜市没有,花鸟市才有。
  “阿绵姐,我们不是要买小鸡么?”孟婧赶紧说。
  这下她一拍脑门,就往卖小鸡的摊主爷爷那里走。
  一只趴着的懒洋洋的老母鸡,旁边则是一个盖了块布的竹篮,掀开一看,里面都是毛茸茸的小鸡。
  全都在唧唧的叫着,很是可爱。
  “我们买六只。”
  于是阿绵挑了起来,她确实是有些本事的,先看翅膀和眼睛,又倒提着小鸡的两只脚。
  “这样,叽叽喳喳叫的就是母鸡,想来啄的就是公鸡。”
  就这么选出三只公鸡,三只母鸡。
  正要走,阿绵发现角落里有只小鸡,格外瘦小,被其他小鸡踩着,眼看就是要不活了。
  “这只是先天不足,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的,你看这都软绵绵的了……”那老爷爷注意到她目光,“这只你若要,只算你五文。”
  阿绵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一下就是花去六十五文。
  又去买菜种,花了十五文。
  两人还想去逛街,然而孟驰坚不许了,只叫她们跟着自己。
  这一路陆阿绵东张西望,被拽到医馆门口时还百无聊赖。
  要给阿婆开药的话,非要拉她们来做什么?
  这医馆从外看就很是尊贵,门楣上悬挂着鎏金的匾额,砖瓦都是极好的青砖,往里看则是红木打的各式物件,来来往往的人看上去都家境殷实。
  陆阿绵捧着一篮子小鸡,不敢进去。
  孟驰坚牵着她的衣袖把人拉进去了。
  “孟兄!”
  屏风后的大夫也有些惊讶,“你今日怎么来了?”
  陆阿绵大着胆子去看,那大夫也是个约莫二十多光景的男人,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看着很是温和,颇有几分君子如玉、翩翩贵公子的气质。
  ——如果忽略他坐在一把木质轮椅上的话。
  “怎么,不欢迎?温乔你成日的闷在这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