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到院里,院子里的小孩儿正在院子里玩,见到安琉璃和曹观音回来都跑过来说谢谢。院子里的妇人女娘拉着观音和她们坐到一块儿,安琉璃拍了拍观音的手,去通用的厨房,拿了新买的药炉子给观音熬药去了。
  坐在门口,看着观音听着她们拉家常的话,觉得好可爱。
  等观音喝了药又塞了颗甜甜的话梅在她嘴里,自己坐到小孩子那桌陪着小孩子耍,院子里的大人都笑看着她们。
  再晚些,人陆陆续续的回来,安琉璃就带着观音回了房间,热水也烧好,两人先后洗了澡。观音一出来就被暖烘烘的棉被裹住,直接被安琉璃抱着放到火炕旁边带着。
  「等头发干之前,要听什么书?」安琉璃之前买书还专门买了盲语版的,「《红线》、《庐山远公话》、《叶净能诗》、酉阳杂@#,还有《玉簪记》或者经书。」
  曹敬观音听着琉璃说的一串全是民间话本,痴痴地笑了起来,「怎么今天不念经书了?」
  安琉璃坐到观音身边,嗫嚅道:「观音,里面的字实在是太多不认识呢,等我念顺畅了,再念给你听。」
  曹敬观音想到之前让她念经书的那些个夜晚,一章经文读得磕磕绊绊的,可爱极了。「好吧好吧,我记得《玉簪记》这本书就只念过两章,今天读这本可以吗?」
  「好!」安琉璃将手中的经书放回去,拿了《玉簪记》坐回到观音身边。
  安琉璃先看了下前面的故事情节:长安上元夜,平阳侯府嫡女裴昭仪奉命观灯祈福,在朱雀大街偶遇镇国将军府的独女陆明澜。陆明澜女扮男装救下险些被歹人骚扰的裴昭仪,裴昭仪被陆明澜的飒爽英姿吸引,二人匆匆别过,裴昭仪却将陆明澜遗落的玉佩贴身收藏。
  裴昭仪为探寻玉佩主人,女扮男装混入贵族书院,意外发现陆明澜竟是同窗。陆明澜察觉裴昭仪身份有异,多次试探,两人在课业切磋中逐渐熟稔,裴昭仪对陆明澜的倾慕更深。
  「第三话,月胧明·玉阶共话诉幽怀」,话说两人在上一话中解除误会,在课业中加深了情谊。两个对感情充满憧憬的女子,在一次书院夜课结束后,裴昭仪与陆明澜月下漫步……」
  第16章
  安琉璃在彩云班的「兼职」生涯正式开启。凭借着那手令人叹为观止的「玉液琼浆」,她很快在长安的达官贵人圈子里打响了名气。彩云娘子深谙营销之道,将安琉璃包装成神秘的「琉光幻师」,非重要场次不登台,吊足了观众胃口。每次出场,必是满堂喝彩,赏钱丰厚。
  安琉璃严格控制着登台次数,一个月只接两三场。表演时,她精神高度集中,幻术施展得愈发精妙,甚至能在「虹吸玉液」时,让那七彩酒泉在空中短暂凝聚成飞鸟、游鱼的形状,引得满场疯狂。彩云娘子乐得合不拢嘴,分成给得也痛快。
  曹敬观音每次都被安排在后台最安静的角落,由哑女小翠照看着。她能听到前台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能感受到后台伙计们对琉璃的敬佩,心中充满了自豪。表演结束,安琉璃总是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带着一身淡淡的酒香和微微的汗意,握住她的手。
  「累吗?」曹敬观音每次都会问,手指轻轻抚过安琉璃微凉的手腕。
  「不累,这些对我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安琉璃总是这样回答,笑容轻松。
  然而,曹敬观音的担忧并未减少。她发现,每次表演后的几天,安琉璃的身体会格外冰凉,睡眠时间变长,有时甚至会陷入一种异常的昏沉。在第三次去针灸时,让大夫也为琉璃看了看,大夫也说脉搏强健有力,没什么大事,可能是太费神,开了几副滋补的药。
  更让曹敬观音不安的是,安琉璃的心跳似乎变得……越来越有力了?以前抱着她,能感觉到那心跳微弱而平稳,如同静水深流。但现在,尤其是在安琉璃沉睡时,那心跳声变得强健、清晰,甚至带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咚咚咚地撞击着她的耳膜和掌心。这本该是好事,但琉璃总是冰凉的体温以及更加脆弱的气息,处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与此同时,安琉璃自己也感觉到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起初只是偶尔的眩晕和身体瞬间的「失重感」,她以为是疲劳过度。但渐渐地,这种异样感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
  那通常发生在深夜,万籁俱寂之时。
  有时,她会在睡梦中感到一阵刺骨的剧痛,仿佛全身骨骼都在碎裂,又仿佛坠入无底冰渊,冰冷刺骨。剧痛往往只持续一瞬,便消失无踪,留下她一身冷汗,茫然惊醒。
  有时,她半夜醒来,会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在透过窗棂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皮肤下的血管和骨骼模糊可见,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她惊骇地握紧拳头,那透明的感觉又瞬间消失,手掌恢复如常,只留下冰凉的触感和心头巨大的恐慌。
  自从那之后,她在自己和观音之间又加了一床棉被,隔着它拥抱她。
  最让她困惑的是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在那些短暂的、如同碎片般的意识里,她感觉自己躺在一个冰冷坚硬的地方,耳边是滴滴答答的水声和一种奇怪的、带着药味的苦涩气息。身体沉重得如同灌铅,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尤其是右腿,仿佛被巨石碾碎。偶尔,会有一个模糊的、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她把这些归结为压力过大和身体虚弱产生的幻觉噩梦,醒来后看着身边熟睡的观音,便将这些荒诞的念头压下,只当是噩梦一场。
  除了在彩云班表演,安琉璃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寻找合适的铺面上。她带着曹敬观音,几乎踏遍了西市所有相对便宜的角落。她们看中了一个临街的、只有半间门脸的小铺面,位置不算顶好,但胜在租金低廉,后面还带一个小小的、能住人的隔间。安琉璃咬牙付了定金。
  「观音,你看,」她拉着曹敬观音的手,走过铺子的每一个地方,声音带着兴奋,「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安记』!我在这边支炉子烤饼,你坐在这里收钱。门口要挂个红灯笼,再种两盆花...」
  「平日里我们就买胡饼,我有班次的时候就休息,观音可以在家看看书,可以出门逛逛或者去看我的演出。」安琉璃轻轻抚上观音的脸颊。
  琥珀色焦糖般的眸子,在观音模糊的视线里变得格外清晰。
  「大夫说了,再有一周你的眼睛就能恢复,至少能看得见近处的东西,日后再养养就能完全恢复。」
  「嗯。」
  「想想我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到长安来,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有了这家铺子,再过一周正好是立冬的时候。」
  「日子过得真快。」
  长安的冬天,来得迅猛而凛冽。几场寒风过后,天空终于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着这座巨大的城池。
  安琉璃接下了入冬后彩云班的第一场大活——为一位富商巨贾的冬日赏梅宴助兴。宴席设在城郊一座依山傍水的奢华别院里,宾客非富即贵。安琉璃的「琉光幻术」是压轴节目。
  表演很成功。在别院临水的暖阁里,面对红梅映雪的美景,安琉璃将「玉液琼浆」演绎到了极致。酒泉化作晶莹的冰蝶,在暖阁中翩跹飞舞,最后纷纷落在宾客的酒杯中,化作温热的琼浆,赢得满堂喝彩,赏钱如雨。
  当最后一只冰蝶消散,安琉璃对着宾客行礼时,眼前猛地一黑,强烈的眩晕感和胸口撕裂般的闷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强撑着走下台,回到后台,脸色已白得像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那强健的搏动声甚至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
  「琉璃!」一直在后台角落等候的曹敬观音,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样,摸索着扑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一片惊人的湿冷和颤抖。
  「我…没事…」安琉璃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她靠在观音身上,大口喘着气,「就是…有点累…歇会儿就好…」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掏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席卷而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更让她恐惧的是,在刚才眩晕的瞬间,她仿佛清晰地「看」到了一个长胡子老人,正将一根细长的银针,狠狠刺入她真实身体的眉心!
  那剧痛是如此真实,让她几乎惨叫出声!
  第17章
  「快!扶她坐下!喝口水!」彩云娘子也看出不对,连忙招呼小翠帮忙。
  回程的马车上,安琉璃裹着厚厚的毯子,蜷缩在曹敬观音怀里,依旧止不住地颤抖和发冷。曹敬观音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心中的不安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她能感觉到,怀中的琉璃,身体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都要「空」。
  马车驶入金光门时,天空飘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起初稀疏,很快便纷纷扬扬,如同鹅毛般洒落,覆盖了街道、屋顶,也覆盖了马车顶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