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可能是内贼。
  侍女丫鬟都是宫里拨的人,大多牢靠,而能拿到主子的钗环首饰必定是心腹之人,出卖主子的可能性极小;况且这才刚立府,人地生疏的,没谁有这个胆子放肆。
  巧合的是,她眼下筹划着开楼做生意,正是急需银钱的时候。
  段清州攥了攥拳。
  他突然站起身,迈步而出,却不想碰到了悦书刚刚放在桌角的茶盏,只听一声齿酸的落地声,清香四溢,枯黄的茶水染了他一身。
  “哎哟我的爷,您小心点……这是要去哪儿啊,”悦书赶紧跳上前,给他擦拭,“我跟翠桃说,马上换一身去。”
  他摇头:“不妨事。”说罢,也不管什么茶渍不茶渍的,匆匆朝外走。
  刚走到门前,他忽然又转头,皱着眉问悦书:
  “那个珍宝斋遇见的女子……她为何会知道我送了公主一对白玉镯?”
  悦书嘿嘿傻笑:“我告诉她的。还锦帕的时候。”
  段清州:“……回来再收拾你。”
  悦书:嘤?
  第37章 兴师问罪
  初冬寒凉已至, 北风萧冷。
  虽然才刚刚入冬,未及落雪,但沁人骨髓的寒意, 还是料峭地入侵了整座城市。
  严晚萤正坐在屋里拨算盘,再次核算预算、支出和营收。
  她的计划是这样的:利用现有的人力资源,最大限度减少成本。
  府里目前有五位大厨, 有三个是宫里随她来的, 以崔厨娘为首;一个是金皇后送的张厨娘, 最后一个是段府的周厨娘。
  另外, 膳房里颠勺、切菜、调味、采买等打下手的,共计三十余人。
  她初步考虑的是,将宫里的四个大厨都调到朱雀楼去主厨, 再拨二十人去打下手。周厨娘和其余人等则继续负责公主府的伙食。
  府里伺候的下人们, 留用一部分。然后挑选侍女、侍从共计六十余人,拨去朱雀楼里。
  长相优秀或有才艺的,培训培训,做舞姬唱伶;嘴皮溜的, 做揽客和跑堂;剩下的,做洒扫。
  再从府里挑选五名护卫做酒楼打手, 哦不, 安保人员。防止有人吃霸王餐, 或者喝醉酒闹事。
  emmmmmm, 还有账房先生, 由于该岗位专业性太强, 必须另招。
  至于薪资, 按照市场价。
  四位大厨, 底薪每月二十两银子;舞姬唱伶, 底薪每月五两银子,客人若有打赏,对半分成;其余人等,底薪每月二两银子。
  全部员工,均根据当月的利润,享有一定比例的提成。酒楼生意越好,赚的越多,他们的月收入就越高。
  每年年终进行一次绩效考评,若有人不合格,便剥夺从业资格,退回府里当差。
  严晚萤将这套现代化的管理模式公布后,公主府里的下人们惊得说不出话来,私下讨论一阵后,纷纷争先恐后,要竞聘上岗。
  对下人们来说,这薪资实在是诱人。
  要知道熬成一个一等宫女,每月才领二两银子。而到酒楼里干活,就算是最低底薪也有二两,更别论提成了。
  而对严晚萤来说,此举大大节约了人力和成本。
  而且由于有卖身契的约束,以及长年宫中规矩的教导,不会出现朱雀楼之前的挖角问题,人心比较齐。
  她亲自主持面试,大张旗鼓地搞了几天,现在人差不多都挑选好了,目前要进行第一期岗前培训。
  严晚萤正在估算买酒的成本,忽然听见门外的若叶和金缘连声喊“驸马爷请留步”。
  然后一个不速之客便裹着冷风,不听劝解地推门而进。
  段清州那张惹眼的脸闯入眼帘,她只能无语凝噎,扶额。
  大哥,你是有什么毛病,一定要用闯入的方式来找她?
  你这行为,搁我们现代法治社会,信不信她告你“非法入侵住宅”?
  金缘和若叶一脸歉疚地跟进来,杵在段清州身后,不知所措。
  她叹口气,扬手让他们俩退出去了。
  望着段清州俊逸的眉眼,她没好气道:“驸马,要不然我们再给加一条规矩——无故擅闯私人领地,罚银二百两。”
  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初她也不知道您有这怪毛病。
  段清州却不说话,一步一步,若无其事地欺身上前,像黑夜中隐藏不住气息的野兽。
  她微愣,感觉到有点不寻常;“你怎么了?”
  说话间,他已经近在咫尺,蓦地,广袖轻抬。
  他就这么自然地牵起她的双手,好像寻常夫妻那般,温柔地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公主的屋里怎地不放炭盆,手指冰凉得紧。”
  严晚萤瞬间神思溃散,脑袋打结,直接愣在原地了。
  没想到这男人跟冰雕一般,手心的温度却是滚烫灼人,暖意如涌,瞬间将她的十指包裹。
  “放那玩意干嘛,再无烟的炭也呛人,搁在屋里不怕一氧化碳中毒啊。”
  她尴尬得脚趾抠地,想缩回被握住的指尖,却发现段清州的双手犹如钳夹,半寸也抽不出来。
  他状若无意地垂了眼,手指按到她的手腕上,轻淡道:“公主好像没戴呢。”
  “戴、戴什么?”
  “清州前日送的玉镯。”
  啊?
  所以你风风火火闯进来,发了半天疯,就是为了看看镯子有没有在她手腕上?
  严晚萤呼出一口气,豪放道:“呵,镯子,只会影响我拨算盘的速度。”
  “……”段清州眸光渐冷,“所以,公主就给典当了么?”
  典当?
  卧槽他怎么知道的!
  若叶才从当铺回来不到一刻钟,换来的银子还没在她兜里焐热呢。
  “段清州,你派人跟踪我?”她瞬间火起。
  “我如何会做这等事。是有人看见了,写信报与我的。”
  听听这清新不做作的解释。请问“有人”跟“派人”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是拿的工资不一样吗?
  严晚萤气得头昏,无奈任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手还是抽不出来。
  她干脆反其道行之,佯装挣脱,却突然一记铁头功撞向段清州。
  不想她这招实在是太出奇制胜了,段清州没有一丝丝防备。
  一个体魄强健的练武之人,居然跟一根晾衣杆一般弱不禁风,就这么轻易地狗带,哦不,轻易滑倒。
  滑倒就滑倒,你特么倒是给姑奶奶松手啊!
  于是就这么着,段驸马顺理成章地把她带沟里了,“砰”地一声,两个人一块儿坠机。
  可能呢,人家是好心,自己下意识地当垫背,生怕她摔到地板上了。
  但是!大哥你能不能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里是有桌子的,桌子它是有桌腿的,桌腿它是有棱角的!
  她的额头毫不意外地冲向了棱角,一声闷响,痛得钻心。
  这可好,别的女主跟男主一块儿摔倒,都是深情bgm、唯美慢动作、旋转定格加倒地“意外”亲吻,连电视机前的观众看了都直呼内行。
  而她呢,啥都没捞着,一抬头,两行鲜血淌了下来,胸前的红领巾好像更加鲜艳了。
  国产剧编剧,能出来解释一下这两者之间的差异吗?
  段清州见状倒是慌了神,急忙扶着她的肩让她坐回软塌上,连声问“疼吗”。
  废话,你来挨这么一下试试!
  若叶和金缘听到响声也吓了一跳,冲进来查看。他们一个手忙脚乱,端清水拿细绢,另一个跑出去找药膏。
  段清州对若叶说了句“我来”,不由分说地抢过了细绢,轻轻给她擦拭脸上的血迹。
  若叶只能机械地端着清水盆子,双目放空。
  不多时,金缘也找来了药膏,他弯腰瞥了一眼严晚萤的额头,暗吸一口气:“公主,伤口有些深,奴才先给您上药。”
  段清州猝然举起右臂格挡,吓得金缘的手一滞,像被烙铁烫了般缩回去。
  他对金缘依旧冷脸:“你就放那儿吧,待会儿我给她上。”
  金缘微低头,谦恭道:“是,驸马。”
  行,你跑来这里摆谱撒泼,然后弄伤了她,现在给擦个脸上个药就想欢乐和谐happy end了?
  偏不,她就要让你理亏死、内疚死!
  她痛得龇牙,泪花包在眼里:“驸马跑到这屋里来兴师问罪,不就是以为我典当了你送的东西么?”
  段清州轻点药膏的手顿了顿,只道:“今日不提这事。”
  “提,怎么不提,”她翻了个白眼,吩咐道,“若叶,去我那妆匣里,把那对白玉镯和翡翠步摇拿过来,给驸马好好瞧瞧。”
  他愣了一瞬,转眼便见若叶搁下盆子,“噔噔”跑走,然后捧了两件饰物过来。
  羊脂般温润的白玉镯,苍翠精巧的蝶恋花步摇。
  “驸马看好了,完璧无缺。”严晚萤扬起脸庞,挑衅一般地盯着他。
  他眸光中的寒气逐渐消退,好像春意化开的清江水,连绵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