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暴君,妖后,草包太子;佞臣,军阀,叛党通敌;迷信,贪污,糟蹋大米……
  这个小说的亡国设定果然不同凡响,没一处消停。屋顶真是哪儿哪儿都漏!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三公主倒是见解独到,与他人颇为不同。”
  面对她的义愤填膺,段清州竟然破天荒地夸了两句,搞得她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等,男主方才出言赞同她。那在此之前的那些阴阳怪气是激将法,故意说反话咯?
  到底什么路数?
  严晚萤还在揣测他的真实意图,忽然之间,一片阴影蓦地从头顶落下,拦住了今夜雪白皎洁的月光。
  一件男子的大氅,带着些许温热,罩在了她的头上。
  她茫然抬眸,透过衣缝看面前的那个人——清冷俊逸的脸,恍然如月下谪仙。
  他依旧冷着脸,红若桃花瓣的薄唇微张,吐出一句语气淡漠的话:“你的披风盖在大公主身上了。”
  严晚萤在夜风中懵了一阵。
  这又是在干啥,关心了晚餐,再来寒风中送温暖?
  一次性解决完群众的温饱问题,下回准备全力奔小康?
  虽然很感动很暖心,可是,她不冷啊。
  大哥你忘了她是全力冲刺过来的吗?
  还有你能不能不要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
  看个啥披风啊,女主脸上的娇羞你看到了吗,康郡王脸上的爱意你看到了吗,你头上的青青草原你看到了吗?!
  正在严晚萤在心中疯狂吐槽之时,绿豆眼突然捧了一只白鸽,从不远处的树荫里钻出,急急忙忙地窜上前道:
  “少爷,果然出事了!”
  段清州只觉眼皮一跳,神色骤紧,星眸里落下几许阴霾。
  严晚萤偷眼瞟他,心里默默感慨:好看的男人千篇一律,奶奶的,睫毛真长!
  绿豆眼忌讳着她,没有再出声详说,只是走到段清州身侧才附耳低语道:
  “葛将军一家刚刚被拘了,连夜押入宫门。皇上要亲自审问。”
  只是绿豆眼明显没考虑过风向问题。她耳清目明地站在这儿,什么耳语什么悄悄话,顺着风全传过来了。
  耳语了个形'式主义。
  “到底出了何事?”段清州沉声问道。
  “我让人打听了。说是他家小公子在秋园诗会上写反诗,有人向官府报了这事。陛下听到奏报后大怒,立即就派人将葛将军一家老小都抓了……”
  葛明良是他爹段商的副将,跟着段商二十余载,在大大小小的边境保护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因功晋升,成了镇南大将军,戍守一方。
  葛家与段家几十年的情谊自不必说。在他眼里,葛叔叔是他的启蒙老师,是从小爱护他的长辈,是没有血缘的亲人。
  两年前的墨城之围,阴谋、战祸、苍白灾难……一起席卷着,吞噬掉了他的双亲。
  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亲人了。
  “走,进宫。”段清州周身的气场变得冷峻,好似有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不行啊,少爷,皇上已经下旨,若有为葛将军求情的,满门抄斩!况且如今宫禁已开,非紧急军情,外臣是不得入宫的!”
  后路都被堵死了。专挑这时辰发难,如此措手不及,伸冤无门。
  “难道只能兵行险招了……”段清州轻声自语。
  与此同时,他眸中升腾起狠厉的光,朝悦书使了一个眼色,而后戒备地瞟了一眼呆立的严晚萤。
  可怜弱小无助的严晚萤,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没来由地心惊肉跳起来。
  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情况不太对啊。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额,不会顺便把她绑了祭旗吧。
  暴躁老哥,今晚月色真美,气氛真好。那个,大好的天气说什么兵行险招,你是想提前揭竿起义吗?
  第20章 纯阳之子
  严晚萤心里简直哔了狗了。
  她没记错的话,段商的势力属于死而不僵的那种,手底下好几位忠心耿耿的将领,还有一支训练有素的“段家军”。
  而葛大将军虽然做了多年的副将,手底下也是有一批生死兄弟的,他如今回京任职,这些兵士应该就驻扎在郊外。
  现在的情况,只要段清州有了决断,给个信号,城外的大军就能围上来。
  再纠集散落各地的旧部和“段家军”,这国,摧枯拉朽地就灭了。
  苍天,她的救亡图存计划还没开始发光发热呢!
  刚刚还运动热血的严晚萤,此时立马变得手脚冰凉,但脑子也飞快地冷了下了,迅速理清形势。
  段清州好歹是忠良之后,又不是天生反骨。林冲在被高俅逼上梁山前,也只想安安稳稳,做个朝廷的总教头。
  不到逼不得已,他是不会走到反叛这条路的。
  坏就坏在这条导火索。
  只要她及时掐灭火星,不让火药库引爆,还能有得玩!
  “段小将军,你们不方便进宫,不还有我吗?”严晚萤厚着脸皮毛遂自荐,营造出一种“别客气,咱儿都自己人”的氛围。
  “你?”段清州差点岔气,嘲讽味儿更是一下子没憋住。
  那眼神,好像在看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是啊。如今要救葛将军全家,需要两步同时走,”她生怕段清州打断自己,语速变得奇快,“一方面我进宫拖住父皇,不让他立即处决葛家;另一方面,你立刻调查此事,找出线索,还葛将军清白。”
  能和平解决的事,干嘛非得诉诸武力嘛。
  段清州犹疑了片刻,望向她的眸光浮浮沉沉,明暗不定。
  立即举事,实在是仓促,凶多吉少。
  况且此事本就是某些人的陷阱,他们被迫踩进去,只怕正中敌人下怀。
  他并不喜欢战争。
  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推翻政权的内战。如果说边境保卫战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为了争夺权力挑起的战争,完全就是在造孽。
  田地荒芜,内耗严重,物资紧缺,饿殍千里……墨城那地狱般的情景,将一遍又一遍地在世间上演。
  唯一的问题是,能信她么?
  段清州玩味的眼神迅速扫过这位举止怪异的公主。她一手拉紧大氅,另一手半握着拳,像又要做什么赌咒发誓似的。
  “那就,有劳公主费心。”
  神使鬼差地,他答应了。
  无比干脆。
  ******
  段清州今晚良好的态度,还有他最后的松口,对严晚萤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利好消息。
  多日的舔狗、啊呸,示好终于有了正面反馈。她很有可能就这么阻止了一场浩劫。
  她瞬间像喝了红牛、吃了士力架、嚼了迈炫,连随行的宫女嬷嬷们都没功夫带,直接轻车简从,鞭打着马匹往皇宫狂奔。
  “问到荣花姑姑了吗?”严晚萤一面踩着脚踏下马,一面询问旁边躬身迎上来的金缘。
  金缘是听了她的吩咐,先行骑马回宫打探消息的。
  “问到了。荣花姑姑说,皇上在皇后娘娘处用了晚膳,本来已经预备歇下了,听说此事十分震怒。连夜派人抓了葛将军一家老小,在轩居堂审问。”
  轩居堂是燕帝在后宫的书房,紧急的时候,也会在此处接见大臣。
  倒是方便她闯过去。
  理由就……临场发挥吧。
  国之祥瑞是不能用了,这是给段清州捏的人设。
  要不然就说他们一家守护着龙脉,杀不得;或者他们一家在戍守南方的时候发现了绝世宝藏的线索,必须留一留。
  严晚萤换乘上撵轿,正在大开脑洞,旁边的金缘表现得欲言又止。
  这是在等待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啊。
  “还有何事么?”
  “回禀公主,您叫我们盯着尚宫局那边,刚刚得报,纯阳之子已经有眉目了。”
  呵呵,真快啊。户部管钱不行,赈灾不行,查户口倒是第一名。
  “是哪家的孩子?”
  金缘埋了一下头:“好巧不巧,正是葛将军的独子——葛翼。”
  啥?
  他们家今年是犯太岁吗,咋那么多破事!
  不对不对,应该是挡了什么人的道,这才接二连三地遭到陷害。
  但是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既然已经用“反诗”的事情将葛家一窝端了,那还有必要再制造出一起“纯阳之子”祭天事件吗?
  “反诗”的事情明显发酵快,一个不好就是灭九族,而且是斩立决那种,连葛将军手下的小将领们都跑不掉;
  但“纯阳之子”,事情进展缓慢,前面铺垫了一大堆变态杀人事件、圣女神启、户部查阅,后面还需要到礼部“备案”、准备祭天仪式等,到头来只死十岁的葛翼一人。
  怎么看都很违和吧。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反诗”事件的幕后黑手,和“纯阳之子”事件的幕后黑手不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