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扪心自问,你做到哪一点了?”
  空气骤然沉寂下来,热气下头,陈令藻也反应过来自己说话太重了,当着舍友面这么下越睢面子,他……但要是现在马上道歉,那越睢不就抓着这一点胁迫他要一起睡了吗?
  可是不道歉,他又良心难安,不自觉替越睢辩解:越睢睡姿不好不过是喜欢紧紧抱着他,一点缝隙都没有,并没有打扰他自己睡觉,反而他睡得也很舒服;越睢不是白天累惨了,晚上不会打呼噜,打呼噜声音也不大,也不会影响他;又臭又热,可是实际上越睢每次要和他睡觉,都是会洗很长时间的澡,和他一款沐浴露,洗完却是不尽相同的味道,但毋庸置疑是香的,热但是在他没有明确自己性向之前,却也没有打扰他什么——他也从来不介意越睢打游戏菜菜的。
  陈令藻越想头越低,强撑着没道歉,眼角却控制不住地偷偷瞄向越睢。
  越睢垂着眼,看不出在想什么。但是脸沉沉的,一看就是强压着情绪。
  越睢生气了。
  越睢肯定生气了。
  越睢生气是应该的,他说话那么过分。
  陈令藻心头一跳。那、那越睢会跟他绝交吗?
  要是跟他绝交的话,也是一种殊途同归。
  陈令藻别开脸。
  ……
  越睢并不在意陈令藻说他不好的那些话。毕竟说得也不错,跟被小猫爪子挠一下似的,不痛不痒,他皮厚,皮都挠不破。
  不过……越睢神色晦暗看向陈令藻瘦削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可爱。
  陈令藻心虚的时候也可爱。
  越睢虚虚压下上翘的嘴角,眉眼一耷拉,戏张嘴就来:“原来你一直这么讨厌我吗?”
  他是为了他和陈令藻的友情。现在陈令藻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迷了心智,等清醒一定会后悔的。
  而他要做的,就是确保陈令藻将来不后悔,自然现在就要用尽各种手段把苗头掐灭,野草没了根怎么可能春风吹又生?
  那么适当装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越睢想得很好,演技也不赖,任谁来看都是一伤心到极致的人。
  “让你忍了这么久,还顾及我的面子,是我不好。”
  “我想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却没发现我的朋友因为我忍耐了这么久,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
  语气隐忍,声线颤抖,不偏不倚射中陈令藻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天啊,他在做什么。
  陈令藻撑在桌上的胳膊微微颤抖,他的情绪像是一瓶咕嘟咕嘟冒泡的汽水,气泡一个个变大、融合,把他的胸膛撑得酸胀不已,就要撑爆了!
  越睢在跟他道歉,他却想越睢是不是要和他绝交。
  “对不起。”
  在越睢又一次低沉重复自己错误时,陈令藻忍不下去了,迅速一摆头:“越睢,我不需要你向我道歉!”
  越睢眸子一亮,又很快暗下去,苦笑:“你要……和我绝交吗?已经讨厌我到这种地步了吗?”
  “绝交”二字他说得沉哀悲婉,眼中隐有泪光闪烁。
  邹友和胡亦阳左看看,右看看。
  越睢的言行举止无一不体现出“绝交”二字,堪称是他人生最痛苦的事的样子。
  陈令藻被他对自己深厚的友谊打动,又因为自己的友谊变质成喜欢而内心酸涩。
  “没有,我没有。”
  他强压下心底的百感交集,坚定而认真地否认,“越睢,我们是朋友,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是最好的朋友。”
  越睢执拗地纠正他,陈令藻也笑笑,没反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难以启齿,“我没有那么想过你,我,我只是为了……”
  越睢:“为了不和我一起睡觉?”
  胡亦阳警觉:?
  陈令藻点头。
  胡亦阳发出红色警报。
  越睢:“只是这样吗?只有这个原因?”
  越睢心里急,表演就不那么能压抑住自己的本性。是因为有外人在场吗?陈令藻明显是有事瞒着他不说,以前陈令藻都会说他们是“最好的朋友”,这次竟然落下了“最好”两字。
  越睢的直觉告诉他,陈令藻瞒着他的事和这两个字休戚相关,不弄懂到底瞒了他什么,他和陈令藻很可能越走越远。
  越睢语气怎么变这么快?陈令藻疑惑着,目光停留在越睢脸上。
  越睢也发觉自己的失误,连忙调整状态:“我是说,如果你真的不讨厌我,那你和我一起睡吧。”
  陈令藻审视的目光一僵。
  啊?
  越睢垂眸:“你还是……算了,不用勉强自己,我……”
  “不勉强。”陈令藻挤出一个笑容,哥俩好地去拍越睢的肩膀,“咱们关系这么好,有什么不行的,哈哈哈。”
  越睢轻轻“嗯”一声,比陈令藻还高大的男人就顺势靠在陈令藻坚实可靠的臂膀,声音委委屈屈,仿佛包着泪:
  “藻藻,还是你对我最好。你是我永远的、最好的朋友。”
  邹友为两人和好鼓掌庆祝,胡亦阳心里对着越睢大呼“此子断不可留”。
  确定了,他确定了!
  越睢,他们的越哥,他们宿舍最“恐同”的那个直男,他绝对有问题!
  他一直以为这两人要是有gay,是陈小藻的可能更大,现在看来——明明是越睢把陈令藻哄得团团转!
  可怜的陈小藻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胡亦阳对陈令藻投以同情的目光。
  陈令藻自觉安慰好越睢,又开始安安静静干饭。
  在听到胡亦阳悄摸的问题时,他只有一个反应:
  他装直男这么成功吗?
  第36章 梅开二度
  越睢去结账, 邹友去卫生间,包厢暂时只剩下了陈令藻和胡亦阳。
  “小藻,你那个……”胡亦阳吭吭哧哧挪到陈令藻身边, 看着陈令藻茫然的神色欲言又止。
  陈令藻:“?”
  陈令藻:“怎么了?”
  虽然越哥确实对他们很好还请他们吃饭,但是他……他还有为数不多的良心啊!
  胡亦阳咬咬牙,狠狠心, 靠陈令藻耳朵近些, 沉声, “你们其实根本不是假男友吧。”
  陈令藻心中一突, 笑容一滞,控制不住地有些慌乱。
  他被发现了?不是说他们312一屋子直男吗, 他们有gay达?不恐同的直男有gay达, 这合理吗?
  看陈令藻这反应,胡亦阳更加痛心,“我都知道了,小藻, 你不用瞒我了。”
  陈令藻的心脏快要从嘴里呕出来。
  陈令藻勉强一笑:“我瞒你什么了。”
  他正准备抵死不认, 却听胡亦阳话头一转,痛心疾首:“是越哥强迫你的是吧。”
  陈令藻:?
  陈令藻:“……啊?”
  胡亦阳做贼似的压低声音, 使眼色:“他强迫你当他男朋友,不,也不是强迫, 他是在道德绑架你。”
  “谁没有好兄弟陪睡就失眠?没有好兄弟陪睡就出那副要死了的样子?你骂他, 那是你骂他吗?是我我直接暴揍孙子, 打扰我睡觉还在那‘对不起~对不起~’,我天哪,这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陈令藻确实也感觉越睢有点怪, 但说不上是哪儿怪,只顺着胡亦阳的话点头,试探,“你的意思是……”
  “依我看,越睢,他根本不直!”
  陈令藻听这一番宏论听直了眼:“啊?”
  胡亦阳直拍大腿:“亏我还真以为他恐同,我们都被他骗了!我们都被他骗惨了!”
  “天杀的同性恋,就这么运用我们铁直的名声玩弄感情吗?!我们直男的名声就是被他们这种弯装直玩儿坏的!”
  陈令藻羞愧,深深埋头。
  亲爱的室友,是什么让你跟一个男同大谈恐同直男是弯装直呢?
  陈令藻惊觉:他装直男这么成功吗?
  “我要揭发他!”
  越睢推门而入:“揭发谁?”
  胡亦阳瞬间噤声,却用眼神觑他,心中纳闷,越睢是做坏事完全不会心虚吗;又感慨,越睢能被叫哥确实是有过人之处的,做这种坏事这么明显,根本不怕被发现,恐怕被发现了还面不改色。
  越睢胳膊自陈令藻背后撑到桌上,视线在两人间转了个来回,自认为不甚明显地往两人中间一杵,低头柔声问陈令藻:“吃饱了?”
  这番动作在胡亦阳眼中更是实锤,胡亦阳看他的眼神大变,疯狂朝陈令藻使眼色。
  瞧瞧吧,看看吧,这就是越睢的真面目!你不要被迷惑!
  眼色尚未传达到陈令藻,率先被越睢截获。
  越睢眼神一沉,直接严严实实靠在桌边,完全把两人隔绝。
  胡亦阳:“……”
  越睢背后就和长了眼睛似的,胡亦阳往右,他往右,胡亦阳往左,他往左。
  全面格挡,不留缝隙。
  陈令藻未察觉二人的你争我斗,仰头望着越睢,“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