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乱逐春生/首辅当年追妻记事簿 第125节
  把个简珣的脸颊都打偏了。
  他难以置信捂着自己的侧脸。
  黄时雨觉得打人的那只手隐隐作痛,麻麻的,好几次都没法儿抬起,本就断了根带子的主腰无论如何也穿不好,干脆砸在简珣身上,不穿了。
  她胡乱整了整,勉强维持外表的体面,踉踉跄跄走到了暖阁门口,复又回身望他,“我这么糟糕,你也一直不开心,何必还要忍受,不若早些把我休了吧。公主总不能强迫你辞官做驸马对不对?休了我,趁年轻找个干净的姑娘。”
  这番话憋在心里一直没有说。
  如今温着声音,和缓说了出口,心底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简珣咽了咽,眸中尚有还未褪净的浅浅怒意,却被汹涌的惊慌席卷了,“你想得美!就算把你休了我也是个成过亲的郎君,根本不会有干净体面的姑娘嫁给我。没有你,我,我娶不到媳妇了……”
  黄时雨怔怔道:“你在说笑吗?就凭你的门第找不到媳妇。”
  “找不到!”他怒然拔高了声音,迎上她如水的眼眸,整个人忽然就僵了,虚弱不已,“不要以为我真离不开你,还不是因为像你这么漂亮又懂事的姑娘太少了。人家那么好断不会跟被你祸害过的郎君,你糟蹋了我,休想脱身一了百了。”
  “蕊珠不就很漂亮,不比我差,也比我懂事,你把她抬了,就不用时时惦记在我这里吃过亏。”黄时雨倒没有赌气,实话实说。
  她有过别的男人,而他多有几个女人,应该就再没借口找她麻烦了。
  简珣望着她的目光霎时复杂难辨,连神情都有些扭曲了,颤声道:“我不喜欢贱籍,我要像你这样的女官。”
  也不知黄时雨有没有相信他的鬼话,只茫茫然蹙了眉心,转过头一步一步走回上房。
  简允璋又挑剔,事儿又多。
  少爷与少奶奶吵架了。
  从前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这次却有些不大一样。
  少爷宿在了书房,一连半个月都不见二人和好。
  月底少爷没坚持住,假装路过上房,回回当着少奶奶的面儿路过,可惜没捞着脸面,愣是路过了七八回也未能盼来少奶奶一个台阶。
  梅娘不给他台阶下。
  简珣也是硬气了一回,真就没有主动进上房。
  凭什么每次都是他向她低头。
  凭什么她跟别的男人不检点,还不准他大声说句话,说了便恶人先告状,冷落他。
  不二梅斋的几个近身丫鬟洞察了一切,益发屏息敛神,尤其当着曹妈妈与孙妈妈的面,不敢泄露半分。
  夫人本就因为小两口留在了京师,梅斋的丫鬟各个心知肚明,谁敢在这种时候说错话办错事,万一挑起夫人与少奶奶事端,少爷断不会容人的。
  她们在梅斋当差,自然得守着少爷的规矩。
  话说两位妈妈,是夫人的人不假,可也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这个府邸未来谁当家,断然不好无视眉眼高低告去夫人的清苑。
  眼下唯有走一步算一步,小心哄着,毕竟是小两口,闹个把月脸子总会好的,让长辈掺和进去才麻烦呢。
  黄时雨并没有故意冷落简珣。
  在她眼中,脚下的土地每一寸都是他的,就连她的人也是他的,他有权出入任何地方,也有权对她做任何事。
  只没想到他全然恼了她,厌恶如斯,默然划清了界限,一个上房一个书房,每日上衙也不再同乘。
  起初她深感不知所措,微微慌乱,后来不知不觉习惯了。
  偶尔相遇,她顾念旧时情谊,试图说句缓和的话,谁知才打一声招呼,就被他冷若冰霜的眼神瞪回去。
  她也是头一回见识到简珣的锋利与森冷,不知该如何应对。
  唯有当着婆母的面,简珣才正常。
  弄得她都有些迷糊了,手忙脚乱配合着。
  度过最初的无措,黄时雨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画署,又给自己在上房置办了一间小书房,倒也轻松自在。
  端午节后姐姐随同市舶使的曲大人赶往清宁县,姐妹二人约好明年一定相见,就此依依惜别。
  夫妻失和这种事长久下去不是办法,也不可能完全瞒得住长辈。
  尤其简珣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神色怏怏,终于引起了程氏注意。
  时间已经来到了六月初,黄时雨的肚子还是没动静。
  程氏想不注意都难。
  好在梅斋的下人心齐,并未说漏了嘴。
  付妈妈和曹妈妈几番纠结,欲言又止。
  黄时雨知道再这样下去终会露馅,连忙亲自去了趟书房求和,不意简珣不在。
  虽然怀疑这是闭门羹,可她没有证据。
  铩羽而归。
  没想到,是夜简珣就来了。
  黄时雨讪讪然,不过还是诚恳地道了谢,毕竟被婆母知晓不好过的人只会是她。
  简珣在如此厌恶她的情况下依然出手相助,属实大气。
  “你,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睡外面榻上……”她讨好道。
  大气的简珣翻过身背对她一言不发。
  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犯了难,试着往床沿挪,却被他抬手扯了回去。
  黄时雨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简珣冷笑,“你不想看见我便直说,我也不是非要赖在黄大人床上的。”
  “你误会了,我是不想打扰你。”黄时雨耐着性子解释。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简珣的骨气本来也没多硬,如今挨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再硬的骨头也碎了。
  他垂眸,抓着她一动不动。
  黄时雨有些紧张,怀疑他动了欲念。
  黑夜里,安静良久,她惊呼一声,被他拥着倒进了凉簟。
  感受到她的惊慌,简珣就心软了,本来也不忍吓到她。
  他竭力轻柔缓慢些,不让她难受。
  原以为这样的相融,会让他能再次离她的心脏近一些,可她只会小声地催着他快一些吧,快一些吧。
  他真快了,她又哭着摇首:“不,不,不是这样的。”
  他明知故问:“那是哪样?”
  她泪盈于睫望着他,祈求道:“快些结束好不好……”
  分别的太久,她又开始不适应他的存在。
  简珣噙住了她的呜咽,碾转着,疼爱着,迫使她不得不重新适应他的存在。
  次日,黄时雨颓然钻进马车,只想逃离简府,快些上衙,谁知简珣得寸进尺,竟登上了她的马车。
  两人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战战兢兢。
  幸而月事如期降临,当晚,简珣吃到了合乎礼法的闭门羹。
  他悻悻然立在冰冷的阶上,背影萧萧索索。
  第87章 原谅
  还没出末伏的夏夜,热气被荷塘碧波化解了大半,清风徐徐。
  简珣杵在原地。
  原本好好的,都让他进了屋,却因为他又问了句“那人到底是谁”,气氛急转直下。
  黄时雨没有直接回答,却忽然道:“我来了月事,今晚不能服侍你。”
  他定定望着她,“我何曾让你服侍了。”
  可她有月事,像是拿到了“免死金牌”,坚持赶他走。
  简珣听见了声若蚊吟的一句“你就当他死了,你要同死人计较么”。
  死了的人影响不了活人什么。
  梅斋上房的园子固然凉快,可再凉快也比不得堆放两大缸冰块的寝卧,最难受的莫过于蚊虫叮咬。
  素秋劝了两句,少爷却益发沉默了,只好命小丫鬟在四周点上具有驱蚊功效的熏香,又亲自打着扇儿。
  上个月她才成的亲,原本已经轮不到做这些,可新升任的丫鬟在主子跟前的脸面尚浅,脑筋一转就求到了她这里。
  继素秋白露后简珣身边的一等丫鬟除了伶俐能干还特别本分,样貌更是一个比一个普通,也不知少爷在给少奶奶献什么哑殷勤。
  黄时雨透过朦胧的纱屉子,望着月色下的简珣,宛如雪浪石峰的一株青松,良久,她才收回目光。
  有时候,她挺希望他对她也薄情一些,善良且薄情着。
  六月份忙忙碌碌,光是画艺考核就闹得人心惶惶。
  朝廷为免画师滥竽充数混日子,略加修改今年的赏罚措施,末等不仅要减一成俸禄还将失去次年报名离京采风的资格。
  离京采风基本就是为皇帝或太后办差,再不济也是为皇后,相当于外调攒资历的文官,一旦熬到回京,轻则加俸重则升官,履历更是添上了光鲜一笔。
  然而外调文官通常五年起步,采风却最多不超五年,相较而言,算得上官场最为便利且不耗时的升迁途径,众人趋之若鹜自不必说。
  用闻大人的话来讲,黄诏侍铁定是祖坟冒青烟,今年鸿运当头,飞升六品,倘若明年再选进离京采风,归来怕是要成为画署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五品女官。
  搁在宫里便是个大姑姑了,太后身边商姑姑那种级别的。
  人呐,除了要有实力,还真得需要些玄妙气运。
  一席话说得黄时雨心里仿佛鼓满海风的帆扬起了。
  廿三这日画署旬会。
  作为官衔资历皆低的小诏侍,黄时雨并不能次次参与,偶需要帮忙打下手,闻大人才会召她。
  她是个温顺又会看眼色行事的,每回坐在闻大人身后不声不响,存录却比旁人记的清晰又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