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养花守则 第112节
  乍然从颜母口中听到雪儿要想要嫁他,眉心跳了一跳,心底生出几丝甜滋滋的喜悦来。
  但知道此时此地,不宜在这位敌意颇深的母亲面前表现得太过忘形,他面上依旧沉静如水,并不显心中欢悦之情。反是把头垂得更低了,做出一副深沉稳重模样。
  薛贞柳见他波澜不兴,知道他是个能藏得住事儿的,也不欲同他过多周旋。
  “章大人,我说话直接,可能有叫您不爱听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我知道雪儿爱慕你,你也拿出了态度,愿意明媒正娶我家雪儿。但我私心里对你和雪儿的事,依旧是很不满。”
  章凌之只淡淡苦笑,点头以示理解,“晚辈明白。”
  “雪儿跟你时年纪太小,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或许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究竟做过些什么。是否真的无愧于天,只有你自己扪心自问。”
  章凌之笑容得体,恭敬的态度拿捏得十足。并不急着辩解,知道任何解释都是无济于事,于是只郑重道:“悟已往之不谏。过去的事,我不会争辩,因为耽溺纠结于过往,毫无意义,怎么说,也无法令您对章某改观。”
  “我唯有向您承诺,这一生,这一世,一定会对雪儿一心一意,爱若珍宝。”
  他深邃的眼眸认真而庄严,薛贞柳努力去捕捉,似乎从那双幽不见底的凤眸中,确有一丝真诚溢出。
  心中叹气,她只好点点头。
  “既然这样,我是想,雪儿的身子本也不便折腾,等签下定亲书,便继续留她在你府上。”
  眼睛疏忽一亮,章凌之不觉挺直了身子,头一次的,那不可遏制的激动与兴奋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不过这件事,我也不好一个人做了主,我要给我们家茂华去一封信,看看他的意思吧。”
  章凌之若有所思地点头,“颜大人处,我也会亲自写信跟他说明的。”
  其实只要摆平了颜母,颜荣那里他反而是不大担心的。
  “还有一点。”
  薛贞柳扳直了脸,朝他严肃叮嘱道:“在我和颜茂华回京正式举办亲事之前,你……”顿了顿,她一字一顿警告道:“不许越雷池半步。”
  眉尾几不可查地一挑,章凌之郑重应喏:“是,晚辈知晓。”
  第72章 吞花卧酒(终篇上)终于尝到她的滋味……
  颜荣将两封同时自京中寄来的信展开放在桌上。
  他看完这封又瞧瞧那封,被两封信里的内容打得蒙头闷脑,脑瓜子嗡嗡作响。
  这……
  雪儿……
  章凌之……
  他们俩……
  怎么会??!!
  “岂有此理!!!”
  他将信重重拍在桌上,气得眼睛瞪如铜铃,两只鼻孔牛鼻子似的直出气。
  愤恨到了深处,他心燎起了火,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来踱去,手不时抽出来在空中指指点点,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自家的好白菜就这样被猪拱了呀!!
  请苍天!辨忠奸!
  “那个畜牲……章越他就是个混蛋……禽兽!!”
  “想让我答应他和雪儿的婚事……?做梦……做梦去吧他……”
  “那个阿贞……她也真是的,这次办得是什么糊涂事儿?平常她也就会跟我横!只会跟我横她!”
  他在院子里来回嘀咕,这话落在一旁小儿子的耳朵里,前言不搭后语的,只是不知父亲在说什么疯话。
  “爹?阿姐她怎么了吗?”
  “那个章越!”
  根本没有听进去儿子的话,颜父手指朝天,像只窜天猴一般跳将起来。
  “看我不揍死他!敢打我家雪儿主意!我揍死他!”
  “爹,您说的那个章越,就是最近刚升任内阁首辅的章凌之,章大人吗?”
  儿子的话如同一盆凉水,呱唧一下兜头浇下来。
  瞬间冷却了那令他昏头的怒意。
  嘴边的小胡子哆嗦了两下,他摸索着桌沿,跌坐到石凳上。
  “啊……啊……是呀……新任的首辅……没错,没错……”
  “爹,您刚说,您要去揍那首辅大人吗?”
  十三岁稚子又天真无知地发问了。
  灵魂抽离了几瞬,颜荣忽而挺起腰,眉头一皱,板起个脸来呵斥:“哎!胡说!休的胡言!”
  “爹爹我……岂是那个意思……?!”
  颜春禹瘪了瘪嘴,不想说他什么了。
  “我刚刚分明都听见了……”他只敢小声嘀咕两句。
  不过爹爹这性子,他早已习惯了,每次都是话放得狠,自己在那儿背地里跳脚,真到了要面对事儿的时候,又老老实实把个尾巴夹好。
  颜荣惨白着脸色,双目出神,手紧紧抠住石桌边缘,指尖暗自用着劲儿,似乎恨不能把那石块掰下来。
  哎……
  哀叹一声,他整个人瞬间被抽去了力般,歪倒在石凳上。
  “怪你爹没用……都是你爹没用啊……”
  “爹,是阿姐出什么事了吗?”
  爹爹看完京城的来信就成了这幅模样,肯定又是为着姐姐的事儿烦心。
  一听他提起女儿,颜荣又是悲从中来,默默就红了眼眶,“那个……章越写了信来,说要娶你阿姐……”
  颜春禹愣了瞬,眼睛一亮,“爹!这是好事呀!”
  “跟首辅结了亲,那咱还怕回不去京城吗?!”
  他还以为,是那章越把他姐肚子搞大了却不愿负责之类的,才会惹得爹爹如此气愤。没想到是要来跟他们结亲家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在岭南那湿热蛮荒之地待了这么久,他早就对京都的繁华怀念无比。
  颜荣气叹得更重了。
  儿子还小,不懂这些,也没法儿指责他什么。
  他哪里知道,父亲心中的愤懑与不甘。
  雪儿托在章越手上的时候还这么小,他说是替颜家照顾女儿,结果却成了给自己养媳妇儿!他个心机深重的大男人,拐骗一个未经世事的幼女,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越想,他越愤恨,这心里头就跟被石头堵住了似的,有气却又发不出来。
  到了晚上,他左右睡不下,虽说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可又实在畏惧章凌之的权势。
  再者说了,他们退了裴家的亲事,本就将人得罪了,而今再把个章凌之也给拒了,他颜荣还要不要在朝中混了?虽说他这辈子是不指望能有什么登天的作为,可也不想落得个官场弃子的下场啊。毕竟他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家里七八张嘴,全都指着他的禄米下锅呢。
  他心中
  哀叹,默默又翻了个身,披衣起身,点上灯,准备给京中去一封信。
  章府。
  冬宁看完父亲的来信,缓缓置于膝头,双眼怔忪,思绪不知又飘到了哪里。
  “怎么回事?你爹信上说什么了?”
  薛贞柳拿过那封信,也迫不及待浏览起来。
  “爹爹说……他问我,是否真的心悦小叔叔,是甘心情愿嫁与他否?”
  看爹爹在信中的意思,他似乎就只关心一点——女儿是否喜欢。
  章凌之给他写了信,薛贞柳叶给他写了信,可那里头,都没有冬宁的意思。颜父寄信来,只问一句,他只要宝贝女儿的态度。
  冬宁恍恍惚惚,心下不由荡起些微波澜。
  她与爹爹已分别久远,可这信中的爹爹却仿佛又唤起那几乎模糊的回忆,就像孩童时会抱她在膝头逗弄她;将她一路从香山脚下背上山顶;更会在下值回家躲开母亲偷偷往她手中塞豌豆黄……
  爹爹还是那个疼她的爹爹,这一点,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啊。
  想着想着,鼻头不由泛起一阵酸意。
  “呵。”看完信的薛贞柳鼻子轻哼,将信拍回了桌上。
  “这个颜茂华,还写什么信特地问你喜不喜欢?说得好像你若答个不喜,他便真敢硬着胆子去下他章越的脸面了似的。”
  薛贞柳对此只是不忿,自家夫君那个乌龟性子她最是了解,她一听章凌之也要亲自去信给颜荣,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定亲事宜了。
  自己说是征询他的意见,可她多半猜出来,他心中即使再不满,这次怕是连个屁都不敢对那章凌之放。莫说之前可能把裴家给得罪了,就这一下,他哪儿还敢再去拂一把章凌之的面子?想都不用想。
  不过叫薛贞柳没想到的是,他没立马应“是”或“不是”,竟是先来了封信给女儿,问她的意思。
  “哎,也算你爹爹有心了。”
  想着,她嘴角又露出个难得的笑,“我倒是真挺想看看,若你回他个‘不喜’,他是否真敢跟那章越对着干?”薛贞柳偏一下头,揶揄地看向女儿。
  “娘……”冬宁撇过头去,抬手擦拭已然冒头的泪花,嗔她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打趣儿我们爷俩。”
  “呦呦,是,你们爷俩,从小你就跟你爹亲近。他惯着你,我管着你,你跟他总是一派的,反倒弄得我成了个坏人似的。”
  她嘴里说着抱怨的话,却是笑着将那信收好,“这次也是,他一封信呀,就把你感动得出眼泪,我在这儿跟你好一番闹腾,怕是只在你心中落了个埋怨。”
  “娘……阿娘……”冬宁歪去她怀里撒娇,搂着她的腰不放,挨在她肩头,“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您和爹爹都是,最最最疼我了。”
  薛贞柳被她闹得不行,头拗过去,扑哧就笑出来了,“你呀,就是个讨债鬼,专来磨我和你爹的。”
  “行了,你赶紧给他回个信去,好让他安心。只有你一句想嫁,他这心里方才能好受点。”拍拍女儿的手臂,她抬头看看天,语气竟似暗藏忧伤:“我呢也就不等他回信了,他无有不答应的份儿。赶紧地,我要给你把这事儿张罗起来,省得一来一去地再耽搁时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