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护士认为董只只小题大做,正犹豫着,要不要挡在两人之间,平息战争。
  这是她负责的病房,闹出事,在责难逃。
  可董只只一副社会人的架势,心里发怵,迈不动腿。
  pad在虚空剧烈摇摆,如蜻蜓振翅,山雨欲来之势,一触即发。
  下一秒,pad落在雪白的被子上,略带发黑的红稠,飞溅而出,将被子、连同屏幕里正在唱跳的陈鼎之,染成暗红。
  护士急忙按铃,往病房门口奔走,疾呼道:“二十二床病人大出血,快看看哪个医生有空,速来支援,赶紧安排手术!”
  就在病房里紧张对峙的同时,走廊上掀起骚动,护士站的护士小声嘀咕,余光暗瞟,向她们走来的两位年轻男子。
  目光在清甜奶油的相片与真人间游移,做最后的确认。
  “你说他是不是陈鼎之,长得好像。”
  “他昨晚不是还在厦门参加总决赛?”
  “你看他身后的男人,像是他的绯闻男友。”
  “帅哥抱团,怪不得结婚率一年比一年低。”
  “大瓜!赶紧拍照,发微博。”
  没等两人举起手机,病房护士已然冲到护士站:“二十二床病人大出血,打电话通知家属。”
  其中一名护士翻开董只只的入院记录:“董只只的紧急联系人叫刘祖全。”
  另一名护士随即拎起听筒。
  兄弟俩走到护士站近旁,听到“董只只”三个字,齐步奔上前。
  陈鼎之冲在前头,神情焦虑,急切询问:“我是董只只家属,她怎么了?”
  八卦先放一放,救人要紧,出于职业习惯和素养,此刻站在护士面前的不是陈鼎之,仅仅是病患家属。
  一名医生从走廊尽头飞奔过来,众人随即涌入病房。
  董只只意识迷离,捂住胸口,嘴角粘连浓稠。
  医生翻开董只只眼皮,用手电照了照,挥挥手:“病人胃穿孔造成大出血,即刻安排手术。”
  一名护士出去摇人,先前的查房护士面露难色,称今日车祸伤患太多,血库o型血告急,二十二床病人是o型血,目前在调拨的路上。
  而后,她把目光移向隔壁床。
  田姓女生果断拒绝:“别看我,我是o型血,但没义务献血,我自己还是病人。”
  陈鼎之撩起袖子:“医生,我是o型血,抽我的,要多少抽多少,往死里抽,管够。”
  医生摆手安抚:“家属心情我们能理解,医院有规定,近亲不能献血。”
  “抽我的。”一道醇厚的嗓音,宛若黑夜里的光,拨开迷雾。
  此刻众人方注意到,跟陈鼎之一同前来的男子,一身黑色西服,皮鞋锃亮,身材欣长,比186的陈鼎之还要高半个头,发
  梢挂着露珠,额间沁出细碎的汗。
  他像个天生的领导者,语气带有极强的压迫感,深沉而果决。
  医生抬眼询问:“你和病患什么关系,也是亲属?”
  陈嘉弼脱下西服,解开左手白衬衫袖扣,顿了顿,换一只手,露出健硕的臂膀,青筋暴起,沸腾的血液在暗处激流涌动,目光全然聚集在身体前倾,把整张脸埋在长发里的董只只:“我是o型血,董只只是我姐,但不是一个爸、也不是一个妈生的。”
  陈鼎之莫名看向陈嘉弼:“哥,你在说什么?要不去对面酒店倒会时差,我守着姐。”
  第2章
  与董只只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陈嘉弼是在三年前,离开青岛前一晚,无意间得知。
  这份亲自鉴定报告,如同诺亚方舟,将他从无尽的深渊里解救出来,拨开混沌迷雾,沐浴在阳光下,陈嘉弼豁然开朗,纠缠在心底的痛楚,迎刃而解。
  什么道德枷锁、罪恶感、心理疾病,统统是狗屁。
  手术很成功,没有切胃,血也止住了,董只只刚动完手术,身体虚弱。
  她转头用目光搜寻隔壁床的病友,准备等气力恢复些,跟她好好掰扯。
  把她两个弟弟说成gay,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若说陈鼎之长得讨人喜欢,有男人看上他,情有可原。
  事实上真的有男人看上他,后盖差点被掀翻。
  要不是董只只及时赶到,一顿豪气干云的操作,或许陈鼎之还真的要被迫成为gay。
  可要是陈嘉弼喜欢男人,她求之不得。
  总好过天天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视线落在浅胡桃木的衣柜,边上没有床,摆着一台监护仪。
  她想要直起身子,感到全身乏力,胃部阵阵刺痛,龇牙皱眉。
  陈嘉弼摇床,想要把枕头垫在董只只后背:“麻醉刚退,医生说会有点疼,疼了说,让人给你打止痛针。”
  绝对不能让这个男人有可乘之机,董只只抓过枕头,费力往背上塞:“我自己来。”
  但凡给他点好脸色,这狗东西就会得寸进尺。
  见她四处打量,陈嘉弼解释说,原来的病房太吵,换了个单间。
  手机响个不停,是订单提醒。
  几十个订单涌入,收件地址大多在市立医院,其中一个叫田女士的,买了好几件,加起来有三千多块。
  陈嘉弼收走手机,让她安心修养,这些订单是陈鼎之的功劳,给护士签名时,顺带提了一嘴,冲他这块活字招牌,纷纷下单。
  目光在病房里扫视,落下些许寂寥:“鼎之呢?”
  “给粉丝签完名,回酒店倒时差了。”
  倒时差?
  厦门和青岛不在一个时区吗?
  陈嘉弼补充道:“他一时间,没法接受你不是我姐的事实,回酒店练舞,折腾他那耗不完的精力,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
  董只只咳血之际,脑袋嗡嗡,隐隐听到兄弟俩与医生的谈话。
  病房昏暗,陈嘉弼拉开窗帘,淡然回复,仿佛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三年前,你替我办欢送会的那晚,那晚……”
  强光袭来,刺入董只只双目,好似万千根细小银针,在她身上戳出一个个窟窿,窟窿实在太多,病号服被捅得稀烂,像是衣不蔽体,出现在陈嘉弼面前。
  她遮目阻挡,大喊:“别说了!再说咱俩姐弟都做不成!”
  董只只贪财好色,没到对身边人动手的程度。
  那晚陈嘉弼的行为,让她感到耻辱。
  自那晚后,董只只空窗至今,不敢贪图床笫之事。
  陈嘉弼回头看一眼,用身子挡住光线,拉上半扇窗帘,病房被柔和的暖意包裹:“你不是早把我从户口本里除名,不认我这个弟弟了嘛!还亲口说,我俩姐弟情分,到此为止。”
  他从小聪慧过人,董只只说不过他,但在这件事情上,必须要和他掰扯清楚:“我瞒着你,是为你好,你想想看,那时你才13岁,还是个娃子,我要告诉你,你是施瑾茹和莫言风的儿子,跟我爸一点关系都没,你能受得住?”
  “所以在深圳,陈广海来接收家产,我拼了命带你和鼎之逃离,你却把我丢在大街上?”当得知他不是陈青河的儿子,陈嘉弼解开了所有谜团,包括董只只拐走陈鼎之,却将他抛弃的匪夷所思行径,“董只只,你够自私的。”
  “你给我放尊重点,叫姐!”董只只吼一嗓子,立马捂住胸口,伤口像在滴血,她情愿陈嘉弼唤她姐,这样至少可以维持现状。
  陈嘉弼过来顺她胸口,尚未触及,被董只只抡胳膊挥开:“你现在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吗?”
  陈嘉弼退步示弱,双手举过头:“姐!你还认我这个弟弟,我就唤你一声姐。”
  自那件事后,董只只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二话不说,直接拉黑,切断所有联系,又怕他在恒裕集团吃亏,隔三差五从陈鼎之处旁敲侧击,打探陈嘉弼近况。
  眼下两人独处,董只只浑身不自在。
  董只只伸手指向房门,目光决绝:“你走,哪来的,回哪去,我自己请护工。”
  陈嘉弼绕到她身侧,从她后背抽枕头:“你都病成这样,还跟我闹?外人吃你这一套,你觉得对我管用?现在你需要静养。”
  “你不在,我才能静养,看到你,只会让我生气!不,是恶心!”
  董只只推他,力气没他大,两人处于短暂的肢体接触僵持阶段,一个要极力摆脱,一个在想方设法安抚对方情绪。
  房门推开,护士查房,见两人抱在一块儿,会心一笑,声称自己男朋友是高三学生,今年刚满十八,在外人面前以表姐弟相称,都是过来人,不必遮遮掩掩。
  董只只仔细打量,从护士的颈纹判断,她至少有三十一二。
  现在的人,都玩得这么开!
  她是不是out了?
  董只只搂住陈嘉弼胳膊,说他只是弟弟,虽不是亲姐弟,但感情深得很,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
  她一边搂,一边掐,上周刚做的美甲,长长的指甲片,在笔挺的西服上抠出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