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坐起来尴尬笑笑自嘲说:“政儿醒了怎么不叫母后?”
  “母后昨夜受了惊吓,寡人想让母后多睡一会儿。”嬴政漫不经心回她,他视线落在案几上的那碗粟米粥上,“这碗粥还是热的,母后趁热喝了,喝完便启程。”
  娮娮穿好鞋走过来道了声好,然后坐下捧起碗喝。
  嬴政表情淡淡看着她喝粥,视线落在她的唇上,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昨夜的画面。
  她那张嘴,模样长的倒是不错,可就是小了点儿,不撑开点儿还真不太容易把舌头伸.进去。
  “政儿怎么这样看母后?”娮娮见嬴政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便问他,“政儿是不是还没喝粥?”
  嬴政淡淡回:“喝过了。”
  娮娮又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赵殷,问道:“那赵殷呢…”
  “回姑母,侄儿也已喝过。”赵殷恭敬回答。
  娮娮只好点点头说好,她怕耽误时间惹得嬴政不高兴便迅速喝完了这碗粟米粥。
  嬴政看向她的眼神此刻多了一丝打趣,嘴不大,喝东西倒是快。
  娮娮喝完后,三人继续赶路。
  普通马匹从咸阳到蓟城至少需要八日,可昆仑追风并非寻常马匹,四日便可抵达蓟城。
  在路上颠簸了四天,娮娮觉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了,脑袋也晕晕乎乎的,似乎总是睡不够。
  不过娮娮没想太多,只当自己是太累了。
  蓟城郊区一处偏僻宅院内,燕太子丹早已等候多时,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华丽珠翠满头的小女孩儿,瞧着才十来岁,是他的妹妹姬月。
  姬月亲昵地抱着姬丹的腿仰脸问他:“太子哥哥,嬴政哥哥怎么还不来?”
  “算算时间应该快了。”姬丹看着门口若有所思,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数日前他亲自出使秦国与嬴政约定共同伐赵,可秦军却突然临阵退兵,让他们燕军独自对抗赵军,此战燕国损失惨重。
  姬丹自然是恨极了嬴政,可是战后嬴政却派人给他送来密信,称退兵一事是吕不韦擅作主张,他并不知情。
  姬丹将信将疑,与嬴政约好昨日在这处私宅见面,可等到现在嬴政还未到。
  “太子哥哥,嬴政哥哥是不是不来了?”姬月问道。
  姬丹沉默一会儿,才冷声道:“他若不来,自此以后,我与他,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姬月闻言缓缓垂下头,她知道哥哥姬丹因嬴政临时变卦,致使燕军不得不独自迎战赵军而心生愤懑。然而,她始终难以相信嬴政哥哥会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毕竟,他与太子哥哥曾是那般亲密无间的挚友。
  兄妹俩正各有所思,忽闻门外一阵越发清晰的马蹄声,姬月心中一喜,忙提着裙摆朝门口跑去,姬丹则跟在她身后缓步走去。
  “嬴政哥哥!”姬月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嬴政扶着娮娮下马的画面。
  “夫、夫人?”姬月又朝娮娮说,她幼时曾去赵国探望过当时还在赵国为质的太子哥哥,也是在那时她认识了嬴政和赵姬。
  娮娮被嬴政抱下马,双脚轻轻落地,对姬月回以微笑。她也是才知道自己来的地方不是泾阳,而是燕国都城蓟城。
  “阿月,不得无礼,这是秦王与秦太后。”姬丹语气冷淡提醒姬月,上前一步朝娮娮行礼,“拜见秦太后。”他视线掠过嬴政,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
  嬴政挑起眉,嘴角微微一勾,语调轻松,“还在怪我?”
  不料姬丹仍旧语调冷冷,“你如今已是秦王,我怎敢怪你。”他又看向身旁的姬月,“阿月,带太后进内院。”
  “是,太子哥哥。”姬月乖乖领命,引着娮娮进了院内,走时不断回头看向嬴政,随即又红着脸低下了头。
  娮娮也回头看了眼嬴政,发现后者也在看她,她只好抿唇冲他微笑,然后便任由姬月牵着她走了。
  等她们走远了,嬴政才收回视线,转而对姬丹说:“我远道而来,你就不请我进去?”
  姬丹冷笑一声,“嬴政,你果然是怕了,竟还将你阿母带了过来,怎么,是怕你单枪匹马来我会趁机杀了你么?”
  “怕?”嬴政轻笑,“我怕过甚?带我母后来是因为她想念阿月。”他说着便自顾自抬脚走进了院中,随手扯过马上的一个包裹扔给了姬丹。
  “这是赔罪礼,我说过,秦军退兵一事是吕不韦擅作主张,我并不知情,你应当是查过的,还需要我再解释一遍么?”
  身后姬丹看着他悠哉走路的背影,视线低垂落在怀里的包裹上,眉头轻轻蹙起。
  “这是什么?”身后姬丹问道。
  嬴政脚步一顿,侧头只说了两个字:“金子。”
  第22章
  厢房内,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照在两人的面庞上。
  嬴政的面容深邃而平静,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而一旁的姬丹则紧紧盯着他,气氛显得格外紧张。
  案几上,一个被拆开的包裹里,金晃晃的金子闪着诱.人的光芒。
  姬丹不屑地瞥了一眼那些金子,冷笑道:“区区一些金子就想打发我?未免太过小看本太子。”
  嬴政颀长的身影背倚着门框,月光如流水般倾泻在他的背后,为其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他慵懒地斜倚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姬丹,此事虽为吕不韦所起,但赔偿之事我自当承担。毕竟,你我之间,情谊匪浅。”
  “你只是事后才来这一套,你敢说你事先就不知情?”姬丹质疑道。
  闻言,黑暗中嬴政的眉心似乎微微一动,接着若无其事地说道:“怎么,还是不肯信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气氛更加紧张。沉默片刻后,姬丹忽然开口:“信或不信又有何妨?我燕军此战损失惨重,岂是你区区一些金子就能抵消的。”
  嬴政微微一笑,语气淡然:“我何时说过是赔偿给你那些将士的?这些金子,是给你的。”
  “给我?”姬丹有些疑惑。
  嬴政从门框上直起身子,步履从容地走近,语气悠然:“公子衍虽是庶子,但若得朝中权臣与外部势力支持,未必不会威胁到你的太子之位。你以这些钱财拉拢朝臣,自然能稳操胜券。”
  姬丹闻言眉头紧锁,先不说嬴政是否真心为他考虑,光说公子衍目前还不至于对他太子之位造成威胁。
  嬴政将姬丹的迟疑尽收眼底,语气依旧平静:“恕我直言,以燕国如今的国力,若我秦军此时进攻,燕国必败无疑。”
  此言一出,姬丹的脸色愈发阴沉。嬴政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我怎会进攻燕国?你我可是要将天下一分为二的盟友。”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只是吕不韦这等贱商竟敢擅作主张违背盟约。此仇不报,你这个太子,心中可会安宁?”
  “你想做什么?”姬丹终于听出嬴政的弦外之音,他是要对吕不韦下手。
  “演一出戏。”嬴政淡淡道。
  姬丹疑惑地望着他,嬴政继续说道:“燕国此战损失惨重,国力衰弱。我大秦朝臣多次提议趁机攻打燕国,但吕不韦却以稳固国本为由阻拦,甚至提议让你燕太子丹来秦为质。”
  嬴政说完,静静欣赏着姬丹脸上愤怒与惊疑交织的表情。
  姬丹低头沉思,以秦国如今的实力,若提出让他为质,燕国别无选择,只能答应。然而,这对他和燕国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沉默良久,姬丹缓缓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嬴政,沉声道:“若我出使秦国为质能换燕国太平,本太子愿意。”
  嬴政闻言,忽地轻笑出声,他弯腰拿起案几上的一块金子在手中把.玩,笑道:“姬丹,我怎舍得让你为质?自然是公子衍去。”他看向姬丹,继续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说服吕不韦和其他朝臣让其他公子替你为质,无论是公子衍还是公子职,总归不会是你。”
  姬丹眉头依旧皱着,只听嬴政又说:“如何,现在还怪罪我么?”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片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
  主屋内,娮娮与姬月已各自在食案前落座,静候嬴政和姬丹。
  姬月依旧不习惯称呼娮娮为太后,仍如儿时般唤她夫人。
  她从垫子上起身小步快走到娮娮身旁,“夫人,您和嬴政哥哥这次会在蓟城逗留多久?”她语气含.着期待,甜甜笑着问。
  娮娮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这要看政儿的安排。”并非她推脱,而是她深知自己无法左右嬴政的决定,更没那个胆量去干涉。
  闻言,姬月眼中的光彩稍稍黯淡,她垂下头,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娮娮见状有些慌乱无措,眼前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稚嫩的脸上写满纯真和期待,而自己却把话说的这么决绝,像是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娮娮暗自懊悔,担心自己的话是否过于生硬无情,生怕这个小女孩会因此伤心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