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国际长途电话打了四五通,根本联系不上。”
  “不过我们找到了他提到的那间酒吧。酒吧老板和服务生都对他有印象,说当晚他先是和一位老板喝酒谈生意,后来对方先离开了,他就独自喝起闷酒。可惜没有监控录像,他们也无法确定具体时间。”
  徐家乐也站起来,将医院的病历记录递给莫sir。
  “这小子够倒霉的,急诊记录显示他多次因严重过敏就医。但确实是在去年,才查出真正过敏原是红酒中的亚硫酸盐。”
  “但是,红酒瓶口的dna又怎么解释?”
  调查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会议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如果游一康真的清白,为什么所有证据都指向他?
  难道只是巧合而已?
  “现场会说话。”莫振邦沉声道,“我们重新梳理时间线。”
  随着新的任务分配,祝晴翻开笔记本,认真记录这些天汇总的时间线索。
  耳边传来同事们的低声议论。
  “就因为妹妹的偏执,让哥哥平白受到牵连,实在可怜。被卷入亲妹妹的命案,还要因为那本日记百口莫辩,游一康能找谁说理?”
  “如果运气不好,游一康可能还会因为这样丢了工作。到时候一家老小,谁来养?”
  “昨晚见到他们父母,整个人都瘦脱相了,好像几夜之间就老了十几岁。”
  梁奇凯无奈叹气:“说到底还是游敏敏的心理问题,她自己不寻求帮助,别人怎么救?”
  ……
  上午十点,莫振邦给重案b组全体警员布置了新任务。
  每一位探员,必须让现场“开口说话”,完全按照死者当天的行动轨迹重新走一遍。
  这是一个推翻重建的过程,目的是寻找新的突破口。
  由于调查方式灵活,祝晴顺便回家,准备接走盛放小朋友。
  房门一打开,这个小孩正在地板上打滚。
  “好闷。”
  “好闷好闷!”
  萍姨在边上给他出主意。
  “要不要去公园喂鸽子?上次少爷仔不是说要给那只小灰鸽起名字吗?”
  “还是去买草莓?早上在菜场,我听那些师奶说,楼下超级市场新到一批空运来的草莓,又大又甜。”
  “或者去百货公司?听说玩具城新到了一批变形金刚,霸王龙可以变形成小汽车,全香江只剩三套了!”
  盛放抱着头拒绝:“更闷!”
  话音落下,少爷仔听见外甥女的脚步声。
  “你要不要和我——”
  他都没听她把话说完,一下子从地板上蹦起来。
  “要!”
  “周末出去玩喽!”
  祝晴将水壶挂在他的小肩膀上:“是查案。”
  这个特别的专案小组就此成立,全组成员只有祝晴和她的“小助手”放sir。
  系安全带时,祝晴突然想起什么:“昨晚还真有蚊子。”
  昨晚放放小朋友信誓旦旦说听到蚊子声,她还不信。气得小舅舅叉腰,最后还是被她拎回房间睡觉。
  谁知道,等祝晴洗漱完,回自己的卧室准备歇下时,发现不对劲。那只恼人的蚊子果然在耳边嗡嗡作响,开灯找不到,关灯又出现……
  几乎奋战一整夜,神勇madam竟然败给一只蚊子。最后祝晴忍无可忍,将头蒙进被窝里,才勉强入睡。
  “我就说吧!”盛放得意洋洋,“耳背晴。”
  放放儿童房的墙壁上,已经贴满夜光星星贴纸。
  有点晃眼睛,但因为晴仔说到做到,他不叫她“吹水晴”了。
  现在花名升级,改成耳背晴。
  “早上牛奶喝完了吗?萍姨提醒你好几次。”祝晴反击道,“耳背放。”
  放放老气横秋地拍拍座椅:“没大没小。”
  当车子停在西环尾角街十七号时,祝晴牵着盛放站在楼梯口。
  她抬起头,仰望着游敏敏曾经的住所。
  “现在,假设我是游敏敏——”祝晴说。
  “那我呢?”盛放眨巴着眼睛。
  “假设你没来。”
  盛放抿紧小嘴巴。
  感觉哪里不对,可是三岁的宝宝不够和几十岁的madam斗的,只能乖乖闭嘴。
  外甥女展开对案情的复盘工作。
  小舅舅则跟在她身后,是一只配合的小挂件。要安静一点,才能跟着晴仔玩一整天。
  祝晴翻开档案记录。
  周二上午十点,游敏敏穿着黑色长裤和米色旧衬衫,扎着简单马尾,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出门了。
  之前几个月,为了吹水辉,她会精心打扮自己。梳可爱的发型,戴漂亮精致的耳环,换成最好看的裙子。但是现在,他们分开了。吹水辉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对她用过心,只是玩玩而已。一个这么普通的女孩,就是带出街,他都觉得失礼。
  “她哭了很久。”祝晴轻声道,“分手的第三天,眼睛应该还是肿的。”
  崽崽虽然是个小人精,但不理解大人之间情情爱爱的纠葛。
  他在在晴仔身边蹦蹦跳跳,催着她继续往前走。
  盛放小朋友眼底的期待感都快要溢出来。
  他们就像是在玩下棋游戏,往前走一小格、两小格、三小格……最后拿下全局!
  “晴仔,下一站去哪?”
  祝晴回忆。
  死者日记中,提到过一个特殊的地方。
  祝晴和盛放一路走到那个废弃码头。
  生锈的铁链半浸在海水里,随着潮水的起伏,轻轻地晃动着,发出撞击声。放放没有靠近,踮着脚尖在远处望着,小舅舅最惜命了,他害怕自己掉下去。
  舅甥俩并肩坐在海堤。
  初秋的天气,只需要加一件薄薄的衬衫,拂过脸颊的风是凉爽的。盛放靠在长椅上,小脸朝着天空,半眯起眼睛,和云朵问好。
  祝晴则景景观察着周围环境。
  偶尔有老人经过,牵着狗,慢悠悠地走。情侣则手牵手,分食一盒鸡蛋仔,笑声被海风吹散。
  盛放小朋友叽叽喳喳,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晴仔,我们在吹海风吗?”
  “早知道像上次一样,带上食材和棉花糖,在这里bbq。”
  “不对,这里位置不够,肯定不让bbq。”
  小朋友咽了咽口水。
  他想起上次程医生烤的五花肉,肥瘦相间,一口下去满嘴留香。
  每当在外甥女身边时,盛放就会变成小话痨。他脑海里会冒出许多天马行空的想法,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仰头又望着天:“刚才的云朵不见了。”
  刚才的云朵,在和盛家小少爷玩捉迷藏。
  他寻找着,没有找到那朵云,摊开小手:“我没说和你玩。”
  祝晴望向平静的海面,静静地坐着,偶尔转过眸,看看这个自得其乐的小孩。
  傻小孩。
  他们一直在废弃码头待到中午,放放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晴仔,我饿了。”
  肚子饿了,可还是圆滚滚。
  放放小朋友理直气壮,这里面装的都是内脏。
  “舅舅虽小,五脏俱全。”盛放一本正经道。
  祝晴带着盛放走进游敏敏生前常去的茶楼。
  她拿出死者的照片:“对她有印象吗?”
  “madam,你们前两天过来问过了。”带位的阿姐认得死者,她说道,“她是茶楼的常客了,每次都点一笼虾饺,一只糯米鸡,再要一杯温水。”
  “喏——”带位阿姐指着角落的位置,“一直缩在那里,就像怕被人看见一样。”
  这时,放放小朋友则拿着点心卡,在上面打钩。
  他几乎把所有的小吃都选了个遍,但下单之前,晴仔会确认。
  “浪费可耻。”祝晴说完,拿起笔。
  划掉、划掉、划掉。
  盛放两只小手托着肉嘟嘟的脸蛋。
  真不知道谁才是长辈啦。
  ……
  走出游敏敏常去的茶楼,穿过两条幽深的巷子,便到了谢栋辉的住处。
  祝晴牵着盛放的小手,按照吹水辉在警署留下的地址,一层层爬上老旧的楼梯。
  最终,他们来到天台。
  这里曾是游敏敏默默付出的地方。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帮吹水辉清洗衣物,细心地将它们晾晒在阳光下。如果她不主动来收,那些衣物就会一直挂在这里,任凭风吹日晒。
  但即便如此,她也从不抱怨,只是日复一日地照料着他的生活,帮他将这个家整理得井井有条。
  祝晴站在天台边缘,望着下方吹水辉的家门。
  那一天,游敏敏也是像这样呆呆地站在门前吗?不敢敲门,害怕再次被拒绝。
  吹水辉已经抢走了为她配的钥匙,那一扇门,从此不会再为她敞开。
  也许当时,游敏敏只能无助地站在这里,过了许久才离开。
  “走吧。”祝晴说。
  对于盛放来说,这简直是一场奇妙的城市探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