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回家的路上,清清亮亮的月光洒下。
  不过九点多,放放小朋友不知道有多精神,外甥女却一直在揉揉肩膀、捏捏脖子。
  小舅舅很不赞同地看着她。
  年纪轻轻,像个腰酸背痛的老太太,说过好多次了,工作不要这么拼搏!
  他们没有开车,慢悠悠散着步。
  这个小孩三分钟热度,现在他不爱坐着家里的越野车游车河了……倒是对摩托车的兴趣燃烧至极点。
  “晴仔,我给你报名考电单车车牌好不好?”放放星星眼,“很好玩哦。”
  他模仿摩托车在路上疾驰时“轰轰轰”的声音,差点化身人形小摩托。
  外甥女不为所动。
  “程医生都考啦,你不会考不了吧!”放放亮出激将法。
  外甥女还是不为所动:“考车牌很累,我才不要。”
  放放举着小手拜托:“不会很累。”
  “你这么聪明。”
  “我们报名七天速成班啊——”
  “我给你按摩,不累了就报名好不好?”
  盛放小朋友最缠人了,扒拉着晴仔的胳膊,从警署门口,一路求到了出电梯门。
  萍姨抱着新款收音机从房间里出来时,看见祝晴已经趴在地上,盛放小朋友则盘腿坐在旁边。
  收音机里的粤曲唱腔婉转动人,萍姨却急得团团转。
  “哎哟哎哟,快起来。”
  “这都入秋了,趴在地上会着凉的!”
  “感冒了怎么办?”
  盛放有特殊的技能。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本事,他是练过的。
  “没事,萍姨。”祝晴懒懒地说。
  盛家小少爷多想早日坐上“铁马”,和晴仔在窄巷里驰骋捉贼。
  因此当务之急是,给外甥女好好捏一捏,帮忙舒展筋骨。
  她心情好了,也许就去考电单车车牌呢。
  放放就像专业的按摩师傅,超级卖力,一连串的按摩技巧完全不重样。
  祝晴也奇怪,这个被伺候到大的小孩,哪来这样的本事?
  盛放小朋友探了探脑袋:“祝小姐,力道还够吗?”
  为了自己的电单车梦,放放无所不用其极。
  最后甚至上了踩背服务,小脚丫踩在祝晴的背上,两只手摊开,就像是走独木桥一样保持平衡。
  “少爷仔!”萍姨急得赶紧上前扶住他的手。
  小孩不懂事,大孩也不懂事,两个人一起胡闹。
  要是踩偏了,少爷仔会摔跤,晴晴也会闪了腰!
  “盛放。”祝晴享受着,忽地问,“你小脚丫干净吗?”
  “当然干净,你闻闻。”
  “我才不要。”
  “怕什么啦……”
  说着说着,小朋友也躺了下来。
  萍姨终于发现劝不动他们,索性进屋,出来时带了一条毯子。
  “晴仔,今天老师说我的英文最好——让我当大家的小老师。”
  “你教他们什么了?”
  “好多,我想想……”
  柔软的小毯子缓缓落下,盖在了外甥女和小舅舅身上。
  就像是轻飘飘的羽毛。
  祝晴靠着,一只眼睛睁开:“你怎么偷懒?”
  盛放躺平,小手摊开,小短腿也摊开。
  “按摩师收工咯,明日请早。”
  ……
  第二天清早,祝晴还在吃早饭,就接到莫振邦的电话。
  五分钟后,她快步出来,坐上莫sir的车。
  “dna检测报告出来了?”祝晴问。
  莫振邦单手扶住方向盘,指了一下车后座:“实验室整晚加班熬出来的。”
  祝晴翻开检测报告,密密麻麻的中文字、数字和英文字,她看得没这么快,余光注意到莫sir飞车的方向,收起报告。
  酒瓶瓶口的另一组dna,属于死者的哥哥,游一康。
  莫振邦与祝晴脑海中翻涌着纷繁的线索,却始终理不出头绪。
  “杀人动机是什么?难道就只是因为那一场争吵吗?”
  “手腕脚踝的反手结,是游一康的习惯手法,他儿子的鞋带就是用这样的手法系的。一个两岁小孩,总不可能学会自己系鞋带。”
  “如果要营造水鬼索命的假象,溺亡时不该穿着浴袍,毕竟没有人会穿着浴袍泡澡。凶手保留浴袍,或许是为避免直接接触死者身体,如果凶手是她哥哥,这点倒是说得通?”
  车厢里,莫sir一路与祝晴讨论着案情存在的疑点与线索。
  “空酒瓶、空药瓶、嘴角和脖颈伤痕……凶手强迫她喝酒服药……”
  “那通拨给电台的电话又怎么解释?如果是哥哥胁迫,她为什么不在电话里明说?电台连线不会经过任何剪辑,这分明是最快捷的求救方式。”
  “现场没有第二个人的鞋印、指纹,所以,凶手是早有预谋?”
  这些疑团纠缠着,让人难以理清头绪。
  但毋庸置疑的是,酒瓶瓶口检测出游一康的dna,这是铁证。
  祝晴和莫振邦站在游一康家门口。
  开门的是游父。
  屋内传来波波尖锐的哭声,游一康的太太正烦躁地冲调奶粉,一边对孩子说“等等”,一边用力拍打卫生间的门。
  “你好了没有?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你到底——”
  “来了来了。”游母快步上前,“找到牙刷了,一康,这是新的。”
  清晨的游家忙碌而嘈杂,厨房里传来早餐的香气。
  直到这时,游母和游一康的太太才发现门外站着两位警察,惊诧地迎上前来。
  听他们说明来意,两个人都是满脸震惊。
  “一康!快出来!”
  请假数日,游一康准备回公司上班,此刻正刷着牙,嘴角还沾着牙膏泡沫。听见母亲呼唤,他匆忙走出卫生间。
  “现在怀疑你与游敏敏被谋杀一案有关,请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除了dna检测报告以外,祝晴手中还握着一纸搜查令。
  这是莫振邦特意请翁sir签发的。
  “啪嗒”一声,游一康手中的牙刷掉落在地上。
  他喃喃自语:“红酒瓶……这怎么可能?”
  ……
  游一康坐在审讯桌前,指节抵住眉心。
  祝晴语气平静:“再复述一次案发当晚的行踪。”
  这已经是第三次询问。
  他的喉结动了动:“确实是在招待客户,但我没记酒吧名字……就在兰桂坊那一带,但不知道是哪条巷子。你们知道的,那附近巷子太多了。”
  祝晴和黎叔交换眼神。
  还是这样模糊的说辞,显然他在隐瞒什么。
  黎叔的笔在审讯桌上重重敲击:“客户名字?联系方式?”
  游一康搓了搓后颈,身体不自觉往前倾。
  “他出国了。”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暂时联系不上,但是我已经发了邮件,希望他能尽快回复。”
  “你在隐瞒什么?证据就摆在眼前。”黎叔失去耐心,皱着眉,故意停顿片刻,“故意杀人罪一旦成立,你知道后果。”
  游一康的双手紧紧交握,指尖泛白,额角映出细密的汗珠。
  长久的沉默后,他才重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
  “我在公司做了九年销售,去年终于升到区域经理的位置。但我学历不够,经济又不景气,现在的职位已经到头了。”
  “上个月我偶然得知,公司最大的客户不满,有意转单。对我来说,这是个机会。”
  黎叔:“你私下接触客户?”
  游一康神情苦闷地低下头:“其实那天,我想探探口风,确认他是不是真要换供应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自立门户。”
  “相当于撬了公司的大单,我不能让公司察觉,毕竟那位客户还没有确认和我合作。如果被发现,直接开除,现在找工作多难?”
  黎叔抬眉:“所以你要隐瞒当晚行踪?”
  游一康颓然地点头。
  “公司要是知道我私下接触客户,我在这个行业就完了。”
  “一家老小都靠我养活,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忽地,他苦笑一声,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小时候,我们兄妹俩的感情很好。”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敏敏总说爸妈偏心。”
  “她太敏感了,一点小事就想很多。”
  游一康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妹妹的性格越来越偏执、扭曲,甚至病态。
  “曾经我太太一气之下脱口而出,说敏敏有被害妄想症。”游一康盯着警方不停记录的笔尖,指腹摩挲桌沿,“我骂她不可理喻……但其实私底下,我劝敏敏去看医生。”
  游一康回忆着当时妹妹的反应。
  她站在原地,用冰冷的、讥诮的眼神看着他。
  “她说我一定会买通医生,没病也能治出病来。”
  “她是我妹妹。”游一康眼眶发红,抬头望着两位警官,强调道,“她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