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是要调侃贝拉可真是个人精,他分明第一秒就给了暗示,可贝拉却没有直接给,太容易得到,势必让多疑的希斯先生怀疑文件的真实性,反而是这样无奈地屈服,才叫人信服不是么?
  贝拉回给他的眼神,是‘你也不遑多让,詹姆斯’
  是的,他早就做过了手脚,他在第二页资金用途限制和第三页财产隔离之间加了一页,详细规定了支取限额,‘做’成了积极信托的典型范式。
  希斯克里夫接过后,先翻到尾页看印章手印是否作伪,然后从首页迅速过了一遍。
  这是正常反应,不过,意料之外的是,本以为他会着重看财产隔离,但并没有,财产隔离他只扫了遍就略过了,反而翻回加进去的那页支取限额,仔细地看起来,最后翻到第一页确定了移交总额、签订日期。
  希斯克里夫发出一声冷笑,“格林,林顿那个蠢货给你划了不少啊。”
  他只是感慨,并不需要詹姆斯回应,需要回应的另有其人。
  “我没看错的话,这份信托上个月就签署了,如果不是耐莉说漏了嘴,”他阴冷地盯住那双蓝眼睛,“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告诉我呢?伊莎贝拉?”
  “签署当天,我就打算告诉你的,希斯。”那蓝眼睛坦然地回看他,“但不巧的是,那天凯瑟琳病情突发地很严重,你自己可以推算一下,签署日期就是那个她病倒的安息日,希斯。”
  “虽然我自己花不到,但如你所见,动产确实被哥哥划给受托人不少,我怕凯瑟琳知道财产被分会因生气病得更重,就没说。你也知道的,她对林顿家的财产是很有独占欲的。还有个原因,”她瞪了詹姆斯一眼,再度看回希斯,“我以为格林在我签字前,给我的暗示是可以从中转圜,所以我打算落实后再告诉你。”
  无辜被瞪了一眼的詹姆斯,抿紧了唇不再看伊莎贝拉,倒不是要配合这种彼此厌恶的氛围,而是他心里在为她的完美答案鼓掌,便怕自己的目光会露出欣赏的马脚。
  “希斯,你真不该给我介绍他,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他很厉害,我无论如何不会签这存疑
  的文契。签了这样的信托,”伊莎贝拉自嘲苦笑,“和当初一无所有私奔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会缺了我10英镑么?”
  “私奔?你们是......?”詹姆斯惊讶地看着二人,意识到不礼貌后尴尬笑笑,“额,那个,其实每年10英镑,也能稍稍改善二位生活的,看开吧,林顿小姐希斯先生。”
  他在心里给自己的演技打满分,可惜观众希斯克里夫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倾身凑近身边人,眯起猜忌的眼睛。
  “只因我说他厉害,你就敢冒险签字,听起来你似乎很相信我的话,伊莎贝拉?那你知道埃德加有意愿建立信托时,怎么就没第一时间问问我的建议?”
  “那时你已经被哥哥拒之门外了希斯,哥哥说,只要签了就同意我嫁给你,在我以为文契条款可以灵活对待的情况下,签了就能得到家族支持,光明正大地嫁给你,我为什么不签呢?”
  一声嗤笑,“噢贝拉,你是说,在明知我绝不爱你的情况下,你的判断是,签了这种是个男人都不会再娶你的协议,反而能令我光明正大地娶你?”那张起伏的侧脸睫毛眨动着,声音沉得都有些哑,“贝拉,究竟是你蠢,还是我看起来很蠢,很好骗?!”
  伊莎贝拉从发现希斯先生,到刚刚,虽然动作神态一直很投入,眼神却始终平静,直到她听到希斯克里夫当着外人的面,说出那句‘明知我绝不爱你……’,蓝眼睛终是起了波澜。
  她深深吸气后,挤出一个看起来豁达的微笑。
  “希斯,在我心里,虽然知道你绝不......爱我,但却相信你至少是好感于我,是想娶我,不然那天在楼梯上,你为什么要我直接和你走?既然我的嫁妆你都可以不要,那没有财产权你又为什么会介意?”
  她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温顺,“还是说,你其实对我一丝好感也无,你之所以不要嫁妆也要娶我,完全只是为了要林顿家的财权?”
  好样的贝拉,如果他不承认,他就不能再追究,如果亲口承认,你就占据了道德上的高点。可令詹姆斯再次没想到的,是希斯先生既没承认,也没否定。
  “那你呢伊莎贝拉,我刚拜访画眉山庄时,你可是对我戒备敌意得很,我虽然可以轻易地吻你,却从不会令你为我而嫉妒,你愿意签下这份信托,会不会是你教你哥哥的诡计,你宁可自己不要,也不让我碰到一分林顿家的家财?!”
  他真有些看不懂这两人了,那剑拔弩张又憋屈的样子,仿佛争得不是林顿家的家产,而是非要比试一下,谁能让谁先说实话。
  伊莎贝拉瞥向那人的眼神,涌出压制不住的不甘,“希斯克里夫,你说你要帮我,你帮我了么?你和凯瑟琳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秒是在帮我么?你们惹哥哥发怒了,以致我的原计划彻底失败,我怪你了么……”她的声音哽咽了,“你又凭什么怪我?”
  因着实在颤抖,她不得不停下,咬紧嘴唇。
  希斯克里夫也学她似的抿紧了唇,他无意识扯掉一只手上的皮手套,但最终什么都没做。
  “如果是你爱的那位没了财权,你会骂她蠢么!会怀疑是诡计么!只怕就算是诡计,你也义无反顾跳了吧?!希斯克里夫,你不是想得多,你是打心眼儿里,就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偏过头高高抬起,眨动眼睛,缓了好几秒后,才又扭过脸倔强地看向希斯克里夫。
  “你都绝对不会爱我了,还要我和你私奔,但凡后你想折磨我,我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哪怕这信托是我自愿签的,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不能试试你真实目的?我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早日看清现实!”
  第16章
  紧密合作半月多来,伊莎贝拉给詹姆斯的印象,一直是强大而从容的,没有任何难题可以叫她皱下眉头,这是第一次,她露出这种不甘地较劲地神态,或者说,那其实是委屈。
  “她损失的可不仅仅是财产处理权,希斯先生。”詹姆斯收回信托文契,“就像您说得,签了这份信托,不会再有联姻的男士娶她了。我想林顿小姐并不会为了让您得不到娘家财产,牺牲这么大吧?”
  他甚至不想再给那位笑脸,“事已至此,您要考虑的是要不要继续与林顿小姐交往,而不是追究已经既定的事。”
  “格林,还要我提醒你几次,不要对不熟知的领域发表建议。”希斯克里夫依旧盯着伊莎贝拉,但话是对他说的,“你根本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女人,你没有资格揣测她行为的目的。”
  “呵,您说得对,我不足够了解你们之间的事。但我有基本的逻辑,林顿小姐在法律上对您没有任何交代义务,如果她不是在意您,根本就不需要对此做一句解释。”
  希斯克里夫看着伊莎贝拉因不愿泪水滑落而绷起的脖颈。看着那眼眶终是框不住所有泪水,一滴清泪无声地从那仰着的面颊滑落。
  詹姆斯从外衣上兜取出手帕,倾身递出,希斯克里夫极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抬起了脱了手套的那只手,屈指拭去了眼前人下巴那滴泪,眼泪主人应激般缩了下。
  砰!砰砰!
  闷响打破别扭的氛围,是橡木门正被蛮力拍打。
  詹姆斯赶紧去抢救他的大门,来人是伍德和南希,伍德一进来就站在了伊莎贝拉身后,戒备地盯着希斯克里夫。
  “小姐,您没事吧?!艾伦姐说您有危险。”南希冲到两人中间,凑近观察伊莎贝拉的脸,“他欺负您了?!”扭头气愤地怒瞪希斯克里夫,“你干什么了!”
  希斯克里夫发出一声蔑笑,“伊莎贝拉,你的两个忠仆加起来,能有你十分之一的脑筋么?”
  詹姆斯忙解释没什么事,只是谈话而已。
  希斯克里夫已戴上手套起身,目光却还钉在那蓝眼睛上,“少在男人面前表现出这副样子,你不会知道他们是同情你,还是在心里臆想着什么别的主意。”
  被内涵的詹姆斯深呼吸两次,才看在金币的份上,压下了脏话。
  他对可恶的希斯克里夫假笑,“希斯先生,您路上可得慢点儿啊,这月份吉默屯都开始结冰了,可别骑马跌折了腰。希望下次见面,是为您的侄子设立信托,而不仅仅是喝茶,希斯先生。”
  已走到门口的希斯克里夫,回身望向那个坐着的背影,那表情分明是还有问题没问,但又似乎已经得到关键问题答案,终是压制了追根究底的冲动,离开了。
  ......
  伍德和南希被安排在沙发上,喝着香茶吃着甜点。
  “你很喜欢他。”詹姆斯目光是看破真相的狡黠,“贝拉,你花高价叫我陪你演戏,只为了让他心生怜惜,这实在不是个划算的买卖,唯一的解释,就是精明的人真的动心了。”
  “詹姆斯,我就是花光这一万二,也不会让他有一丝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