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要是有人意识到不对劲,那就将这个人的魂魄重新投入溯轮;时不时降生的孩童也都是利用溯轮造就的假象,包括正常的生老病死。
  除此外,他还要确保族人能一直留在九幽城,为此,宁随渊将护城法阵和自身作为牵连;最后还担心外族入侵,于是宁随渊用自己的魂丝凝结十万傀卫,用来充当门面,还有上阵杀敌,就连他十恶不赦的名号也是故意让人放出去的。
  这样做有效,千年间九幽尚是太平安宁。
  扶荧听完这段匪夷所思的过往,不禁想起城外所遇到的那场刺杀,他们莫名其妙在眼前化为灰烬。如此想来,溯轮控制着整个九幽,一旦有人擅自离开,肉身死去后将重新投入轮回。
  因此也能解释鸦九为何不记得先前那些事。
  脑海中猛地闪过他们死前痛苦的表情,扶荧诧异:“你说他们不记得那些记忆,是不是只有他们真正死去,才会想起来?”
  宁随渊缓缓颔首。
  扶荧惊得倒退了一步:怪不得他们会恨宁随渊,这些人误以为化龙的宁随渊是杀人夺权的凶手,认为是他抢夺了飞云鼎,屠灭了全城。
  可是当真正死后,记起一切时,才如此難以接受。
  扶荧抿紧下唇,仍是觉得怪异。
  “他们攻入九幽,为的是什么?”
  宁随渊余光扫来,指尖微动:“飞云鼎。”
  得飞云鼎者得九幽,这个理由听起来合乎情理。
  她不语,目光再一次落在那个圆轮身上,沉吟道:“九幽众人的命火开启了溯轮,所以他们的生命和溯轮相连,那为何……”扶荧顿了顿,“你能控制他们的生死?”
  “我控制的不是他们的生死,而是溯轮。”宁随渊说,“十二秽也想掠夺我的命火,他们非但没有成功,阴差阳错下还让我成为驱使这溯轮的阵眼。一千五百年来,我苦苦追寻丹光的下落,为的就是寻求解救之法,找苏映微,也是认为她能救九幽。”
  “我承认,我是想利用你献祭。”
  宁随渊坦荡承认了自己的私心。
  他一步步走到扶荧面前,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不过那是以前,如今我只想和你相守。”
  他倾诉着承诺,相许着未来,扶荧睁大的眼眸里却只有那座圆轮。
  这话里漏洞种种,疑点重重,一时间让扶荧分不清虚实
  几分真几分假不得而知,她只知道,他为了自己的族人,杀了她的族人。
  一个本性如此残酷的人,真的会为了儿女情长而转变吗?
  扶荧更倾向于,这一切都是为了赢得她的信任而做出的伪装,就像他骗苏映微那般;现在用了更高超的手段来骗她。
  “扶荧。”宁随渊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眼神缱绻,“你可信我?”
  她一动不动。
  良久,缓缓点了下头,“我信。”
  宁随渊笑了。
  他捧起她娇小的脸,亲她的额,亲她的眼,最后珍惜地碰了碰她的嘴角,“你信我,便够了。”
  这世上疑他者众多。
  从前他不在乎,以后也不会在乎,只要他想信任的人信他,那么一切足矣。
  宁随渊将她打横抱起,“我将婚期定在一月后,你觉得可好?”
  一月后……
  扶荧环着他的脖子,小心收起那点怀疑,顺从道:“都听你的。”
  宁随渊愉悦地勾起唇角,回了烛明殿,迫不及待地解她的衣裳:“婚事繁琐,我们先抓紧时间。”
  扶荧皱了下眉,想要阻拦,就被他抵在榻上亲。
  做到一半,宁随渊突然停下,深深凝视着她。
  他离得很近。
  墨发顺着肩头滑落,不太乖顺地贴着她的锁骨处,情欲使得那张向来冷厉的面容变得柔和,扶荧不知他为何停留,拽着被褥的双手也跟着松了松。
  犹豫会儿,扶荧哑声开口:“怎么了?”
  “阿荧……唤我声夫君可好?”
  扶荧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跟着一愣,不作任何反应。
  宁随渊微微喘息着,修长粗粝的指尖犹如游鱼,顺着腰线下落,降至腿侧,他亲吻过来,嗓音低哑沉闷,“我想听。”
  扶荧闭着眼,痒意令她死死咬着唇,半晌都没有应。
  宁随渊撩起长睫,看她忍得艰难,动作猛然变得急促凶欲起来,发狠般的,像是逼她顺从。
  扶荧哪能招架住,难受地直哼。
  他没有停止的迹象,扶荧却再也难以承受,似如沉河,喉咙里挤不出一点呼吸,除了闷闷的哭腔就是控制不住地婉转。
  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扶荧觉得自己快死了,终于妥协,断断续续地被撞出几个字来:“等……等拜堂。”她哼了声,咬着自己的指头,声音更是含糊不清,“等拜堂再叫,不然……不然不合礼数。”
  终于变慢了。
  然而没等扶荧缓过劲儿,头顶就传来男人低低地笑。
  滚烫的唇抵在她圆润的肩头,“那……得空后我们去一趟酒泉镇。”
  酒泉镇?
  去酒泉镇干嘛?
  扶荧面露迷茫,却见他慢条斯理地耸着腰,语气可见愉悦:“给你的怀舟送请帖。”
  扶荧:“……”
  第100章 100 “大婚……还能如期吗?”……
  寧随渊几天前那番话并不是开玩笑, 着手安排好大婚事项后,就将那些琐事丢给了属下,领着扶熒重回酒泉鎮。
  ——准备親自给裴怀舟送请帖。
  一直走了几个时辰, 终于抵达酒泉鎮。
  尚未进鎮, 扶熒就敏锐觉察到一股阴闷的气息, 寧随渊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表情变得凝重。
  “跟緊我。”
  说着, 寧随渊收起先前的懒散, 牢牢拉緊她的手。
  两人结伴走入小鎮,正逢酒酿节,按理说是欢快的日子, 然而大街小巷门窗紧闭, 雾气弥漫, 静若死城。
  忽而,听到t左侧的巷里传来哭声, 寧随渊对身后的成风嘱咐:“你去看看。”
  成风领命,率先走了一遭。
  很快回来, 对两人道:“好像是死了人,正辦丧呢。”
  死个人不是什么稀奇事。
  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 可是按照人间习俗,哪怕是死了人也要敲锣打鼓的,如此静谧, 绝不寻常。
  想到这里, 扶熒挣开宁随渊的手朝着哭声走去。
  那扇紅漆门将哭声阻隔, 她犹豫片刻,推门而入。
  婦人背对着她,正跪在地上哀哀哭着, 她身披孝衣,边哭边烧纸,扶熒环視一圈却没看见棺材。
  似乎听到动静,婦人紅着脸看来。
  她脸上蒙着厚厚的白巾,像是意外会有人在这时候过来,怔了许久,认出扶荧的样貌后,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
  “扶、扶姑娘?”
  “你是……”扶荧跟着诧异,“小宇娘親?”
  “没想到这么久了,姑娘竟然还记得我。”她面容憔悴,对扶荧福了福身子。
  扶荧自然不会忘。
  她至今还记得那孩子躺在推车上的可怜样,然而环視一圈,院里空空荡荡,并未见到先前那个因为肾病而啼哭的孩童。
  “小宇呢?”扶荧小心翼翼问,“莫不是还没好?”
  婦人摇头,眼神枯槁。
  她顿时感觉不妙,张了张嘴:“难道小宇的爹也……?”
  妇人又一次沉默。
  扶荧心里跟着咯噔了下,“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眼泪唰地下滚了出来。
  “十日前,隔壁獵户上山打獵,说是救了个人,所以回来得早,路过家门还特意和我们打了招呼。结果第二天一整天没出来,小宇他爹担心是不是出事了,就帶着小宇去了一趟隔壁,就看到、看到他倒在了地上。”
  妇人边哭边说:“小宇爹背着獵户送到了医馆,结果人第二天就没了,当夜,小宇爹和小宇也都发起了高热……裴大夫说这是进瘟了,不能安葬,只能拖去后山一起烧毁。”
  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儿子,她痛不欲生,弯腰哭作一团。
  这场疫病来势汹汹,短短几日就夺走酒泉镇半数的性命。
  她本也想和丈夫孩子一起去了,可她要是走了,年迈的公婆又让谁来照顾,她甚至连一场体面的丧事都不能给他们操辦;甚至最后都不能親亲孩儿的小脸,不能再摸一摸丈夫的眼睛。
  “姑娘。”妇人给扶荧跪下,“当日你大慈大悲救了我儿,我知道我此前愚昧,但是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