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也是。”花长乐一下一下地顺着那猫儿的毛,又道:“说起来,裴夫人已出京静养好些天,端午宫宴时都未能参加。这眼瞅着裴大人都归京数日,她还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方婉低下头去,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
  盛清宫。
  殿内传来荣帝愤怒至极的声音,“好一个施同舟,枉费朕多年对他信任有加,他竟然阳奉阴违至此。豢养私兵,加征赋税,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群臣子立在下面,皆是低着头。
  荣帝气得走来走去,忽然想到什么,一指其中的罗谙,“那个曹庚不是你举荐的吗?这些年他在西南,为何没有向你透露半分?”
  罗谙一脸凝重,回道:“陛下恕罪,臣确实不知,如今想来要么是曹庚被蒙蔽,要么是已被施同舟收买。臣万万想不到,他们对臣也起了拉拢之心,从臣的内宅下手。”
  他将一切都归咎于柴氏,不管是与施家定亲,还是急着成亲,他一概不知情。
  “臣的夫人性子简单,应该也是被人利用,背着臣与施家定了亲,为怕臣发现端倪,先是让臣的女儿離京,后偷偷派人送去嫁妆。眼下木已成舟,臣亦无法,那施家胆敢欺君罔上,臣权当没有生养过那个女儿!”
  那些嫁妆送到曹家三日后,罗月素就嫁去了施家。
  施家这些年雄踞西南府,天高皇帝远的,很多事都传不到京中。便是以往有官员西巡,也未有任何异样上报。
  荣帝之所以大怒,正是因为耳目被人为闭塞,京外的官员可以自行为政,将他这个帝王架空,那些事未能上达天听。
  他龙目厉厉,威严地睨着罗谙。
  罗谙一掀官服,跪在地上,“陛下,臣教妻无方,养女无用,险些酿成大錯。恳请陛下容臣闭门思过,以儆效尤。”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面色各异,其中有人露出同情之色,小声叹道:“内宅妇人不懂事,可真是苦了罗大人。”
  荣帝环顧所有人,沉吟不语。
  半晌,准了罗谙的请求。
  众臣退出殿外后,有人安慰他,道:“罗侍郎不必自责,陛下是仁义明君,定然知道你的難处。”
  他默然不语,看上去眼有黯色,“说来惭愧,这些年我一心公务,想着后宅简单鲜少龌龊,平日里太过疏忽,实是不应该。”
  “这哪能怪你。”劝慰之人皱着眉头,感慨一声,“女子见识短,恃宠而嬌,误人误己。”
  这女子二字,说的是柴氏。
  柴氏多年来独宠,纵是没有生下儿子,被人说善妒不容人,但放眼阖京上下,羡慕她的夫人们不知多少。
  两人说话时,不时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当裴郅过来时,罗谙下意识抬头望去,两人的目光隔着其他人,在空中剧烈地碰撞在一起,看不见的火光四射。
  那深沉的算计与看不见的暗斗隐藏在风平浪静之中,从他们眼神传达给对方,无形地来回较量。
  这一回合,裴郅胜。
  “裴大人当真是手段过人,不仅逃过一劫,还能查出施大人的罪证,难怪陛下如此信任他,处处委以重任。”
  有人赞叹着,言犹在耳,清清楚楚地落在罗谙的耳中。
  他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后生可畏啊。”
  然后快走几步,追上裴郅。
  “裴大人。”他将人叫住,踱步近前,儒雅老成的脸上不见一时失意,倒显得有几分随遇而安的淡定。“本官听说尊夫人也去了西南,不知此事可是真?”
  裴郅慢慢转身,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罗大人对自己的内宅不怎么上心,倒是有闲心在意别人的家事,不知是何道理?”
  “裴大人误会了,本官与她伯父相熟,说起来也算是她的长辈。”他目光直视着,仍旧是长辈关心小辈的那种表情,“她自小长在深闺,身子骨也不怎么好,若真是去找你,而又未与你一道归京,也不知是不是路上错开了,故而有此一问。”
  “我们夫妻的事,不劳罗大人费心。”裴郅幽深的眼眸渐起变化,冷意中带出明显的讥讽之色。“我不是罗大人,万不会弃自己的妻子不顧。”
  说完,他不再看罗谙一眼,径自離去。
  罗谙望着他的背影,眼神诡谲,低下眼皮时瞧见地上有只蚂蚁,一抬脚将其碾死。
  *
  炎炎的暑日,大户人家主子们的屋子里都开始用冰。冰量充足的人家,恨不得将所有的冰盆全都放满,贪恋着那凉爽的惬意。
  芳宜郡主怕热,不光是冰盆全部用上,还吃着冰过的瓜果,喝着镇过的饮子,享受着下人的扇风。
  她歪在垫着冰玉席的凉椅上,望着外面的烈日直皱眉,“这一去老些天,天气也是越发的热了,也不知祜娘那丫头几时能到?”
  “郡主莫要担心,二公子不是说了,算日子二夫人今明两天一定会到,您就放心好了。”胡嬷嬷接过丫头的手,亲自给她打着扇。
  “这次多亏了那丫头,否则莲花奴怕是……”余下的话她没说,意思却不言而喻。
  裴郅回京外,自是将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若非木流依的提醒,他们不会提前離开西南府,若不是木流依给的那些东西,他也无法扯出施同舟。而这一切的功劳,全都是因为木流依和顧荃做的交易,所
  以她才会有此一说。
  这时外面传来前院婆子的声音,带着欢喜,“郡主,二夫人回来了!”
  一听顧荃回府,她哪里还坐得住,也不管外面的日头有多毒辣,一时情急迎了出去。
  打眼看到那纤细的人儿,素色的常服,简单的发髻,却难掩浑然天成的绝色姿容,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瘦了,瘦了。”一连几声心疼的话,她眼眶也跟着一红,满目的慈爱。“平安就好,回家就好。”
  顾荃的手被她紧紧握着,祖孙二人进了屋。
  甫一坐下,她就忙不迭地几问,“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这一路可还好?
  顾荃一直摇头,“祖母放心,我这一路走得慢,没饿着没喝着,也不累。”
  这倒是实话。
  走商出京贩货,将京里的好物带出去,同时回京的时候也不空路,顺道捎些各地的东西进京,一来一去的赚差价。
  纸上谈兵多年,她此次也算是趁着机会切身体会一番,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于实践中得到证实,让她大为受益。
  忽然她似有所感,下意识朝门外望去。
  有人逆光而来,仪若青松,气胜傲雪,巍山般倾城逼近,那得天独厚的俊美,举世无双的清冷,如高人赠曲,一时乱人心弦。
  她凝望着,感受着欢呼的心跳声。
  裴郅的眼睛里仿佛只有她,她的发、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整个人,如同孤狼沾沾自喜地看着自己的伴侣,恨不得仰天长啸。
  他们看着彼此,旁若无人。
  芳宜公主和胡嬷嬷也在看他们,不时会心一笑。
  等到裴郅进了屋,芳宜郡主才打破他们之间的眼神拉扯,笑着出声,“祜娘这一路辛苦,赶紧回去歇一歇,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老太太这是感念他们夫妻分开多日,知道他们必是有很多话要说。
  顾荃也不扭捏矫情,当下和裴郅一起告退。
  夫妻二人离开时,分得较开,中间隔着不止两人的距离。她几次靠近一些,裴郅就往旁边避开一些。
  这么明显的躲闪,她焉能感觉不出来?因着到底是在外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做什么,便问起京中的事。
  裴郅自是不会瞒她,将古靖的招认和木流依给的那些东西派上的用场一一说了一遍。也正是因为人证和物证齐全,才能将施同舟给拉下来。
  末了,他还说了罗家的事。
  “世人皆知他爱重自己的妻女,便是陛下也不会对他起疑。他这一招断尾求生,怕是布局多年。”
  顾荃扯了扯嘴角,越发不耻罗谙的为人,“他倒是狡猾,将自己的妻子女儿全舍出去,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阖京上下不知有多少人眼红柴氏的独宠,羡慕她没生儿子却正妻地位稳固,嫉妒她有丈夫维护,不用张罗着纳妾。
  而今想想这样的虚情假意,比真正的夫妻离心还要残忍。当真是金闺不识人心险,错把恶狼当良人。
  这个时节里,顶数紫薇花开得最艳。新房的院子外正好种着一排,远远看去一团紫气,分外的招人喜欢。
  夫妻俩一前一后进屋,南柯和黄粱极有眼色地没有跟去内室。内室的珠帘先是大幅晃动,再到慢慢变缓,直至静如流水。
  凉意从冰盆里释出,却难压人心中的火热。
  顾荃望着还在与自己保持距离的人,道:“这都过了好些天,挨着碰着无事,你干嘛站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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