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顾荃给了她台阶,道:“我知道大伯都是为我好,或许关心则乱,反倒让人有机可乘。我思来想去,罗家应是图财。我娘给我置了一些私产,我想让大伯去打点一二。”
  顾老夫人闻言,又心疼又欣慰。
  这孩子不仅聪明,还懂事,更难能可贵的是识大体。
  人人都说她偏心,可遇到这么个贴心的孩子,她能不偏心吗?
  “我的祜娘,你可真真是要心疼死祖母。”她抱着顾荃,抹着眼泪,“这事祖母心里有数,祖母有嫁妆,哪里用得着你的私产。你好好养身子,旁的都不用管,祖母还在呢,万不会让你受委屈。”
  有她这番话,顾荃便安了心。
  欣嬷嬷让人送来炖好的补汤,汤中的人参味立马充斥着整间屋子。
  顾荃陪着喝了一碗汤,然后被老太太催着回去休息。
  一出晚香居,她脸上的乖巧柔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与娇弱的花容月貌完全不符的凝重。
  灯笼的光照亮她的前路,纵使看不真切,却让人无所畏惧。
  忽然她猛地回头,望向无边的夜色。
  夜如水,景物影影绰绰,除了她们几个,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姑娘,怎么了?”黄粱问她。
  她摇摇头,没说话。
  方才她好像感觉有人在看她,或者说是在暗中窥视着她,那种感觉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自己是被人盯上的猎物。
  再往前走几步,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仍在。
  她捏着手中的帕子,眸底闪过一抹异色,纤细的指绕着帕子,似是无意识般玩脱落地,且一无所觉。
  直到进了自己的屋子,这才像是发现少了什么东西,蹙眉细思一会儿,对黄粱道:“出祖母的院子时还在手上,应是在路上丢了,许是落在园子里,你沿路去找找看?”
  女儿家的贴身用物,若是被人有心之人捡了去,大抵不会是什么好事。多少后宅阴私算计,皆与这种事情有关。
  半个时辰后,黄粱懊恼地回来。
  “姑娘,奴婢找了好多遍都没找到。”
  顾荃印证自己的感觉,按捺着心中怪异,“找不到就算了,也不打紧。”
  *
  裴府。
  西南侧的书房内,散落着一地的画卷。画卷中尽是各色的美人儿,胖的瘦的,清纯的娇艳的,端庄的妩媚的。
  解永伏在桌上睡得正香,许是被什么动静惊醒,睁眼的同时打着哈欠,望着明显刚从外面回来的人。
  “廷秀,你刚才去哪了?”
  “有事。”
  “这大半夜的你能有什么事?”解永哈欠连连,扶着自己腰站起来,左扭扭,右弯弯,然后一指满地的美人图。“你再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
  裴郅看也不看一眼,径直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来看。
  解永抚额,满脸都是痛苦之色,“京察百官,若么是考校政绩,若么是查验私德,为何轮到我,陛下竟让我为你寻觅佳人!”
  他嘟哝着,“上次陛下欲为你赐婚,你非说你几年前曾无意间见过一幅美人图,那图中的女子才是你心之所向。我怀疑你是故意的,哪有什么美人,你分明是在搪塞陛下……”
  整个南安城的美人图差不多都在这里,若不是胡诌的,为何不认真翻找?
  “不是。”
  裴郅已坐到案后,自顾看起书来。
  一看那书名,解永头更疼,谁家血气方刚的男儿郎大半夜的不睡觉,看什么《折狱集》。
  “廷秀,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裴郅淡淡看他一眼,他立马认怂。
  “行了,行了,我今日乏得很,明日再找吧。”
  他没有看到,在他打着哈欠转身之际,裴郅平静的目光骤然生变。
  那翻滚的幽光,那压抑不住的疯狂,似极致的红尘烈火,势要将所有的理智冷静焚烧殆尽。
  确有美人,但不是在图中,而是在自己的梦里。
  裴郅缓缓闭上眼睛,仿佛身处那些自从他初开精元之夜以来的绮梦中。那水做的玉人儿,娇啼细喘,若是被他欺负狠了,哭起来最是销魂蚀骨,恨不得让他将性命都与之交付。
  从前只当是梦乱情幻当不得真,而今……
  他气息渐乱,蓦地睁开眼睛,从怀中取出一物。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低眉之间全是晦暗执念。
  那是一方素帕,丝滑馥香,无任何绣记。
  第9章 父女同心。
  *
  天边乍现一丝微光时,顾荃已至晚香居。
  没让下人声张,安静地等候着。
  欣嬷嬷掀开内室的珠帘出来,说是顾老夫人已起后,她才乖巧入内。
  藏蓝的幔帐重重层层,堆砌出繁复厚重的华贵,镶嵌着金丝的暗纹在拨动时流泄生辉。
  老太太靠坐在床头,目光慈爱却满脸疲色。端看气色与眼中的红丝,分明不是才起,而是一夜未眠。
  “昨夜里我梦见你祖父,他什么话也没说,就那么看着我,眼中尽是失望。他定是怪我的,怪我没管好家里。”
  门外传来动静,顾勤和顾勉兄弟俩一前一后地进屋。
  隔着珠帘,他们的表情看不清楚。
  顾老夫人仿佛未察觉到他们的到来,继续道:“我思量好了,从今日起作法家祭七日,以慰你祖父在天之灵。”
  顾荃立马明白,这是缓兵之计,下意识望向外间。
  老太太像是此时才看到儿子们,疲惫而冷淡地道:“你们自去忙中,作法家祭之事有你们的媳妇帮衬打理。”
  兄弟俩齐齐称是,告退去上值。
  等他们走后,顾老夫人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顾荃紧紧握着她的手,眸中盈满水色,“祖母,是我不好,让您受累了。”
  她摇头。
  这孩子哪有什么不好的,自是千好万好。不好的是她,是她早年疏忽,以为长子敏而好学,旁的都可以宽泛一二。
  “你祖父生前,最是疼爱你。若是知道你受了这些委屈,该有多生气。”
  顾颐是在顾荃八岁时病逝的,或许是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一众孙子孙女中,老人家确实最疼她。
  这辈子她生于顾家,长于顾家,顾家对她而言,是亲人所在之地。如果可以,她愿意为亲人倾尽所有。
  然而她心里认定的亲人,不包括顾勤。
  *
  近巳时许,作法之事一切安排妥当。
  祭台上香烛气氤氲弥散,摆放着祭祀的酒馔,正中是顾颐的牌位,乌漆描金,肃穆而令人敬畏。
  顾家上下皆着孝衣戴孝帽,叩拜在地。
  顾老夫人立在牌位边,亲手上了头一炷香,如话家常般,道:“老爷,我知你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这一大家子。你在天有灵一定要好好保佑我们,保佑祜娘。”
  年长的僧人一手执金刚铃,一手执金刚杵,在法鼓声声的伴随下念念有词。
  顾荃泪光涌现,再三叩首。
  南柯猫身到她身边,小声禀报,“姑娘,陈九去查了。”
  作法家祭期间,禁一切喜乐,包括议亲。在这七日之期内,她必须要做些什么,首先就是要弄清楚罗家那边到底拿住顾勤什么把柄。
  法事要做七日,所有人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
  叩拜之后,顾老夫人就让他们散去,各忙各的,各司其职。
  她身子弱,得到老太太的再三关照,让她好生养着,无事莫要出来劳神。她红着眼眶无声流着泪,乖巧地应下。
  老太太最是见不得她这般模样,更是满眼的心疼之色。
  南柯扶着她,将走到园子便被顾荛叫住。
  自从顾薇出嫁后,顾荛极想在她面前摆出长姐的架势,以管束于她。她向来不接茬,或是托病不见,或是不予理会。
  顾荛应是憋着一股劲,今日可算是逮着上好的机会发作。
  “全家上下都因为你的事而劳师动众,祖母在祖父灵前只提及你一人。四妹妹,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如此自私?你不想嫁就不嫁,你想如何就如何,你可有想过祖母的为难?”
  顾荃扯了扯嘴角。
  到底是谁在为难祖母
  顾荛见她不语,越发来劲,“你身子不好,本就不宜生养,最适宜嫁去做个填房。那罗家与我们顾家门庭相当,也不辱没了你,你怎能忍心看着祖母为了你的事这般操劳?”
  今日的园子,比昨日更花红柳绿了些。只是花无百日红,前几日瞧着好些绚烂的花,眼下已经凋败。
  顾荃实在不太想与一个不盼自己好的人多说,更不想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自己的精力,遂打发道:“既然这亲事千好万好,你自拿去便是。”
  谁知顾荛闻言,先是面上一恼,尔后变得有些许的奇怪,“四妹妹好生大方,居然连亲事都愿意相让。”
  这样的文字游戏,让顾荃觉得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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