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我只有变成人上人,才能给你我想给的。而我出身这么差,能依仗的只有不太蠢的脑袋。我不耍小聪明了,堂堂正正考个官给你看。不管能瞒几日、能做几时,我凭本事求个安稳。”
  此番承诺,足够诚恳、笃定,江晚璃听得出来。
  她默默揉了揉小鬼冻红的耳垂,狠心坚硬的肠子复又软下来,温存应了声:“好。”
  “阿姊信我,这件事我既…既说了,也很、很犟的。”林烟湄哭得哼哧呼哧。
  “信你。”
  江晚璃拿捏着力道给她拍背:“动辄就哭,拿你如何是好?以后莫去赌了,京城势力纷繁,稍不留神就会得罪人,这些快钱不好赚,可懂?”
  “呜呜…”
  这话入耳,林烟湄忽然把下巴抵至江晚璃肩头,撒娇哼唧起来:
  “哼,别提了,今天吓坏我了。我差一点就把荷包扔回去了,思卿说他们腰间都有家伙。”
  “就该吓吓你。”
  江晚璃松开她,佯装恼火,用力戳她哭红的鼻头:“确信没尾巴?”
  “没,没了,我跑成一阵风了都。”
  林烟湄抽噎着,弯腰捏捏腿:“阿姊,揉揉?好酸好软,站不住呢。”
  “站不住?”
  江晚璃乜着她的腿,眼底冒贼光:“最好肿胀几日,让你没力气动弹,老实坐窗前温书。”
  “呜嘤。”
  林烟湄瘪起小嘴,摆出一副楚楚惹人怜的模样。
  江晚璃不为所动,照着她身后就是一巴掌:“嘤嘤个鬼,看书去。”
  “你欺负我。”林烟湄鼓起了腮帮子。
  江晚璃悠然抱臂,转眸盯住被衾:“乌瑞,被子搬去…”
  “别!我去背书!”
  林烟湄撒丫子闯进屋,几息间,板正身影就映来窗前,朗朗书声带着七分刻意,拿腔拿调的。
  逗得江晚璃发笑。
  “姑娘。”
  乌瑞察觉她情绪好转,抱着被鬼鬼祟祟凑到她跟前,压着嗓子道:
  “晌午我出门等消息,又没拿到。头儿失联日久,我有点慌。”
  江晚璃听着听着,上扬的嘴角化为抽搐,继而,抿得平平整整。
  乐华一贯靠谱,不会无缘无故断联。命她查的事,又危险棘手…
  她蹙眉斟酌许久,方道:“京中信道通畅,你放手联络安芷,尽快求证那边出了何事。”
  乌瑞心有顾虑:“可是,这样有暴露您行踪的隐患。”
  “人命关天,照做。”江晚璃果决道。
  第118章 江猫猫:我的老腰…
  日暮,乌云聚顶,狂风呼号。
  裹挟沙砾的大风肆意席卷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漫天褐黄,逼得出门采买的百姓行色匆匆。
  上街抓药的林烟湄也不例外,她一手捂脑袋,一手提药包,疾速穿插于乱跑的人群里,远了瞧去,她跑得比大多数人还要快。
  赶上此等恶劣天气,小林边跑边叫苦不迭。
  她分外后悔,出门前怎忘了换下这套天蓝色的漂亮锦袍呢?适才,是江晚璃提议她试穿一下,毕竟明儿就要入贡院,若不合身或不防寒,也好再置办旁的。
  而今看来…
  白茸茸的兔毛里衬,怕是喝饱了沙子。明天要穿的话,今晚就逃不开清洁熨烫的麻烦事。
  偏赶江晚璃着寒,又病倒了。
  从伺候病号和伺候华服间二选一,林烟湄果决舍弃了华服,她要把应考前不多的宝贵时间,全留给阿姊。
  “羊肉贱卖了!走过路过瞧瞧,剩这一块十文拎走收摊了啊!”
  街边支开摊的小贩焦灼吆喝着,待黄沙铺天盖地涌来,肉就卖不掉了。
  也巧,林烟湄正好跑累了,听到叫卖,她踌躇须臾,近前讨价还价:
  “肉上黏沙砾了,八文钱行不?”
  摆她眼前的,是好大一块新鲜羊腿肉。倘使换做寻常日子,这价只能算正价的零头。
  “给给给!”
  急于归家的小贩痛快地穿根草绳,把肉丢给了她。
  林烟湄拎起肉,不免窃喜,她只需回家洗洗,就能给江晚璃做一顿温补佳肴,冲散寒气啦!
  划算!
  “诶?”
  疾走的人忽觉衣袖被人拽了下。
  “师傅?漂亮师傅—!慢些跑!”
  刚踏出茶楼的谢语冰感受到袖下牵拉,俯身正欲查探,却听女儿朝归家的反方向高呼,指着一蓝衣少女就追,急得她一个箭步赶过去,拽紧了孩子的手腕:
  “真真,跑哪去?变天了,咱得赶紧回家。”
  “娘亲,我看见师傅了,就在前头,她不理我。”谢鹤真委屈又执着地盯着前方的混沌。
  谢语冰循着她的眼神瞅瞅,昏黄一片里只能瞧见个轮廓:
  “哪个师傅?你认错人了罢,走,回家。”
  否认过耳,谢鹤真急到跳脚:
  “错不了!抛弃我的漂亮师傅就她一个!数她好看也数她坏!我要追她问清楚,为啥不要我。”
  “别,”见女儿突然犯脾气,谢语冰又凝神望向那道背影,依稀间似有几分相熟,但离得太远,辨不真切:
  “真真不闹,赶明儿娘帮你打听下,请她过府叙旧?今儿风太猛,外面危险,我们回家吃点心好不好?”
  “哼…娘要是不拦我,早追上了。”
  谢鹤真不情不愿往反方向离去,走两步就回回头,颇有些不甘心。
  与此同时,谢语冰的脸色悄然变得凝重。
  妹妹已然归京,因办差不力逼走了江晚璃,毫无意外的,也被陛下迁怒贬了官。此时林烟湄现身京城,若被谢砚青知晓行踪,保不齐会生出麻烦。
  她对林烟湄的印象不差,但…终归抵不过对妹妹前途的担忧,如果摸到林烟湄的落脚处,是否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江晚璃了?那样,她是否就能助妹妹将功赎罪了?
  “娘,我不开心,今晚要吃三个荷叶酥。”
  贪嘴的谢鹤真眼珠一转,试图拿这点遗憾同母亲讨价还价:“想起她抛弃我,我就难过,再加一块枣泥糕行不行?”
  “娘?”
  “娘不要装哑巴,行不行?”
  “嗯?”
  谢语冰回过神儿时,只对上一双巴巴注视她的大眼睛,于是只囫囵搪塞:“行行行。”
  话音方落,风速骤凛,发出“嗷呜”的咆哮。
  “娘嘞!沙尘暴!快关窗!街上的,来屋檐下躲躲!”
  “快进来!”
  一道灰扑扑的身影闪进门缝,闭着眼胡乱晃了晃脑袋,沙土簌簌往下落。
  乌瑞锁好门,给林烟湄递来一条湿毛巾:“幸好,再晚两步可惨了。擦擦土,没受伤吧?”
  “没事,”林烟湄素来乐观,抹净脸后还不忘笑着显摆那条羊肉:“我还占了点便宜,阿姊醒没?我去炖羊汤。”
  “醒许久了,这会儿,她正忙着给您收拾明日的行…”
  “胡闹!”
  林烟湄闻言,急匆匆扑向正房,逮到江晚璃就把人往床上拽:
  “阿姊,这些小事我自己来,你歇着去。”
  “无妨。”
  江晚璃不肯依,手上仍握着书卷擦拭:“我病得不是时候,明早不能送你,已很过意不去了。此番入贡院,天色尚寒,你马马虎虎的,收拾不妥会冻坏自己。”
  “不至于,我可是山野摸爬滚打长大的娃儿,区区小风,冷不到我。”
  林烟湄把头摇成拨浪鼓,来回晃江晚璃的袖子,耍起活宝:“阿姊不乖!你这是任性,要我考试时还满脑子都是你,惦记你的病,然后把忧心你的话写得满纸都是!”
  “你敢。”
  江晚璃佯装不悦,笑睨她一眼。
  “你看我敢不敢。”林烟湄偏头哼哧。
  “罢了,蛮不讲理的,我躺床上指挥你收拾,可行?”
  江晚璃无奈,只得退让半步,由着小鬼把她拉上床,装进暖洋洋的被衾中包裹成粽子模样。
  林烟湄打量着身前软乎乎的“肉粽”,满意地勾勾唇角,眼底贼光乍现。
  “你憋什么坏心眼呢?”江晚璃顿觉不妙。
  “阿姊若实在关心我,不如今夜…就容我体会下曲径通幽、颠鸾倒凤的绝妙…”
  “休想!”
  江晚璃倏尔变了脸,抓起被翻身面壁去了:
  “你今夜再温温书,莫教前几日废寝忘食的功夫白费。我累了,再睡会。”
  林烟湄:“…”
  自这声回绝后,江晚璃当真昏沉沉睡了整晚,连饭都没吃。林烟湄纵有千万种小心思,也只能付诸窗外疏狂的黄沙。
  转天清早,林烟湄起身时,江晚璃仍无转醒迹象。她把手覆上江晚璃的额头,温温凉凉,并未发热。
  倒是个好兆头。
  她手撑着床,辗转俯身数次,躁动的心痒痒的,很想亲亲江晚璃那沉溺梦境中恬然粉糯的侧脸。今早不亲,好几天都亲不到呢。
  可是,之前每次亲吻,不管她动作放的多小心,江晚璃必然瞬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