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柳舜华浑身剧震,程氏害死了先夫人?
  她心口起伏,缓声道:“我此前问过妙灵,她说母亲是生产不顺,郁郁而终,怎么会这样?”
  贺玄度眼中翻涌出恨意,“不,是程氏买通了女医,在母亲常用的药物里下了毒。”
  柳舜华固然不喜欢程氏,但她若想下毒,先夫人身边之人不会没有察觉。
  “若是下毒,旁人不说,老夫人岂会看不出来?”
  “她手段阴狠,在母亲生产后,趁着她产后虚弱,让人在她安神汤里掺了活血的剧毒。”贺玄度垂眸,“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母亲是血崩而亡,没有人怀疑。”
  一瞬间,柳舜华仿佛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红烛泣泪,贺玄度仿佛又看到母亲临死前的模样,她面色煞白,冷汗浸透中衣,身下锦褥被鲜血浸透。
  他瞳孔剧烈震颤,声音嘶哑,“好多血,到处都是血,母亲她一定很疼……”
  柳舜华脑袋“嗡”地一声,浑身剧烈颤抖,寒意如毒蛇般顺着脊背攀爬而上。
  前世,芊芊也是产后血崩而亡。
  贺玄
  晖书房内,丞相的话骤然响在耳畔:
  “你母亲真是被我宠惯了,做事总是无所顾忌。我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私下做出这种蠢事……”
  重活一世,她始终想不明白,贺丞相虽留恋权势,一直把持着朝政,但始终打着“匡扶社稷”的旗号,此前也未表现出对皇位有觊觎。
  为何会铤而走险,走上了造反这条路。
  如今她总算是想通了,因为,程氏她杀了皇后娘娘。
  为了让自己女儿登上皇后的宝座,她竟然胆大包天,毒杀当朝皇后!
  柳舜华心上疼得一阵抽搐,她的芊芊,竟是这么死的。
  她按下心上的躁动,温声问道:“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上林苑中,我带走的黑衣人,是彭城王的人。事后,我将人转移到九生住处的密室内,谎称我们是丞相府的人。逼问之下,他为保命,要求见我父亲。我出面与他周旋,他透露此前奉命监视相府,无意中窥见相府一桩秘闻。”
  贺玄度犹沉浸在悲痛中,缓缓抬头,“我让周松去寻当年为我母亲治病的女医,就在今日,人找到了。她……全招了。”
  原来如此,刘九生也知晓此事。
  是了,他如此精明,上辈子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那极有可能……他迎娶贺容暄为继后,盛宠于她,都是装的。
  贺丞相那般老谋深算之人,若非被逼至绝境,怎会行此险招去造反?
  他定是察觉到刘九生暗中的举动,要先发制人。
  前世一些支离破碎的谜团渐渐浮出水面,柳舜华心内翻腾,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程氏为了一己私利,先是怂恿着贺玄晖娶了她,婚后又对她百般羞辱。又为了自己的女儿,将芊芊活活折磨致死。如今,更是害得贺玄度没了母亲,孤苦无依。
  这桩桩件件,她如何能忍?
  她缓缓转身,指尖轻抚过贺玄度紧蹙的眉间,“玄度,咱们……先不回凉州了,好不好?”
  贺玄度浑身一震,抬眸时眼底翻涌着万千情绪,伸手拭去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蓁蓁,是我将你拖进这潭死水里……我……”
  她突然俯身,额头抵在他膝头,青丝如瀑散落。
  再抬起脸时,眼中燃着他从未见过的火焰,“不,我要亲眼看着程氏,血债血偿。”
  第96章 第96章今夜,才是我们的洞房花……
  知晓前世因果,柳棠华又铁了心要嫁,柳舜华没有理由再反对她的婚事。
  既已知晓棠华上辈子的死因,这辈子她定当竭力护她周全。
  只是,有一事她还未想明白。
  刘九生处事沉稳,精明老成,当初力排众议,将芊芊扶上皇后之位,她生子这样的大事,怎么会毫无防备,以致让程氏钻了空子?
  或许是百密一疏,但这辈子有她,若真到那时候,她定会寸步不离,保芊芊平平顺顺。
  刘九生与柳棠华的婚期很快定了下来。
  柳棠华知晓,以刘九生目前的处境不易招摇,主张一切从简。
  柳桓安也正有此意,他身份特殊,若是让贺丞相知晓,他暗中与刘九生有接触,那对刘九生继位极其不利。
  大婚当日,柳桓安与柳舜华都称病未出。
  孙姨娘站在堂前,脸色铁青。柳舜华出嫁时,满城权贵争相道贺,连宫里的赏赐都堆了一堆。可如今自己女儿下嫁,连亲兄长和长姐都不愿来观礼,这脸面,算是丢尽了。
  柳家亲眷此前已经听闻,二小姐不顾劝阻,执意要嫁给一个穷小子,惹得柳家大公子与大小姐与她闹得很不愉快,如今一看,便知传言不假。
  大小姐嫁了高门,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对比之下,二小姐的喜轿则显得过于简陋,陪嫁也有些寒酸。
  柳奉事先不知柳桓安兄妹两人不来观礼,见女儿孤零零地站在喜堂上,心中不忍,连忙上前低声宽慰:“芊芊,莫要难过,你兄长与姐姐只是事务缠身,有爹在呢。”
  柳棠华垂眸,指尖轻轻抚过嫁衣与腕间的鎏金喜镯。
  这身嫁衣,是姐姐一针一线,连夜赶制出来的;喜镯是兄长用几个月俸禄,特意请人打造的。
  “爹爹,我知道的,您不用担心。”她眼角含泪,向着柳奉盈盈一拜,“往后女儿不能常伴左右,还望爹爹多保重。”
  外头响起一阵爆竹声,喜娘高喊着“吉时到”,柳棠华挺直了脊背,一步步走出柳府大门。
  刘九生早已在花轿前等候多时。
  见柳棠华走来,他连忙上前,触到她双手的瞬间微微一颤。
  他忽然想起高柳旁,她啃着糖葫芦对他笑的模样。那时他信誓旦旦,说要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可如今……
  柳棠华俯身入轿时,有泪滴在她的手背。
  刘九生向来克制,再难熬的日子也未曾落泪。
  年少失怙,独自撑起破败的门楣;寒夜寂寥,在无数个长夜里与孤灯相伴;身份特殊,他低头隐忍,咽下所有冷眼与讥讽。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磨出一层硬痂,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失态。
  可此刻,眼泪却不受控地滚落。
  盖头下,柳棠华也放任自己落下泪来,紧紧握住刘九生的手。
  她柔声道:“九生,不急。咱们的日子,长着呢。”
  相府内,贺留善端坐首位,听着探子前来回禀。
  他眉头一抬,“柳桓安未去观礼?”
  那人道:“千真万确,听闻婚礼前夕,柳桓安与柳奉起过争执,他好像不想妹妹嫁给一个穷小子受苦。不过,柳奉却觉得刘九生有几分贵人之相,加之那位二小姐铁了心地要嫁,便应允了下来。”
  贺留善点头,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柳奉平日看着不起眼,倒是有几分识人的本事。
  贺玄晖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上辈子,柳桓安便是如此。
  沉默许久,他问:“柳舜华今日也未曾出门?”
  他记得,柳舜华对这个妹妹极为疼爱,当初柳棠华去世后,她哭得昏天暗地,几乎要昏死过去。
  后来她还因此大病了一场,他心疼之余又愧疚,悄悄去看她,那时的她躺在床上,像是一朵开败的木槿花,凄苦又无助。
  他鼓足勇气,握住她的手。她的手那样凉,冷到他浑身发颤。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萌生了一个念头,要带着她离开,远走高飞。
  她梦中迷迷糊糊睁开眼,他却突地退缩了,猛地收回了手,狼狈而逃。
  那人接着道:“二少夫人前些日子还托人打听长安城中的年轻子弟,想要说于那位二小姐,如今她突然嫁人,怕是一时气愤吧。”
  贺留善转头问:“彰儿,你怎么看?”
  贺玄晖回过神。
  上辈子,比起刘昌,刘九生还算安分,一直老老实实地做着他的傀儡皇帝。若非母亲贸然出手害了柳棠华,引起刘九生的怀疑,暗中调查此事,他们也不至于反。
  父亲虽在朝廷中拥有极高的威望,但大安立国百年,刘氏皇权不可侵犯,他们已经废了一个刘昌,怎么也不好再废了刘九生,何况他处处遵循父亲的意思,并未有任何过错。
  至于柳桓安,上辈子他曾派人调查过,他与刘九生此前并未有任何接触。
  刘九生登基后,迫于父亲的压力,柳桓安被安排回了鸿胪寺,彻底边缘化,整日关在府内借酒浇愁。他记得,柳舜华还同他闹过几回。
  他缓声道:“柳桓安近日颇得刘昌重用,此前并未听闻他与刘九生有过接触。”
  贺留善又问:“那刘九生呢?”
  贺玄晖:“我让人去查探过,说他与柳家二小姐在长安城偶然认识。两人一直瞒着柳家秘密来往,想来此次联姻是个意外。”
  贺留善凝眉沉思,刘昌这些时日又提拔了不少济阳旧臣,朝中处处打压他门下诸臣,废掉他已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