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废掉刘昌,势必又要拥立新帝。他环顾整个大安皇族,除去刘九生,再也寻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刘九生长在民间,势单力弱,在朝中没有根基和党羽,是天生的傀儡。
  只是,有刘昌这个前车之鉴,贺留善多少有些不放心,“继续派人盯着刘九生。”
  ……
  这日,柳舜华照例陪着老夫人用午膳,讲着凉州时的见闻,说到贺玄度夜奔几百里为她摘樱桃,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我这孙儿啊,”老夫人放下筷子,一脸慈祥,“不是我做祖母的自夸,最是重情重义。小时候他养了只通体雪白的兔子,被他父亲丢了出去,他愣是哭了好几日,饭也不肯吃。”
  柳舜华上辈子听老夫人提过此事,只是当时她并不认识贺玄度,也就没有追问。
  只是如今,她钟情于贺玄度,对他的事只嫌知道得不够多,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老夫人声音低了下来,“后来啊,那小兔子到底没找到。他很伤心,特意在后院挖了个坑,埋了根胡萝卜,还立了块小木牌。”
  柳舜华不由心口发闷,在那段他母亲刚过世的孤寂岁月中,陪着他的只有小白。
  对贺玄度来说,小白不仅仅是只兔子,更是他的朋友,可是就连这唯一的朋友……
  她正伤感着,妙灵打帘走了进来,“少夫人,夫人那边传话过来,说她近日身体不适,要您过去侍奉汤药。”
  柳舜华正为老夫人布菜,微微挑眉。
  自知晓程氏害死过柳棠华,柳舜华面上功夫都懒得做。
  一连数日,她都未去请安,程氏应是觉得自己相府祖母的地位受到挑战,坐不住了。
  老夫人筷子扣在桌上,冷声道:“这些年我病着时,怎么不见她来侍奉汤药,如今倒摆起款来了。去,就回说蓁蓁早晚要在我这布菜,她身边那些人若是伺候不力,趁早换了。”
  妙灵得了老夫人的令,垂头一笑,退了出去。
  临近年关,整个长安城渐渐热闹起来。
  相府内更是张灯结彩,朱红的灯笼连成一片,廊柱上缠着金丝彩带,檐角下挂满了琉璃风铃,叮咚作响,下人们正在往梅树上系红绸。
  隐隐约约中,有笙箫声相和之声传来。
  柳舜华猛地一怔,恍惚又回到上辈子,贺玄晖迎娶刘妉柔前的那个夜晚。
  她轻叹一声,最近怎么总是想到上辈子那些事。
  穿过回廊,柳舜华便往回走。
  贺玄度早上出门时曾说,今日会早些回来,给她一个惊喜。这个时辰,想是已经回来了吧。
  绕过洞门,柳舜华远远望见院内黑烟滚滚,如一条狰狞的黑龙撕破长空。浓烟穿过青竹丛,将翠绿的竹叶熏得焦黄,在风中簌簌飘落。
  柳舜华浑身一颤,眼前翻涌的黑烟与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重叠,刺得她双目猩红。
  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贺玄度……他出事了?
  寒意涌上心头,全身上下从头凉到脚。
  柳舜华提起裙摆向前奔去,心跳如擂鼓,耳畔嗡嗡作响,仿佛又听见那夜火海中纷乱的声音。
  “玄度!”她推开门,一声凄厉的呼唤划破长空。
  贺玄度执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呆呆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柳舜华。
  柳舜华一怔,愣愣地看着眼前。
  院中搭了个彩棚,棚顶垂着五彩绚丽的流苏,随风招摇。
  贺玄度正在彩棚下……烤鱼。
  炭炉之上,几条肥鱼正烤得滋滋作响,有一条被烤得焦黑,烟雾缭绕。
  旁边的洪声依旧保持着添柴的姿势,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夫、夫人?”贺玄度手忙脚乱地扇着烟,炭灰蹭了一脸。
  他看着泪眼婆娑的柳舜华,直觉他好像闯祸了,结结巴巴道:“那个……这就是我说的……惊喜。”
  他近日忙于公事,算起来他们已有好些时日未曾一同用膳了。此前说好年后一同回凉州,如今也要食言。他想着,回不去凉州,便是像此前一样,在野外吃一顿烤鱼也是好的。只是这个时节,野外太冷,他这才在院中搭了个彩棚。
  柳舜华看着烤焦的鱼,气得浑身颤抖,“谁让你在院子里烤鱼的?好端端地烤什么鱼?”
  贺玄度鲜少见柳舜华发火,但见她双目猩红,柳眉倒竖,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他也不懂,不过是烤糊了一条鱼,她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
  总之,先认错。
  他仰起那张沾满炭灰的脸,语气诚恳:“夫人,我错了。”
  话音方落,柳舜华突然蹲下身去,整个人扑进他怀中。
  她抱得太紧,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力度出奇的大,贺玄度几乎被她勒得喘不过气。
  怀中人微微颤抖,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那份不安。贺玄度怔了怔,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心头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他沾着炭灰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我这不好好的呢。”
  烤鱼柳舜华自然没心情再吃,两人只随便吃了些肉粥。
  这些日子,贺玄度一直早出晚归,难得回来这么早。待入了夜,芳草与妙灵十分懂事地让人提前备足沐浴的热水。
  柳舜华洗得慢,出来时,贺玄度正半坐在榻上,手执着一本书,随便翻着。
  烛光下,一张脸格外清俊,乌发还滴着水气,有几缕不听话地黏在颈侧。松垮的中衣微微敞开,露出小片被热气蒸得泛红的胸膛,隐约可见结实的肌肉。
  听到脚步声,贺玄度抬起头,眸中浸满了化不开的温柔。
  柳舜华忙转过身,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
  贺玄度放下书卷,走过去,顺势拿过梳子,“我帮你梳。”
  前些日子,虽说他是很忙碌,但柳舜华总隐隐觉得,他似乎克制得有些过分。有好几次,她半夜醒来,都能感觉到他抱着她时,格外小心。
  今日他这般主动,柳舜华倒有些微微不适。
  她咳了一声,问:“刘九生的事情怎么样了?”
  贺玄度漫不经心道:“都打理得差不多了,已经探听到,父亲确认要扶植九生。眼下,就等父亲行动了。”
  柳舜华沉默,贺丞相会在年后行动,她是知晓的。
  她正想着,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索性同他交底吧。
  贺玄度已经替她梳好头发,催促道:“冬日里冷,快些睡吧。”
  柳舜华应声,起身的时候才留意到,平日的红烛不知何时换上了结婚时才用的喜烛。
  一瞬间,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满脑子嗡嗡响,脸腾一下红了起来。
  她不想贺
  玄度看到她涨红的脸,抢先一步,掀开被子便躺了进去。
  贺玄度一笑,等她躺好,才不紧不慢地放下喜帐。
  他一躺下,带着灼热的气息紧贴着她,柳舜华忽地就紧张了起来,整个人僵硬得似一条竹棍。
  贺玄度没有动,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
  想到庭院内她抱着他,止不住地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要确认他的存在一样,又像是害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那一刻,贺玄度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他的蓁蓁,爱他至此。
  “蓁蓁,”贺玄度缓缓开口,“你今日吓坏了吧?”
  柳舜华渐渐松软下来,认真道:“贺玄度,答应我,以后,离火远一点。”
  贺玄度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发丝,“好,我答应你。”
  红烛跳动着映在锦帐内,柳舜华开口声音不觉缱绻,“要不要把灯熄了?”
  “蓁蓁,洞房花烛是要燃到天明的。”贺玄度呼吸骤然一沉,揽着她腰肢的手臂紧了紧,带着几分难以克制的情欲,“今夜,才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呼吸散在她脖颈间,带着沐浴后的松香,引得她浑身一股酥麻的战栗,下意识在他怀中扭动了一下。
  贺玄度全身似被点燃,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俯身吻上她炙热的红唇,辗转移至耳后,缓缓落在脖颈上。柳舜华意乱情迷,一双手不由自主攀上他的肩膀。
  热意一路蔓延,柳舜华只觉浑身滚烫,紧紧抱着他,青丝散在枕上,与他散落的头发纠缠着。
  她仰头望见窗外,月色落在她眼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朦朦胧胧中,她听到他喘息着叫她的名字,“蓁蓁。”
  柳舜华伸手,将她的月亮拥入怀中。
  那轮遥不可及的天上月,终于是她的了。
  第97章 第97章原来是故人
  年关将近,刘九生之事基本尘埃落定,贺玄度也不再忙进忙出,老老实实在家陪着夫人。
  为庆贺与夫人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贺玄度早早便命人四处搜罗奇珍。
  他喜欢热闹,往年这时节,院子里早已是花红柳绿得扎眼。朱漆回廊上缠满五彩绸绦,连那株清雅的海棠树上都要披红挂彩,活似个穿红着绿的喜庆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