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以玩笑的口吻提问,祝芳岁也以玩笑的语气回应:“大概真的有,说不定还有一杯叫沉香。但那就不是我会调的酒了。不过说不定我还会调一杯酒叫做斯佳丽?”
  齐逐鹿天真的拆穿:“这也是骗我的?”
  “当然。”祝芳岁向她眨眼。
  “为什么说谎呀?”她再度问出这个问题。
  祝芳岁捂住嘴巴笑:“因为好玩呀。”
  “姐姐又在说谎了!”
  “哇,你好聪明。”
  第65章 说谎者(3)
  “我上一次听到《飘》这个名字是在看另一本小说的时候。那个女主角很喜欢这本书。”
  “我知道,《白夜行》是不是?”
  “是。你真的很爱看书。”
  “我记得那本书还有一本类似于姊妹篇的小说,叫做《幻夜》。有人说幻夜里的神秘女子是雪穗店里那个叫做夏美的店长。”
  “哦,我因为没看过,所以完全不知道。”
  “但也有人说不是,好像作者本人也辟谣过。但如果是的话,那简直就是一种‘雪穗’的传承。”
  —
  郁青从书房走出来时,正看见齐逐鹿和祝芳岁在一起笑。
  齐逐鹿笑得很夸张,整个上身伏在中岛台上,莹白圆润的指尖几次拂过一杯酒的酒杯。祝芳岁的手捂住嘴巴,眼睛弯曲,眼角的笑纹也在诉说她的开心。
  郁青被她们莫名的快乐感染,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嘴角不自觉抬起来,跟着她们一起快乐:“你们在笑什么?”
  中岛台边的两个女孩子同时把浓郁的笑容从脸上刮淡几分,郁青的笑容便跟着一起失去。
  齐逐鹿捧起中岛台上的某一杯酒送到郁青身边,“郁青,芳岁姐好厉害,她会调好多酒。”
  郁青从齐逐鹿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酒,“我还没见过姐姐调酒呢。”
  “姐姐还答应也教我。”齐逐鹿转过头,对祝芳岁笑,“是不是,姐姐?”
  祝芳岁含笑点头:“如果你很喜欢我给你调的这杯教母的话,当然可以。”
  “我也想尝尝——”郁青对祝芳岁撒娇。
  齐逐鹿推一推郁青的胳膊,“你不是有吗?你手上这杯就是姐姐调的呀,你尝尝。”
  郁青握着酒杯走到中岛台边,坐下以后才尝了一口她手中的酒。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好喝’。她又看向中岛台上另一杯酒,“那是高峤姐姐的?”
  “是的。”祝芳岁用洗手台的水池洗了洗手,擦掉手上的湿漉漉的水时她说,“你们先喝,我去把酒给高峤送过去。不然冰化了就不好喝了。”
  祝芳岁端着酒杯敲开高峤书房的门,她关门时郁青问:“你们都聊什么了?”
  齐逐鹿指一指酒杯,“调酒,还有我跳舞的事情。”
  “聊得高兴吗?”
  齐逐鹿点点头,鬓角边有一根长发顺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高兴的。”
  郁青笑着用手指绕住那根头发,轻轻拽一拽:“高兴就好。”
  祝芳岁很快就从高峤的书房走出来。
  中岛台后两个女孩子背对着她并排坐在一起,肩贴着肩,头挨着头,颜色鲜亮的女孩子嘴巴一张一合,附在灰白色的女孩子耳边说什么。听人说话的女孩子似乎有点怕痒,缩着脖子,头虚靠在说话女孩子的额上。
  “芳岁姐来啦。”
  祝芳岁听见轻快地一声。而后两个女孩子一齐回头,同样稚嫩的面孔。
  她们像她的双生女。祝芳岁再度想到这句话。
  “高峤姐在书房里生根,准备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了。”郁青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会忘记对高峤的戏谑。
  祝芳岁和天下所有不希望操心大人事情的母亲相同,粉饰父母其实已经冷战多日的事实,驱逐着两个孩子离开‘战场’,“她忙。你们要不要回去了?不然太晚,你们开车我不放心。”
  —
  ‘孩子们’前脚刚走出家门,后脚在书房生根发芽的高峤就离开书房。
  她和祝芳岁路过彼此,前者没有分出任何眼神,后者到浴室揭下纱布。她下巴上的青紫已经淡下去很多,变成一种难看的黄褐色。值得庆幸的是祝芳岁的皮肤原本也不算白,这样的颜色远远一看叫人难以察觉。但不值得祝芳岁庆幸的是,她觉得她又黑了一些。
  祝芳岁对着镜子转动脸颊,确认肤色时镜子里突兀的多出一个面无表情的人。
  幸好祝芳岁的心理素质足够好,她看着镜子里的高峤问:“怎么了?”
  高峤没有答话。
  她好像有点醉了。祝芳岁确定和她送进书房的酒没有关系。那杯酒里的饮料大过酒精,况且高峤的酒量远不止这些。但是高峤没有答话,一双细柳叶般的眼睛里被一层霾笼罩着,看起来无助且茫然,没有聚焦。
  祝芳岁没有转身,脚跟生钉,错愕的思考高峤的动机。但她下一秒就意识到,高峤正准备装醉。
  脚跟的钉子立即被拔除,祝芳岁转过身,腰部靠在洗手台硌人的大理石边沿,“你喝多了?”
  她一面问,一面伸手去拉高峤的胳膊。
  自从那天高峤在她的下巴上留下那个青紫印记之后,她们就没有过这么亲近的肢体接触,因为两个人开始冷战。
  说‘冷战’也不太确切,更精准的是‘单方面冷战’,由高峤独自发起,祝芳岁视若无睹,按部就班地过着每一天。她抛出的话题得不到回应,她就任由它冷却于空中。
  ‘青春期嘛,小孩都是这样的。’
  祝芳岁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一个妈妈,照顾一对双生女之外还要照顾一个叛逆不懂事的少女。
  高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手指覆住祝芳岁下巴上的那道变成黄褐色的印记,疼吗?她问。
  郁青和齐逐鹿都问过的问题到底是被她听见。祝芳岁笑着摇摇头,回答她们的答案和回答她是一样的,“不疼。”
  “真的吗?”
  祝芳岁的下巴还在高峤的手上,前几天才体验过的痛此时又熟悉的回来。她的脸部随着疼痛不由自主地扭曲,高峤问她:“真的不疼吗?”
  “不疼。”她知道高峤想要听的答案,偏偏不肯说出来。
  于是下巴快要被捏碎的感觉更不会是空穴来风。祝芳岁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生理性眼泪从眼眶里往下落,下巴的疼痛却突然减轻。高峤用本来在捏祝芳岁下巴的手指擦掉她落下来的那一滴眼泪,“好假的谎。”
  “可你明知道我在说谎。”祝芳岁还没有从疼痛中缓过神,说话带着不自觉的哽咽,“你一点都没有松手。”
  “那你为什么不走?”
  这话问的好似突兀,但两人都知道高峤在问什么。
  你分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明知你痛我也不会怜惜你,你为什么不离开我?
  祝芳岁不用看也知道原本要恢复好的下巴又前功尽弃。下巴上一个炙热滚烫的圆点痛的她神智麻木,她反问那你又为什么不走?
  “我不走是因为……”
  高峤又不是没有提过分手。
  穿过那个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五年前的高峤果断利落的回家和祝芳岁分手。五年后她站在逼仄狭窄的浴室,后背的瓷砖墙和祝芳岁的肉身铸成挡住她的两堵墙,她回忆着前两天祝芳岁的挑衅。高峤怎么可能不生气?她气的恨不能撕开祝芳岁全部的假面具去看她的真实。
  连着几天高峤故意不和祝芳岁说话,祝芳岁却和没事儿人一样。
  不,她不但和没事儿人一样,甚至在不到五分钟之前还在继续说谎,嘴硬着不肯承认真相——高峤真的觉得自己要被祝芳岁逼疯了。
  好吧,既然她要嘴硬,不肯承认的话。
  高峤闭上眼睛,抬起下巴,“我允许你捏回来。”
  ‘我们干脆谁都不要说实话,谁都不要拆穿真相。’
  视觉被关闭后,身体其余的感知觉就变得敏锐。高峤听到祝芳岁的呼吸声,她的下巴落下一点温热,不是痛,是潮湿的温暖的热。热意像蚂蚁,细密的,一点一点从下巴爬向耳垂,去往脖颈。
  “祝芳岁你……”以德报怨?
  高峤的质问卡在喉咙里——她的脖颈,动脉跳动的位置,祝芳岁的虎牙嵌进去。
  痛是高峤的,血液流进祝芳岁口中。
  ‘就让我们一起当骗子吧。’
  第66章 说谎者(4)
  “上帝为我作证,我绝不会被击败!我一定会度过难关,之后我绝不再忍耐饥饿,包括我的亲人!哪怕说谎,去偷,去骗,上帝为我作证,我绝不再挨饿!”
  郁青翻过一页纸,从文件后抬起头。阳光打在她的金丝边框眼镜上折射出一道锐利的金光。她对坐在书桌后朗读名著的齐逐鹿问:“你的钱最近够花吗?”
  齐逐鹿把书放到书桌上,雀儿似的飞进郁青怀里,双手环住郁青的脖颈,“够花,够的。”
  郁青搂住齐逐鹿的腰,“不够了跟我说,我给你转。不要去偷,去骗,也不要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