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8章
  沈棠对此并不赞同。
  可也没有强人所难的癖好。
  只是告诉他转世可能遇见的麻烦:【你真灵不全,转世后可能智窍蒙尘,除非另一半真灵归位。我方才算过,应该会‘否极泰来’。】
  半截真灵作揖:【多谢贤君。】
  说罢,他便安心轮回转世去了。
  沈棠本就对祈善偏爱,自然不会瞒着他这个消息。她准备见面后用这好消息给祈善顺毛的——她担心用手臂传信还不能让祈善完全气消,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上双重保险。
  当她看到半截真灵在这里,心中暗喜。
  好好好,这就是三重保险了。
  天道老登偶尔也有靠谱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祈善跟他白月光的重逢会这般平静,别说惊涛骇浪了,半点涟漪也无啊。
  沈棠:“……”
  她果然还是不太了解人族。
  二人都没注意到一侧的祈妙。
  祈善自内心认定自己是在替真祈善收的养女,祈妙未来要延续的是祈善这一支香火,因此他从未刻意隐瞒一些故人旧事。除了几个当事人,祈妙怕是这世上最了解旧事的人。
  听着主君沈棠跟谭曲的对话,她心跳加剧,一个荒诞猜测不受控制地跳进她的脑海。
  这根本不是同名同姓同字的巧合。
  有了这个猜测,祈妙不由仔细观察身侧的少年郎君,几度欲言又止。沈棠作为康国国君没有多少空闲时间,简单用餐便带着沈德离开了。她还要去跟进康曲两国的谈判进度。
  角落就剩祈妙跟谭曲。
  祈妙抢在谭曲之前发出邀请。
  谭曲想到沈棠离去前透露的意思——下午谈判进展不顺利,归龙他们估计到晚上也回不来,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便应了祈妙的邀请。
  然后,他觉得割裂感更重了。
  两国高层为各自利益据理力争,一群掌控各自国家命脉的大人物在互扯头花,风度全无,军营下层武卒在玩蹴鞠。入夜,军营教武场聚满了一群人高马大的武卒,男男女女,一个个皆是虎背熊腰、魁梧奇伟,站成一排活像是一堵能移动的厚重城墙,压迫感十足。
  抢球的时候肉体与肉体结实碰撞。
  谭曲甚至能听到筋骨噼啪之声。
  他们抢的哪里是球,活像是敌人的首级。
  也不知这群人用多大力道,偶尔一球落地都能砸出一个不浅的小坑,更不知这球是什么材质,这般都没被踢爆。谭曲身高在观战武卒中毫无优势,垫脚看球看得有些吃力,但很快被现场气氛感染。就在这时,场下一队进球夺分,进球武卒欢呼,看众也高声喝彩。
  众所周知,人一激动就爱做些抽象的事。
  他没反应过来就被不知谁扛了起来。
  谭曲:“……”
  万幸的是新认识的友人替他解围。
  扛起他的武卒尴尬挠头,连连道歉。
  一副他不肯答应自己就去领军棍的模样。
  看着面前肩膀比他还宽阔厚重的武卒,谭曲忙摆手:“女君不必道歉,在下无碍。”
  武卒觉得他是好人。
  “不如小郎坐我肩膀上看球吧?”文心文士成年身高不及同性别武胆武者高大,比异性武胆武者也就高一点,谭曲还是少年,所以他站在一堆武卒中间,即便垫脚也只能透过前方二人肩膀空隙看到场上奔跑对抗的场景。武卒看出他身高上的窘迫,热情发出邀请。
  谭曲表情一僵:“这怎可?”
  “怎么不可以?”
  要不是两国谈判,各处戒严加倍,这会儿空闲看各营蹴鞠的人更多。观战位置有限,挤不下这么多人的时候,他们都会叠罗汉,一人踩着一人,夸张的时候能叠个三五人呢。
  当然,这要挑没战事的时候。
  否则被上面的人知晓了,绝对要加训。
  谭曲:“……这不妥。”
  武卒:“妥的妥的,别害臊啊小郎,你不肯答应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方才的冒犯?”
  祈妙无视了谭曲又羞又窘的求救眼神。
  最后还是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武卒干脆化出一杆长兵架在肩膀,充当扁担,谭曲跟祈妙分别坐在两侧。此处观战视野极佳,谭曲二人就能毫不费劲将场上战况尽收眼底。
  谭曲几乎要捂脸。
  祈妙则在一侧大笑。
  武卒吹了声嘹亮口哨:“羞什么羞嘛?”
  谭曲:“……”
  他实在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起初如坐针毡,但随着场上激烈对抗以及两队死死咬住的比分,他不由得也看入迷。
  甚至在一记刁钻进球后忍不住学着其他观众欢呼呐喊,一开始还放不开,可看到周遭热火朝天的场景,一时也被感染,加入其中。
  直至分出胜负。
  获胜队伍分到半扇猪肉。
  队率双手高举战利品,口中长啸。那样子不像是踢赢比赛,倒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
  待散去,已是月上中天。
  谭曲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掌心发痛——这是他替胜者欢呼鼓掌太忘情的时候拍痛的。
  他道:“我从未见过这般活动。”
  蹴鞠这种娱乐在世家子弟中挺流行,但下场参赛之人将其视为娱乐,观赏大于其他。氛围热烈不起来,参赛子弟也都顾忌自身形象。今日所见比赛却不同,那是真的会见血。
  可见双方踢得有多激烈了。
  越激烈,越是难以维持体面。
  “营中娱乐不多,将士们又都是年轻力壮、气血旺盛之人,寻常练兵很难发泄多余的精力……”祈妙跟他并肩而行,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以往的军营多设有兵卒寻欢作乐之处,或是歌舞伶人,或是娼妓倌儿。劫掠来的男男女女既要做琐事,又要替兵卒解忧。”
  谭曲:“贤君应当不会做这种事。”
  祈妙点头:“这是自然。”
  这种事情也不能光堵不疏。
  既要加强兵卒的思想觉悟也要提供替代品。这种带着高强度竞技特征的娱乐便是最佳选择,上面的人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空有闲心了也会亲自下场,与兵同乐。
  谭曲认真听完抚掌道:“贤君大善。”
  曲国会输,几乎是必然的。
  他很快就发现身侧的祈妙停下了脚步。
  后者视线落在一个方向。
  谭曲也循着视线看去。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幽深复杂的眸。
  那双眸的主人是大晚上跑来接女儿回营的老父亲,跟谭曲疑似有杀身之仇的祈中书。
  谭曲怔了一下,心中却无见仇人的慌乱。
  只是暗叹,该来的总要来的。
  殊不知,眼前之人早已经宕机了。
  祈善这一日过得十分精彩。
  上午跟曲国那群胡搅蛮缠的家伙吵架,下午继续面对喻海那张刻薄尖酸的脸,简单扒了两口饭。一想到晚上还要继续吵,他又给自己塞了两颗润喉糖,然后——主上那张脸突然从不知哪钻出来,双手高举大呼:“surprise!”
  “咳咳咳——”
  祈善被吓得润喉糖咔在喉咙。
  让君臣再见该有的感人氛围一扫而空。
  沈棠急得都要给祈善用上海姆立克急救。
  终于,众人一阵手忙脚乱,那颗差点夺走祈善性命的润喉糖才被他吐了出来,一张半红半青的脸才恢复正常颜色。这么一闹,祈善被闹得彻底没了脾气:“主上何时来的?”
  “就刚刚,我立马来看你了。”
  祈善哼了一声,不相信。
  但,心里还是很受用。
  君臣重逢虽有许多话要说,可眼下两国谈判才是要紧事,沈棠既然来了,自然不能再让祈善受累。直至散场,沈棠又算了一下谭曲的位置,让祈善去接女儿。祈善对此不解。
  军中戒备森严。
  即便有士兵生出歹念也不敢顶风作案。
  沈棠神秘兮兮:“有惊喜。”
  她换了个角度掐算,发现自己闹了乌龙。
  得知祈善跟谭曲并未真正见面,秉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她故意引着祈善过去迎接今天真正的惊喜。祈善不知其中内情,但仍受了好意,他还特地带上女儿爱吃的酥酪。
  “会是什么惊喜?”祈善没有待在显眼的大道上,挑了一处营帐阴影等着,闭眼感知祈妙气息位置。不知何故,随着时间推移,他心绪愈发躁动,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随着祈妙气息愈来愈近,他才睁开眼。
  遥遥就见两道模糊人影并肩而行。
  二人似有说有笑,甚是融洽。
  其中一人自然是女儿祈妙。
  另一人看着像是少年郎。
  祈善怔了一下:“这就是惊喜?”
  想起主上神神秘秘的表情,他略有些好笑,却也自责自己作为父亲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端倪——自从郑休痴命丧,祈妙身边就没有比较亲密的异性,祈善心知她这是还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