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1章
  他跟北地猴精接触不多,但从对方奇怪歌声也能看得出来对方是个心境豁达的。
  无忧无虑的猴精如何懂人的痛苦?
  沈棠幽幽地道:“所以,你就认定我是北地猴精了?你怎么不喊我齐天大圣呢?”
  青年心中大骇。
  难道他无意识说出了心声?
  沈棠道:“读心言灵是个好东西。”
  不用一下还真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外号,一想到猴子浑身是毛,而自己却成了秃子,内心更是幽怨。青年大骇:“你不是武者?”
  沈棠哂笑,阴阳怪气道:“我既是北地猴精,那就不是人。你管我们猴子是武胆武者还是文心文士。你东海龙王呢,管这么宽!”
  青年:“……”
  沈棠话锋一转:“而且,你有句话说错了——我能理解,不仅能理解还能怜惜。”
  青年:“……”
  沈棠道:“无晦当年也受过这种委屈。”
  尽管褚曜从来不提他当年日子过得有多苦,沈棠也能猜到:“……念在无晦的面子上,你这位朋友我可以暂时罩着。哦,对了,你刚才是不是说他是书院的天之骄子?”
  沈棠忍不住给自己捡人的本事点赞。
  帮她白手起家的打工人,这不就来了么?
  青年很想问一问这个无晦是不是猴子,但心里有预感,他要这么问,这只北地猴精能打死自己。别说问,他想一想都不行。青年点头道:“在我眼里,子宽称得上骄子二字!”
  若不是遭遇不幸,何至于此!
  沈棠欣慰道:“那就行。”
  青年蹙眉,不知沈棠有什么打算。
  面对青年眼中疑惑,沈棠道:“实不相瞒,我是家里跑出来创业的,打算拼一番事业再衣锦还乡。白手起家光靠一人不行!你已经将命卖给了我,而你这位朋友这个情况也无路可去,待他养好伤,不如也留下来帮我。多的不敢说,有我一口肉吃,有他一口汤喝!”
  青年没想到沈棠打这个主意。
  “我做不了他的主。”
  “你可以帮我问问他!”
  二人对话并未收敛声量,屋内的人自然也能听到,只是他伤势过重,苏醒没多会儿又陷入混睡。第二次醒来的时候,他能透过屋顶漏洞看到繁星点点,不远处生着一堆篝火。四肢传来的痛楚也不似白日那么尖锐,更多是一种近乎麻木的钝痛,浑身上下虚软无力。
  “醒来了?喝点粥吧。”
  青年将一直温着的米粥端了过来。
  偷儿饥肠辘辘却不急着进食。
  “有容,白日那位女郎是谁?”
  青年言简意赅交代前因后果,其中还包括他对沈棠的一些猜测:“子宽,依你之见——”
  “既来之,则安之。”
  不管是人也好,是猴精也好,不重要。
  青年识趣不再继续问下去,提及白日之事。他可还记得子宽被人当做偷儿差点打死。其他人被逼上绝路或许有可能,但绝对不包括子宽。对于这事儿,偷儿也叹气。
  说来也不复杂。
  这阵子照拂他的老妇在昨日死了。
  他不顾还在养伤的身体跑出来,孰料打草惊蛇,被人贼喊捉贼,要去抓那个贼的时候,被络腮胡汉子当成贼打了。其实就这么被打死了也好,却不想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
  他居然没死成。
  这次没死成,那就是天意。
  他还想说什么,青年冲他使了个眼色。
  有脚步往这边靠近!
  吱呀一声,在二人紧张戒备之中,破败木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面黄肌瘦的秃子。
  沈·秃子·棠:“……你骂谁秃子呢?”
  青年二人:“……”
  沈棠不跟这俩未来打工人计较,将药甩到青年怀中:“这是他的药,一天两回。”
  青年打开一看,俱是上好的药材。
  “你哪里来的银钱?”
  沈棠道:“捡来的。”
  不是开玩笑,确实是捡来的。
  沈棠白天蹲不到小偷,也没黑吃黑的机会,不得已只能另想出路,打算重操旧业找点画画的活儿,或者问问酒肆这边收不收酒,她这边存货多!路过药铺的时候,耳尖听到里面在高价收购安全避孕之物,出手阔绰大方。
  她灵光一闪!
  这事儿,她会啊。
  当即就跟掌柜说自己有秘方。
  不过这是独门秘法,概不外传!
  第1130章 夏侯御,顾德,good
  “对我来说,挣钱,它就像呼吸一样易如反掌。”沈棠用收来的定金买了几贴伤药,“此地没有杏林医士,这些药你就先凑合着吃吧,早点将势养好,才能干活啊。”
  青年提醒沈棠:“子宽可还没应下呢。”
  沈棠冲他摊开手:“哦,那药还我。”
  青年气得咬牙:“你——”
  偏偏他干不过沈棠,子宽这个情况也需要她照顾,他只能将想说的话咽回肚子。沈棠嗤笑道:“我治不了元良,我还治不了你了!”
  青年:“……”
  沈棠又丢给他煎药的器物:“去!”
  青年抱着东西去屋外荒废水井打水。
  只是心中仍有疑惑:“是什么大户人家在求这些东西,连定金都舍得下这么多?”
  沈棠道:“我怎么知道?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有的人生来就是牛马。对咱们而言或许是珍馐美食,对人家而言就是喂猪的边角料。估计是家大业大,看不上这些呗。”
  青年盯着炉子内的火苗。
  提醒沈棠:“此处情况不比北地。”
  沈棠一边撕大饼塞嘴里,一边用眼神询问哪里不同。青年神色严肃:“倘若你献上的秘方不能让对方满意,你怕是没命活着回来。”
  “就这?”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自己又不是木桩子,有人威胁她,她还不能跑啊?沈棠眸底泛起不屑之色:“如果对方真有胆子敢草菅人命,那我不就发财了?”
  杀人夺财都有正经理由了。
  见沈棠对此不以为意,青年也不再多嘴。
  他烧了炉子,又给子宽换上干净布条,再将换下来的布条拿去浆洗。哦,这些布条还是他从自己衣裳上面撕下来的。忙前忙后不带歇脚,沈棠就安静托腮看他勤劳背影。
  子宽跟她搭话。
  “女君可是透过有容看谁?”
  沈棠坦荡道:“看元良。”
  说着,嘴角还露出慈爱、宠溺的姨母笑。
  “看到你俩我就想到元良跟无晦,不过这俩猫狗不两立,很少能和平共处。要是有一个倒霉,另一个没落井下石都算友善了。”两人对外立场就很一致,政治理念也有异曲同工的地方,堪称心有灵犀,但私下关系就是不行,“……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元良这般忙前忙后照顾无晦,那画面太美……”
  子宽:“……”
  谁家好人会给猫狗取元良无晦这样的字?
  沈棠可不知道他产生这种误会。
  “你字子宽,姓什么,叫什么?”自我介绍就是拉近关系的开始,这俩都是即将入职的打工人,她不能连未来员工叫什么都不知道。
  子宽道:“姓夏侯,名御。”
  “夏侯子宽?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君子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看样子,子宽还是高门大户出身。”若非有点出身,甚至是跟王室沾边的人,哪里有资格取“御下以宽”这样的名字,也不怕出门被人套麻袋打了。
  孙国的国姓也不是夏侯啊。
  夏侯御惨白笑容添了几分自嘲,道:“弹丸之地的所谓高门大户又有什么用?在真正煊赫人家面前,怕是不比庶民多几分脸面……”
  沈棠一听便知道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转移话题:“他呢?”
  夏侯御知道她指的谁:“有容姓顾。”
  “顾?”脑海很不凑巧跳出一个梗,沈棠打趣笑道,“说起‘有容’这字,我突然想到一句‘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你的这位至交叫顾忍、顾济还是顾德?”
  倘若顾有容的名字出自这一句,那他大名叫“顾德”的概率很大,沈棠知道玩谐音梗要扣钱,但真的很有意思啊,更妙的是他还姓“顾”!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就是自己的天选打工人!沈棠不过是调侃,孰料真猜中了。
  “有容确实名‘德’。”
  沈棠:“……”
  这让她如何直视顾德这个名字?
  夏侯御看出她表情中的微妙,问道:“女君,有容这个名字可有哪里不妥当?”
  电光火石之间,沈棠就扯好了谎言。
  “顾德这个名字在北地以北的某地方言,是‘好’的意思。good,good,very good。”沈棠用手挡住嘴角弧度,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只是突然想到,并非冒犯。”
  夏侯御倒也没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