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此情此景,李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恨道:“当日便不该留你性命。”
  栾信看李鹤的眼神宛若看个傻子。
  “哪怕时光倒流,你也不敢杀我。”
  权贵权势再大,也有王室压着。只是废掉栾信一条腿,不伤及性命,王室还能轻拿轻放,若杀人?栾信可是那一届的士子,杀他就等同于挑衅王权,权贵也不敢这么干。
  说什么杀他,不过是嘴硬。
  李鹤被栾信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
  “栾公义,你一个——”
  辱骂的话硬生生止住。
  栾信看向沈棠,沈棠看向他。
  “你听他狂吠干什么?言灵这玩意儿就是拿来用的,他骂他的,咱们禁言咱们的。抓紧时间,嘎了了事。”沈棠抬手召回慈母剑,递出剑柄,“需要我借你用一下吗?”
  栾信道:“不用。”
  他有自己的佩剑。
  李鹤毕竟是贪生怕死的人,面对步步逼近的栾信,又是流泪又是呜呜求饶,一边拖着伤腿想躲开。但很快他就拖不动了,因为栾信一脚踩在他的膝盖髌骨上,将其定住。
  “这一剑,你我恩怨一笔勾销!”
  待脖颈处冷意闪过,李鹤目眦欲裂,纵使有再多不甘也咽了气。魏寿看着被抹了脖子的李鹤,双手环胸问眼前这三个似乎有些大病的不速之客:“你们来此就为杀他?”
  沈棠反问:“不然找你叙旧?”
  魏寿:“……”
  这就是他日后的主公???
  三人急匆匆来,慢悠悠回。
  待走到营寨大门口,栾信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大仇得报后的热血与畅快,犹如做梦。
  第705章 我们关内有人(上)【二合一】
  “回神啦,公义~”
  沈棠那张极其秾丽的脸在栾信面前放大,惊得他倒退一步,拱手行礼请罪:“信方才走神,不知主公吩咐了什么,请恕罪。”
  沈棠哈哈大笑道:“我说——”
  “回神啦,公义~”
  栾信闻言,甚是窘迫得微红了脸。
  见状,沈棠也不好欺负老实人了:“公义方才想什么如此出神,喊你都没反应。”
  她知道栾信反应比常人慢,若是用了文士之道,那反应速度就堪比从4g降到了2g,但他今天没用。那这次反应慢,就纯粹是他走神了。栾信轻抿着唇,似在思索。
  “主公,李石松死了。”
  折磨他多年的阴影就这么破除了。
  李鹤的首级还是他亲手割下的。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顺利,让他感觉有几分不真实,但方才所见又历历在目……
  “我知道啊,你不还拎着他人头呢?”
  栾信经由沈棠提醒,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险些将手中佩剑丢出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将李鹤首级随意丢了,根本没带回来。他看主公,主公已笑得喘不过气。
  褚曜轻拍沈棠的背心,看似无奈实则宽和又纵容:“主公,你莫再欺负公义了。”
  文心文士里头难得有个老实的。
  栾信看着沈棠,一贯严肃的眉宇也染上了三分从容,眉梢舒展,眸光似多了几分奕奕神采。他道:“能博主公一笑,无妨。”
  此时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
  沈棠督促两个文士早点回去歇息。
  特别点名褚曜:“无晦虽是文心文士,有文气护体,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不似年轻人那般精力充沛,连着熬夜几个晚上也会吃不消。回头让后勤给你熬点参汤。”
  直到沈棠好心情地蹦蹦跳跳离开,栾信立在原地仍心生疑惑——褚曜年纪很大?
  他看身边眉眼含笑的青年文士,对方除了那头醒目的灰白长发,周身没哪点儿跟“上了年纪”有关。褚曜也没多解释的意思,与他道了一声安,二人回各自营帐。
  栾信的好心情在看到顾池那一瞬,戛然而止,后者肩头披着一件御寒氅衣,白日束得整齐的发,此刻毫无束缚地尽数垂下。栾信看到顾池,顾池也看到了他:“恭喜。”
  栾信哼道:“同喜。”
  他一点不想知道顾池大半夜不好好睡觉,这么一副浪荡子装束在外飘什么,转身欲回营帐。抬手刚掀起帐篷帘子,前脚还未踏进去,便听身后顾池在发疯,还问他道:“秋文彦与你有恩德,主公与你也有恩德,栾公义,二人恩德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栾信不耐地看向顾池。
  “顾望潮,你大晚上发什么疯?”两份恩情与他而言都是晦暗人生少有的光,对他而言都有重大意义,栾信不愿意拿来比较它们的轻重。亵渎已故旧主,又冒犯了主公。
  顾池只是笑着微眯了眼。
  道:“没什么,你可以看做是挑衅。”
  “你——”
  这话是栾信听了想拔剑的程度。
  “顾望潮,你非得这时找人不痛快?”
  顾池只是笑了笑,右脚后撤一步,这个退让行动让栾信火气消了些——他跟顾池矛盾再大,也不该此时搬到明面上,即让主公为难又容易传出去让屠龙局联军看了笑话。
  待顾池离开,栾信仍不知他的来意。
  顾池也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想看看栾公义的心还在不在,因为自家主公是个“偷心贼”。不论文武、不论男女,似乎没有她无法得手的。如此手段,当真是“恐怖”啊。
  一夜好眠到天亮。
  朝黎关内气氛却不是很好。
  空降下来的新守将来找魏寿讨人。
  魏寿揉着宿醉发胀的太阳穴,浑身酒气险些将新守将逼退:“讨人?你要讨谁?”
  “自然是李监军,你昨晚不是设宴邀请他喝酒?本将军有些事情要找监军商议,但没有找到人,便来问问你,可知他的下落?”
  魏寿心中哂笑。
  他当然知道,人家去找阎王爷喝茶了。
  嘴上却道:“两条腿长他自己身上,老夫还能管得了他?昨晚是一起喝了酒,他那个猫尿一样的酒量,实在是坏人酒兴,那么好的美酒,他喝到一半就推说自己喝不下,请辞回去了。你要不去他下榻处再传唤一下,若不在,或许是去检查辎重军需了?”
  新来的守将沉着脸:“都找过了。”
  魏寿闻言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沉声问新来的守将:“当真?”
  “自然是真。”
  魏寿跟着放下环胸双臂,看似不悦,实则先发制人:“这个姓李的怎么回事?先是一声不吭跑出去,也不告知一声,鬼混一天一夜回来居然又闹消失,他当朝黎关是什么地方?作为监军还三天两头闹失踪,若是敌人这时候布阵强攻,出了什么意外,他李石松这颗人头担得起问罪吗?不行,回头见了国主,本将军定要奏疏一封,狠狠参他!”
  魏寿义正辞严、义愤填膺,那新来的守将张了张口,说不出话。脸上没被络腮胡覆盖的范围泛起难看的青色,瞎子也知道他心情不痛快。但,他是因为谁而脸色难看?
  呵呵,魏寿一点儿不在乎。
  他故作不知地问:“你说是不是?”
  “确、确实……”新来的守将只能应和,强迫自己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监军如此渎职,确实应该上奏国主弹劾。”
  他跟李鹤都受了国主郑乔的命令,自然不敢在这内忧外患的节骨眼打草惊蛇。他心中忍不住嘀咕,这李鹤真有其他事情,不打招呼就离开了?想想也不是没道理,那人自诩清高,素来瞧不起出身普通的武将。李鹤出发去游说策反沈棠就没跟自己通一声……
  魏寿不客气地问他:“你还有其他事情?要是没有的话,老夫要着人打水沐浴。”
  为了不招人怀疑,他特地捂出一身酸臭酒气,这气味别说其他人遭不住,他自己也闻着难受。夫人最喜欢干净,魏寿跟她相处这么多年,慢慢也养成了一天一洗的习惯。
  新来的守将无功而返。
  他一走远,魏寿就沉下脸。
  口中不屑地啧了一声。
  他一边洗澡一边唤来帐下属官心腹。
  魏寿已交出朝黎关的兵权,此关驻兵他如今指挥不了,不过魏寿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也组建了自己的私属部曲。这支私兵个个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目前这情况够用了。
  他冲心腹属官招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后者心领神会凑近。魏寿在他耳边耳语了几个字,即便有外人听到也不知道意思。
  特殊暗语,保密性绝对一流。
  属官眼睛越睁越大,惊道:“将军!”
  魏寿乜了他一眼,吓得对方收回抵在舌尖的话,属官心跳如鼓,不知道自家将军怎么突然要反了郑乔,还准备跟着屠龙局联军干活。此前一点儿要反水的征兆都没有啊。
  不——
  还是有一点儿的。
  属官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褚亮亮”。
  若无意外,自家将军更改立场,绝对与这人有关。他支支吾吾:“可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