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如今在郑乔手底下过得滋润。
  沈棠冷笑:“那就好!”
  她又道:“活着才有机会亲手杀掉。”
  前有顾池仇家陶言上蹦下跳,后有栾信仇家耀武扬威。沈棠忍不住怀疑自家风水是不是有问题,为什么帐下僚属,不管文武、不管男女,各个经历坎坷?遭什么诅咒了?
  因为栾信一事,沈棠白日无心公务。
  夜幕降临,她亦是辗转反侧,混混沌沌的时候,脑中陡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想干就干,猛地掀开被褥。
  栾信营帐灯火还亮着,她在外头等了没多会儿就看到人出来:“公义现在可乏?”
  “不乏,主公还有其他交代?”
  这还是沈棠第一次这个点找自己。
  栾信误以为有什么要紧大事。
  “我今儿想来想去,心中仍不爽快。”
  栾信这个真正的苦主反而表现得淡定,他道:“主公无需为此事分神,再者,那李石松不是快死了?他一死,也算是报了仇。”
  沈棠握拳道:“那不一样!”
  栾信:“……”
  仿佛跟李鹤有深仇大恨的人是主公?
  下一瞬,沈棠一把抓起他的手腕。
  栾信慌了:“主公这是要去哪儿?”
  沈棠挥手:“摘了李石松的脑袋!”
  当然,离开之前还要跟褚曜知会一声,不然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不好。栾信以为褚曜能劝住沈棠,谁知他只是沉吟了会儿,放下没处理完的书简,起身道:“曜也一道。”
  栾信:“……朝黎关是敌人老巢!”
  褚曜淡定道:“很快就不是了。”
  栾信手腕还被禁锢着,抽也抽不出来,气急道:“若真要去,你我同行即可,怎能纵容主公只身犯险?万一那魏寿反水,危矣。”
  褚曜道:“确实,魏寿危矣。”
  以朝黎关如今的顶尖战力,想要留下有两名文心文士辅助的沈棠,魏寿的乌龟壳怕是要被一剑劈裂。褚曜对沈棠一向实行放养纵容政策,主公皮实一点儿没什么不好的。
  栾信又气又急:“荒诞!”
  褚曜很淡定:“习惯就好。”
  主公迫切想做的事情一定要让她去做,这是僚属的本分,他的主公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想摘掉李石松脑袋而已。
  沈棠三人也不骑马,一路使用【追风蹑景】言灵赶路,悄摸儿潜入朝黎关。褚曜负责领路,他来了不止一次,驾轻就熟。
  话分两头——
  李鹤离开沈棠营寨便直奔朝黎关而去,回来路上,脑中已经有了大致计划——先给国主郑乔传信,再稳住魏寿。凑巧,魏寿也在想着如何杀他,还为李鹤摆了场庆功宴。
  二人一拍即合,推杯换盏。
  李鹤喝得微醺,找机会将话题引到各自子女身上,半真半假地苦恼孩子婚姻大事。
  魏寿道:“令郎年岁似乎不大……”
  李鹤年纪比他小,孩子自然也小。
  “……唉,魏将军有所不知,依照习俗,小儿这个年纪也该开始议亲了。早点议亲也能早点相看中意的人家,定下来,迟了连个人都捞不着。今日与魏将军相谈甚欢,便想着,倘若两家有缘,能当个儿女亲家……”
  他真心想跟魏寿结亲家?
  哈哈,怎么可能。
  魏寿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北漠异族蛮子,他说两家结亲只是为了提醒魏寿子嗣都在郑乔手中当人质。倒戈之前,最好先替这些人想想。他们的脖子可没有刽子手的砍刀锋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可不好。
  魏寿道:“这……还要过问夫人。”
  李鹤心中哂笑。
  过问蕊姬?
  蕊姬如今不是待在屠龙局联军那头?
  李鹤笑着打哈哈,将此事含糊过去。
  不过,他的目的还未达成。
  李鹤继续找机会给魏寿画大饼,诸如:“……鹤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实不相瞒,吾一直以为那蒋谦慎只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平日又嫉贤妒能,打压新贵……他此番战死,对魏将军而言可是天赐良机……”
  魏寿扬眉:“何来良机?”
  李鹤神秘一笑:“魏将军天赋胜过蒋谦慎千万倍,国主一旦重用,十六等大上造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如何不是良机?”
  魏寿打哈哈:“还早还早,一切还未有定数。国主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揣测的?”
  正常人确实跟不上疯子的脑子。
  魏寿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不是这么表现的,他甚是得意地哼着李鹤听不懂的北漠歌谣,乍一看也是小人得志的嘴脸。李鹤心下鄙夷他的做派,面上仍笑着恭维奉承。
  鉴于李鹤说话好听,魏寿准备听够了再下手,这一拖就拖到了满桌只剩残羹冷炙。
  李鹤不知被他灌了多少酒。
  双颊一片绯红,说话也有些含糊,求饶道:“鹤……不胜酒力,实在不能再喝。”
  “用文气化去酒力,继续喝!”
  李鹤心中腹诽未开化就是未开化,喝酒就是图个意思,哪有人会在酒桌上用文气化去酒力拼酒的?他故作摇摇晃晃,撑着桌案想起身:“不行了,改日陪将军喝尽兴。”
  魏寿闻言放下酒盏。
  叹道:“可惜了好酒。”
  这可能是李鹤最后的喝酒机会,错过了,日后还想喝到这么好的酒,那只能等下辈子了。当然,前提是李鹤投胎的时候要睁大眼睛看准了,别投生到底层人家。届时莫说好酒好菜,他想安生长大都要看运气……
  李鹤还不知魏寿此时就存了杀心。
  摇摇晃晃没走两步,一阵怪风将房门关上,几乎是同一瞬间,李鹤瞬间醒酒,给自己施加一道言灵,避开让他遍体生寒的寒意源头!纵使如此,一道粉色武气也将他发冠削掉半截。他不用回头都知道动手的人是谁,当即怒不可遏道:“魏将军这是作甚?”
  内心却知魏寿要杀自己!
  自己何时露出破绽的?
  魏寿这么干就不怕打草惊蛇?
  魏寿冷笑道:“先生刚才骗人说醉了,不能再喝,以本将军来看,先生目光澄澈,清醒得很,再拼个几坛美酒不在话下……”
  李鹤道:“魏元元,你要造反?”
  魏寿化出武器。
  “这些话留到阎王殿前再问吧!”
  要怪就怪褚无晦这狗东西设局让他没了退路,他不杀李鹤,李鹤跟郑乔通风报信,再加上人质消失,直接定死了他背叛的事实。若杀李鹤,搁郑乔眼中也是背叛。
  魏寿心中憋屈得很,便将李鹤当成了发泄怒火的垃圾桶,摘了他脑袋才能平静。
  李鹤暗道一声吾命休矣。
  虽说文心文士有不少自保和逃命的言灵,但他的对手可是魏寿,其自身也不是多强大的文心文士。不过是仗着特殊的文士之道和口才,才混得风生水起。以魏寿的武胆等级和修为,李鹤死里逃生的机会渺茫。
  他左支右绌,逃了几招仍被击中。
  凑巧不巧,伤在了右腿膝盖处。
  他拖着血流如注的伤腿,双手撑地一个劲儿往后躲,希冀用文士之道影响魏寿。不过魏寿对他也算知根知底,一早就防备着,固守心神,抱元守一,坚定杀李鹤的信念。
  “李石松,记得跟阎王说,杀你的人是褚曜!”魏寿正要下手砍下李鹤脑袋,刀锋还未落下,他似有所感看向窗户方向,一道寒光激射而来,直接打偏他的刀,“滚出来!”
  李鹤心中大喜。
  他不认识沈棠那柄剑,但魏寿认识。
  不由得暴怒,开口大骂:“褚无晦你这狗东西,你当老子这朝黎关是你老家吗?”
  一次两次够了,居然还来第三次!
  “你骂谁狗东西呢?”
  沈棠一听就生出了火气。
  她一脚踹开还未彻底报废的窗框,翻身进来,褚曜有样学样,倒是另一名文士走的大门。魏寿梗着脖子道:“老子想骂他就骂他,你问问他自己,愿不愿意给我骂着?”
  最讨厌没有距离感的主公!
  褚曜提早用言灵困住了李鹤,免得他趁乱跑路:“主公,不要忘了此行来意。”
  魏寿什么时候都能收拾。
  迟早会为一次次嘴贱付出代价。
  沈棠目光落向地上的李鹤,再看他那条伤腿,道:“啧啧啧,怎么一两日不见,石松就混成这模样了?你的腿还好吧?”
  李鹤看清来人是沈棠之后,整个人都傻眼了——沈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自己不是已经顺利说服他?反应过来便知,自己落入圈套。再看到推门进来的栾信,强烈的寒意让他浑身鸡皮疙瘩爆炸,汗毛倒竖!
  张口就是刺耳破音。
  “你、你是——栾公义?”
  栾信看到惨兮兮的仇人,一时竟无大仇得报的喜悦,他只是揉着自己酸疼的手腕。
  “许久不见,李石松。”他以为自己看到李鹤应该会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对方大卸八块,奈何他被沈棠拉着吃了一路的寒风,手脚和脑子都冷飕飕,血液都沸腾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