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谁料还未躲藏多会儿便被人打上门。
  一看便知是沈棠帐下走狗!
  奈何她修为和阅历不足,言灵催动仍需口念辅助,此刻又被荀定卸了下颌,口齿不清,逃也逃不走。她没有料到的是,她能这么快见到仇人,而仇人还提到了自己。
  沈棠倒立洗头那一幕,她也看着。
  心中鄙夷万分。
  想她苗氏数代人经营的家业,竟然被这么个毛贼窃走,老天爷实在是瞎了眼了!
  沈棠将卷轴重新卷好。
  “让底下人多留心,一定要抓住此人。北尚县那会儿,明显看出来对方的文士之道还生嫩,若实实在在成长个几年,再在战场碰见,只怕是个不得不防的心腹大患。”
  一个能悄无声息掌控己方布局动向的敌人,确实棘手。这种文士之道完全是为战场而生,倘若辗转去哪个对手窝里,日后还得打一场,届时伤亡可就不止那么点了。
  荀贞领命道:“唯。”
  沈棠视线最后落在荀定的身上。
  “永安也找我有事?”荀定身份在沈棠这边有些尴尬,他不属于直系武将,又不算个俘虏,但又确实跟着他老父亲替自己干活。
  沈棠对他印象不差,甚至因为他年少无知那会儿被祈元良坑过而心生怜爱,再加上荀贞这层关系,不会不给他好脸色。
  荀定仿佛才从沈棠奇葩行为回过神。
  “回沈君,末将抓来这二人。”说着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瑟瑟发抖的一男一女。
  公西来听到这话,眸光闪着疑惑。
  她记得这位前未婚夫没什么大本事,唯一一点儿小聪明也用在如何花天酒地、吃喝玩乐、亵玩男女,还与一群臭味相投的纨绔戏称这是“风雅”。如此草包,有什么价值来见沈君?但她无法插嘴,只能旁观。
  沈棠也好奇:“这俩是谁?”
  荀定指着女人:“她是文心文士。”
  他进去抓男人的时候,身上武铠带着的血气让女人怀疑是来抓她的。荀定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她,不等他开口说话,女子抢先出手,以障眼法逃跑,却被荀定识破把戏。他顿了顿,强调:“她还是女子。”
  沈棠表情从疑惑好奇变为严肃。
  荀定又指着男人。
  “他与这女人关系不一般。”
  如此凑巧,一块儿抓了。
  沈棠猜出什么,但还是多问一句:“即便如此,也不是什么罪名,你抓这俩作甚?”
  一名女性文心文士,一名与女性文心文士关系不一般的男人,自然不是罪名。
  但——
  荀定道:“此女隶属秋文彦帐下,更是其内眷,虽说不受重视,但也不能轻视。”
  这可是漏网之鱼。
  更是行走的军功啊!
  将他们抓来,大小也算个军功不是?
  自己就能少受一点儿老父亲的白眼。
  而且女性文心文士,不比国宝珍稀?
  沈棠闻言正色:“当真?”
  “字字属实。”见沈棠没说话,还以为她不信,便解释,“沈君未察觉此人文气,是因为她收敛文气的本事当属一流。想来她是下过苦功夫,外人没戒备,很难察觉。”
  “而且……”
  沈棠:“你说。”
  “她曾参与北尚县一战。”
  沈棠摆手示意荀定可以不用说了。
  公西来见气氛不对,悄声问兄长。
  “阿兄,咱们要不要避一避?”
  公西仇反问:“避什么?”
  现成的热闹不瞧还等什么?
  他毫无一个阶下囚的自觉。
  沈棠也没在意这点。
  她给荀定使了个眼色,后者跟她没什么默契,愣是看不懂。眨眨眼,表情茫然,待在原地。倒是公西仇看不下去,上前一个利索动作,咔嚓,将女子下颌接好。
  苗淑疼得冷汗直冒,俏脸煞白,但仍抬起满是仇恨的双眸,死死看着沈棠。事情发展至此,自己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果不其然,沈棠开口便问:“你是陇舞郡人士?”
  苗淑瘫坐地上冷笑:“是又如何?”
  她仰头,仿佛她才是俯视人的人,也不再遮掩与压抑,眉眼一扫平日的压抑寡淡。
  沈棠看她眼神,心中有了判断。
  问她:“哪家的?”
  苗淑后槽牙紧咬,腮帮子肌肉紧绷,眼睛死死盯着沈棠,一字一句:“本家姓苗!”
  沈棠以手撑额,在垃圾堆记忆翻找。
  “哦,有点儿印象。我只记得陇舞苗氏挺有钱,不过赚的都是缺德钱,一家子上下,只要是人能干的事情,他们都不干?你一个女眷,侥幸被特赦,何必又找死?”
  第645章 给个体面死法(中)
  这是沈棠无法理解的一点。
  明明捡回一条命,又有修炼天赋了,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就行了,非得掺和进来?沈棠看得清楚,苗淑对自己有着滔天的恨意,估摸着跟随秋丞也存了报仇心思。
  她轻描淡写几句话,成功点燃苗淑怒火,她直起上身,厉声呵问道:“沈幼梨,你杀人夺财,行不义之举,如今还如此污蔑死者身后名,当真不怕惹来天谴吗?”
  沈棠的脑门冒出好几个问号。
  荀贞拇指抵着剑格,剑身出鞘几分。
  沈棠却一手抵着下巴,另一手冲荀贞摆了摆,示意他要淡定。苗淑这番“慷慨陈词”并未激怒她,甚至没激起一点波澜,反而好奇居多:“我杀人夺财?我行不义之举?这位苗家娘子是不是在说一种很新奇的笑话?你是如何推导出这个荒诞结论?”
  不知道她名声一度好到让外人误以为是好欺负的烂好人?反倒是苗家干的那些事,沈棠真不知自己那几句话,如何算得上污蔑死者身后名。横竖无事,弄个清楚。
  “沈幼梨,你好得很!”见沈棠仍理直气壮,苗淑恨得手指颤抖不止,缕缕可怖血丝爬满眼球,“你可有杀苗家男丁?”
  沈棠随意答道:“杀了啊。”
  苗淑又问:“你可有夺苗家田产?”
  沈棠道:“夺了啊。”
  苗淑再问:“你可有抄苗家家财?”
  沈棠道:“抄了啊。”
  一桩一件她都认,但沈棠眼角含笑。
  她很是无辜地反问:“你家男丁作恶多端,罪行罄竹难书,为何不杀?你家田产多为不正手段强取豪夺,为何不夺?你家干了这些事情,为何不抄家?苗家娘子,从苗家被抄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两年功夫,你能从毫无基础到如今开辟丹府、凝聚文心、喜提文士之道,不止天赋好,想来你在闺阁时期便打了硬实基础,不是寻常闺阁女儿,你真不知你家的情况?你是怎么有脸问出这三个问题,你脸皮臊不臊啊?”
  沈棠一番话险些将苗淑气出个好歹。她盛怒之下,下意识忽略沈棠为何见到女性文心文士毫无惊讶,甚至显得理所当然。
  “你——”
  “我什么我?”
  抬手一个【禁言夺声】。
  光明正大享受当一只权限狗的快乐。
  “大人说话,你用耳朵听着就好。”
  这话一出,逗笑公西来。
  沈棠张口调笑打趣:“公西仇,你瞧咱妹子笑得就是好看,不似眼前这个苦大仇深。苦大仇深也就罢了,偏偏还恨错人。”
  公西仇:“说了,那是我的义妹。”
  沈棠也固执:“你的就是我的!”
  关系这么铁,为何不能共享义妹?
  苗淑气得三尸神暴跳。
  奈何沈棠的【禁言夺声】连祈善几个都不敢说解开就解开,苗淑自然更加不能。
  “老实点!”
  荀定用长枪压着她肩膀,她连起身跟沈棠拼命都无法,只能老老实实听恶魔低喃。
  沈棠看着苗淑的眼睛:“我其实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你父亲多好、兄弟多好、母亲多好、姊妹多好。你父亲好啊?那他为了十几亩的良田,设局闹得人家破人亡怎么算?明知灾年收成不好,设局放印钱,几乎白嫖人家祖传田产怎么回事?逼得多少户人家绝望上吊怎么回事?更惨的,一家九口齐上吊,重量拉断横梁!”
  “九口人!”
  沈棠比划了一个九的手势。
  “最小的还在襁褓。”
  “你那个好阿父的杰作!”
  沈棠啧啧几声,表情是不加掩饰的嫌恶:“还有你那好兄弟。你是不是想说你哥哥风流有才?你弟弟仗义疏财?那佃户苦租金太高、种苗太贵,他们让人告诉佃户送女儿到外宅睡一夜给折扣算怎么回事?多少闺女被糟蹋?一十九人!最小的十岁!”
  她隐忍着火气,怒极反笑,比划十:“最小的十岁!那是月信都没来的年纪!”
  “当街纵马踩死的人……”
  “驾车冲撞碾死的人……”
  沈棠不情不愿将垃圾记忆翻出来。
  “还有,我记得你有个堂叔负责经营十乌那边的生意吧?他年轻时候从十乌买回来一个貌美奴隶。奴隶给他生了个女儿,这个女儿生来肌肤胜雪,还未及笄便美得不可方物。于是你堂叔三天一小骂、五天一大打,甚至威胁那个奴隶要将女儿丢给下人轮番玷污,非要奴隶承认女儿是她红杏出墙所生。最后奴隶熬不住承认这个罪名,被你堂叔乱棍打死,隔天就睡了那女儿当妾……哇,这故事真的吗?这是能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