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他们目前的阵容比较尴尬。
  高端战力不缺,但中低端急缺。
  底层兵卒水平层次不齐,其中还不乏入伍之后没见血的新人,经验缺乏。
  鲜于坚也有些担心。
  沈棠蹙眉,余光看向姜胜。
  后者冲她点了点头。
  沈棠又看向顾池。
  顾池同样也给予了肯定。
  沈棠:“……”
  她这些僚属属性是不是颠倒了?
  武将各种谨慎,两个幕僚一个比一个莽,说干就想干四千人规模的部落。
  她摸了摸脸,心下衡量一番利弊。
  当下便拍板钉钉。
  啧,淦他丫的!
  动身之前,先要养足精神。
  众人陆续退去,唯独姜胜二人留下,沈棠问道:“先登和望潮还有话说?”
  还非得避开鲜于坚几个?
  这个嘛——
  还真不是刻意避开,只是二人接下来要说的内容需要经过沈棠这关。
  沈棠嘀咕:“什么这么神秘?”
  顾池问:“主公可打算如何处置俘虏?”还没开打已经笃定自己会胜利了。
  沈棠莫名其妙:“杀了呗,不然呢?”
  留着过年啊?
  且不说那三万人头的kpi,就算没有这个指标横着,她也不打算留人。这可是打仗,还是冒着极大风险深入敌人老巢的进攻,她吃饱了撑着留着俘虏活口?
  这俩大爷留下来就问这么个问题?
  她沈棠脸上刻着“菩萨”二字?
  姜胜一看便知沈棠没抓到核心,提醒道:“四千多人,总有妇孺老弱。”
  倘若留下活口便会暴露己方行踪。
  也就是说——
  一旦进攻,路过的狗都要搞死。
  沈棠这才明白过来,眉头紧紧蹙起,半晌才舒展开来,吐出一口浊气,苦笑着道:“只要拿起武器的都是敌人……”
  战争从来残酷。
  置身其中哪还有“善良”的立锥之地。
  多想想陇舞郡的下场吧……
  沈棠强迫自己回想进入陇舞郡听到的、看到的种种惨剧,让自己冷静。
  她作为陇舞郡守,保护治下庶民才是她的本职工作。同情十乌的底层庶民,那是她有足够力量震慑甚至收服十乌才该考虑的事情,如今的她没资格。当下同情野心勃勃且嗜杀残忍的敌人,只会带来不幸。
  顾池二人听到满意的答复,这才拱手行礼退下,留沈棠一人看着拼凑出来的十乌布防图调整心情。走了一段路,姜胜倏忽感慨:“主公的心肠太软了……”
  顾池点头赞同。
  虽然自家主公也有冷情冷性的一面,但多是面对“恶人”,这种时候她从不吝啬狠厉手段。一旦面对弱势之人,例如遭受苦难的庶民,又会变得格外心软。
  姜胜道:“生错了世道。”
  若是盛世,他不怀疑沈棠会成为清廉贤明的官吏,或许还会成为被庶民交口称赞的好官,立牌供奉那种。偏偏是这个世道,免不了要违背心意拿起屠刀。
  顾池不赞同了。
  他反问:“为何不是适逢其时?”
  自家主公身上可有不少秘密。
  心软,但该硬的时候也不犹豫。
  能做到这点已经很省心了。
  顾池不正经地揶揄道:“再者说,文心文士追随主公,对主公最最最基础的要求,不就是主公得是个能喘气的活人?”
  姜胜:“……你认真的?”
  顾池厚颜点头:“嗯。”
  姜胜:“……”
  他这些同僚……
  多少都有些病在脑子上。
  沈棠这边舒舒服服地养足精神,早一步逃出生天的苏释依鲁就没这么舒坦了。亏了沈棠“仗义断后”,他狼狈不堪地逃到最近的心腹部落。抵达之时,已不省人事。
  仗着武胆武者体质好,昏睡数个时辰便醒来,立马招来部落兵马赶回。
  千万要在证据销毁前赶到。
  部落的武力驻军是苏释依鲁一派,当即调动足够人马跟过去,天色将暗之前抵达。原先的营地已经被烈火焚烧殆尽,只剩一片漆黑焦土,空气中还弥漫着古怪焦臭。
  “将军,没有活口。”
  找了一大圈,别说活口,就连一具完整尸体也没见着。除了营地外沿的尸体,靠近火势中心的尸体多被焚烧干净。十乌境内又爱起风,骨灰早被吹走大半,无从查起。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们在苏释依鲁几个干仗搞出来的深坑之中,挖到几具“幸存”尸体,保存相对完好,仔细检查还真发现了一些重要线索。尸体腋下和大腿根,分别纹着不同的纹路。
  应该隶属于哪个势力。
  将图案拓印过来,苏释依鲁一看。
  当即冷笑连连。
  不顾扯动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势,咬牙切齿地道:“果然是这几个杂种……”
  又问:“可有发现庚国王姬?”
  “倒是在几里外发现几具符合王姬年纪身形的女尸,但无一例外,不是被割去头颅便是面目全非,分辨不出哪个是……”
  “罢了,也不重要。”
  苏释依鲁摆手,心中憋着火。这次的亏,他一定要让那几个杂种付出代价。
  第432章 努力完成kpi(十二)
  “阿鲁,阿鲁,这死孩子去哪儿了?”
  长年饱受风霜日晒的妇人扛着一只盛满清水的木桶,扭头去找调皮儿子却没发现人影,她也不着急,只是少不了抱怨。
  “大概是跑哪里疯玩了吧?”
  同行的妇人笑着应答。
  她肩头同样扛着一只木桶。
  “唉,跟他死鬼爹一个德行……”阿鲁娘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挂着的细汗,本来想让这小子过来帮自己分担一下,谁知道他跟他爹一样光顾着自己,还让她操心。
  “讨了婆娘就改好了。”
  “就是。”
  其他人的宽慰让阿鲁娘舒服。
  她脸上重新浮现一缕浅笑。
  “唉,希望吧。”
  另一人问:“你儿媳啥时候来?”
  阿鲁娘笑道:“还有三十一天。”
  这可是家里一等一的大事,她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天都是掰着手指算的。
  其他人听闻,无一不羡慕。
  纷纷夸赞阿鲁娘好运要来了。
  阿鲁娘头上戴着一顶磨损有些严重的旧兽皮帽,方口阔鼻,双眉浓而粗,肌肤黝黑泛红,身躯算不上高,双肩宽阔,胳膊粗壮,乍看还以为是敦实矮小的汉子。
  听说她不是十乌族人,是外族的,被狠心的亲爹亲手卖到十乌这边。
  大概是命里带着丧气,阿鲁娘一连死了四个男人,如今膝下只有阿鲁一个儿子,今年也十三岁了。阿鲁娘这两年一直发愁儿子婚事,辛苦攒了好几年的银钱。
  只是这点钱是娶不到十乌少女的。
  恰逢这两年生意好,陇舞那边的女人断崖式掉价,货源也多了起来。她通过人脉联系好了认识的贩子,交了定金,也不挑人,据说最迟三个月就能按期交货。
  贩子拍着胸脯打包票了。
  阿鲁娘这阵子也乐得喜上眉梢。
  干活儿越发有劲儿。
  逢人便说自家快要办喜事。
  像阿鲁娘这样能干的女人不多见。
  部落不少男人私下都抱怨自家女人不似阿鲁娘能吃苦,不能替儿子挣个媳妇。
  惹来其他女人一致白眼。
  阿鲁娘这么好强还不是因为死了男人,她又不肯再嫁人了,再不努力,娘俩喝西北风呐?她们不一样,她们男人都还活着。
  如果她们也死男人,肯定也拼命。
  一句话怼得男人哑口无言。
  “三十一天?那快了。”
  “到时候别忘了请吃酒。”
  阿鲁娘脸上浮现浅浅笑意,直道:“当然当然,家里两头羊羔都备好了。”
  看似人生赢家的阿鲁娘,内心也有不为人知的隐痛,那就是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阿鲁一点儿没有要当新郎,成为大人的自觉,整天跟孩子王一样,跟那些个七八岁的顽皮孩子混一块儿疯玩儿。玩什么大将军兵卒攻城的幼稚游戏。
  阿鲁娘对此十分不满。
  屡次藤条教训。
  但部落其他男人却觉得阿鲁很有勇士潜质,再过一两年都能跟着部落其他男人一起出门打仗了,到时候,什么金银财宝粮食女人不能挑?这娃,以后会有出息!
  阿鲁娘没这么大的野心。
  她前半生吃了那么多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阿鲁长大。她只求儿子能平平安安待在她的身边,有个正经手艺,娶上媳妇多生孙子,待她老了好好孝顺她就行。
  部落男人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
  背地里挺瞧不起阿鲁娘。
  甚至不允许自家孩子跟她多接触。
  但部落妇人之间就没那么多想法了,她们对于一人干活能顶两个大男人的阿鲁娘极为敬佩,后者偶尔还会热心帮她们干些重活,这可比家里光张嘴的男人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