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直觉告诉青年没这么好的事情。
  老将军很清楚他的底细。
  这道军令未免过于“轻松”了。
  青年忍了忍,喉结一滚,最后还是将想问的话咽了回去,斩钉截铁道:“末将遵令!”
  老将军又说道:“城池攻下之后……”
  他说着看向幕僚使者。
  继续道:“你便听使者的安排。”
  青年公西仇点头表示明白,哪怕他内心已经开始骂娘——对这位幕僚使者,公西仇表示这人真的很讨厌。后者还有意无意针对自己,此番还不知道这厮要酿什么坏水。
  老将军见此情形,一改先前的严肃,再三叮嘱:“阿年啊,破城之后,不许忤逆使者。”
  青年道:“是,儿子知道。”
  老将军老怀甚慰。
  “好好好,阿父在此等我儿凯旋。”
  青年眼睛一亮,跟着问:“可有酒水喝?”
  老将军故作严肃:“军中禁酒,不过阿年真想的话,阿父可以带你出去喝两坛。”
  一时间父子气氛其乐融融。
  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军营,倒像是在家里。
  幕僚使者唇角噙着一抹诡谲浅笑。
  虽说一闪而逝,但还是被公西仇捕捉到了,他心下觉得很不舒服。从主帐接了军令,之后便要开始攻城的准备。同行的幕僚使者倏地问他:“少将军为何一点儿不好奇?”
  公西仇反问:“好奇什么?”
  幕僚使者:“自然是好奇为何突然攻城?”
  公西仇哂笑道:“行军打仗不就是为了攻城掠地?似先前那般围而不攻,浪费时间又浪费粮草。末将只知道听从军令,其余的一概不想知道也不会好奇,使者觉得呢?”
  幕僚使者不搭话。
  他岔开话题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少将军本家姓‘公’?这姓氏很少见。”
  公西仇却连鄙夷眼神都懒得施舍,就这水平还给彘王当心腹幕僚呢?
  真是要笑掉人大牙。
  他冷冷道:“鄙姓‘公西’。”
  不姓“公”!
  当然,如果幕僚使者姓“母”的话,他也不介意被调侃姓“公”。公西仇长腿一迈,加大步子,恨不得将幕僚使者甩开。只是,幕僚使者又问:“父家姓‘公西’?这姓氏也少见。”
  公西仇道:“我们一族只随母姓。”
  幕僚使者好似骤然想起什么。
  “这个习俗又是这个姓氏,难道是数百年前隐居不出的‘公西族’?在下偶有耳闻,只是听说这一族不是被——”他话没说完,一柄刀尖反射隐隐紫光的匕首抵着他喉咙,幕僚使者抬眼看着公西仇,冷笑着将匕首刀锋拨开。
  “少将军对这事儿很介意啊。”
  公西仇低声喝道:“你是谁?”
  幕僚使者:“在下能是谁?不过是凑巧知道些秘闻,这是戳到少将军痛脚了吗?”
  公西仇:“……”
  幕僚使者见他不说话,启唇浅笑,露出两排皓齿,满怀恶意地问:“少将军可知破城之后要做什么?”见公西仇还是不说话,他笑着道:“孝城上下,一条活狗都不留!”
  公西仇:“……”
  “少将军有无觉得这话耳熟?”
  公西仇淡淡道:“不觉得。”
  幕僚使者问:“少将军觉得此举如何?”
  公西仇道:“我等听令行事。”
  言外之意就是命令怎么下他就怎么做。
  幕僚使者闻言:“哈哈,甚好甚好……”
  公西仇:“……”
  林风听到公西仇踢开帐幕,嘴里还骂诸如“有病”之类的词,龇牙咧嘴给自己上药的屠荣也看了过去,暗暗嘀咕他受了谁的鸟气。
  公西仇道:“大声说话。”
  屠荣听话大声:“你受人鸟气了?”
  公西仇:“……”
  屠荣绝对是他见过脑袋最铁的少年之一,让说大声就大声,什么话都敢说出来。虽然自己也会这么干,但他是假虎,而屠荣是真的虎。他重重一哼,道:“没人!”
  屠荣嘀咕:“看着可不像……”
  公西仇:“……”
  林风和屠荣看着公西仇拿了武器挂腰上,来时匆匆,走也匆匆,再加上帐外一直没消停的脚步声和兵器不时碰撞的动静,他们都嗅到战争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
  林风问道:“要打仗了吗?”
  “你还记得你脚下是什么地方?”公西仇嗤笑,点了两名信得过的心腹,让他们护送林风二人离开,林风和屠荣对视一眼,一个都没动,公西仇问,“你俩莫不是赖上我了?”
  林风道:“不是,只是不解……”
  先前一直没征兆,现在突然这么安排,林风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还是不好的事。
  公西仇道:“要么走,要么留。”
  他丢下一柄沾了毒的匕首。
  林风不再问了。
  两个半大孩子换上公西仇心腹带来的破旧衣裳,洗得干净的脸颊被涂上脏泥巴,揣着一小包盘缠和干粮上路,屠荣要带的东西多点,除了盘缠干粮还有装着亲人骨灰的盒子。
  林风也不敢哭,只是回头的时候,远远看到连成一片、似乌云一般的旌旗迎风招展。
  她张了张口,似乎猜到什么。
  屠荣道:“师妹,不要看。”
  两名心腹此前受过公西仇的恩惠,又仰慕少将军在战场的无敌雄姿,对其爱得死心塌地。收到公西仇亲自委托的护送任务,二人自是激动万分,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
  其中一人问:“二位小哥儿可有去处?”
  为图方便,林风也被打扮成男童模样。
  林风想了想道:“有的。”
  她不知道自家郎君此时在哪里,但她知道应该去哪里碰一碰运气,只是——敌我不明,她不能将两人引到村子,怕将战火也带过去。
  决定上到半山腰,剩下的路他们自己走。
  想着即将回家,内心安定不少。
  那人笑道:“如此便好。”
  孝城驻军此时是完全笑不出来。
  哨塔上的士兵大老远便探查到上万规模叛军靠近,立马将消息传了下去。城门上的士兵目力没那么远,只隐约看到远处扬起沙尘。
  抬头看了眼天色:“这还没到时辰吧?”
  叛军每天定时往城内抛百姓尸体。
  百姓惶恐不安,这两日已经有数百人相继出现同样病症,还有发病比较急,从病症出现到暴毙只用三天。孝城内,百姓人心惶惶,若非郡府出面整顿安抚,情况更严重。
  今日又来。
  守城士兵还以为又是来抛尸。
  但待叛军走近,看到他们全副武装,心知不妙,立刻奏响示警号角。但让他们万万没料到的是,叛军今日跟以往的风格大不相同。
  以往温吞拖延,今日却似利剑出鞘。
  刚列阵站定便有箭雨如潮,从天而降。
  有士兵反应不及,中箭倒地,摔下城墙。
  三息过后,第二波箭雨又即将袭来。
  士兵心生绝望。
  “贼子尔敢!”
  就在这时,耳边听到一声高喝!落在驻军士兵耳中,颓唐的精神猛地一振!
  “诸君莫慌,与我御敌!”
  原来是暂代杨都尉职责,统帅驻军的武胆武者,个头高大、身形魁梧,尽管实力修为仅是七等公大夫,但经验丰富,行事沉稳,最擅长的便是防御,喜欢以守为攻。他一出面,驻军士兵便有了主心骨,士气暴涨。
  士气凝聚成旋,汇聚而来,武胆武者气势在这番加持之下,节节拔高。与此同时,武胆武者身上的武气也分成三四百道,分别没入士兵身体。这三四百人,气势浑然一体。
  “此处孝城,贼子禁止!”
  随着这声高喝传开,脚下城墙蓦地原地拔高十数丈——不,不是城墙拔高,而是在城墙之外又升起一道丈余厚的武气城墙。箭雨落在墙面叮叮作响,激起密集涟漪。
  这一波箭雨下去,竟连裂纹都无。
  但,无人为此露出欣喜之色。
  谁都知道这只是敌人的一波试探。
  看敌人规模,少则万人。
  自己虽有城池便利,但孝城先前被几番破坏,修修补补只能勉强用着,再碰到一个狠角色,怕是要彻底报废。待那名武胆武者看到城下来犯叛军军阵,脸色更是变得铁青。
  这时,叛军齐刷刷停下。两排人整齐分开,有一青年将领拍马而出。
  他便是公西仇。
  公西仇一点儿不废话。
  “尔等现在投降,可留一命!”
  他的声音听着不大,却能清楚传到城墙众人耳中,守城驻军勃然大怒。
  率兵的武胆武者同样被激出怒火。
  上来就让人开城投降可保一命。
  这小子当真是嚣张!
  他道:“黄口小儿,放肆!”
  不用多谈,打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