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至于祈元良,完全不用提醒。
  翟欢初时不解,但远远看到祈善唇瓣微动,通过口唇动作便知道是什么言灵,他不假思索地跟上。至于心底那些疑惑?暂且不用关心——因为他们兄弟跟沈棠二人已经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祈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紧跟着,翟欢的言灵也落下。
  沈棠快要见底的丹府文气瞬间充盈到溢出的程度,她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铛铛铛——
  欺身而上,眨眼连劈数十剑。
  感受重如山岳般的巨力,饶是青年也不得不暂避锋芒,长鞭首端偷袭沈棠要害,以围魏救赵之法,迫使沈棠由攻击转为防守。他则趁机将陷入泥地的双足拔出,倏地后退。
  还未站定,绵密剑势再度袭来。
  刀光剑影之间,他看到沈棠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直直看着他,红唇吐出一句话来。她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怎么放的火吗?”
  辎重粮草惧怕火攻。
  可火攻也不是想用就能用的。
  速度要快,火势要猛,不给敌人救援机会。
  翟乐兄弟没用,因为他们缺乏工具,点火所用的油和柴不好弄,更别说靠近后营辎重粮草,敌人的眼睛也不是当摆设的。或者没算好风向,敌人没烧死反而将自己赔进去。
  青年不得不拿出真本事抵御沈棠一次比一次重的攻击,一时间铮铮不断,火花四溅。
  沈棠猛地蓄力,磅礴剑气将青年抽飞数丈。
  此时,她感觉到丹府文气差不多了。
  倏地指剑向天。
  轻吟:“东风夜放花千树……”
  轰的一声,脚下地面开始细颤。
  翻涌的黑白文气宛若苏醒的巨龙,躁动不安,气浪向四面八方扑了过去,砂石飞滚。
  咻——
  黑白文气顺着剑锋直冲天际。
  感受急速下降消失的文气,沈棠忍着一波强烈过一波的晕眩感,艰难吐出下半句言灵。
  “更吹落……”
  “星如雨。”
  攀升至顶点的黑白文气在叛军营地上方砰得炸开,绚烂夺目的色彩将黑暗夺去一瞬。
  五色光芒流转,照耀天际。
  一时间,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抬首。
  炫彩夺目!
  高举着水盆灭火的士兵怔住了,乱成一锅粥的后营仿佛被神秘力量禁言夺声。
  天地安静!
  下一瞬,无数拳头大的火花从天而降。
  前不久刚灭掉的地方重新烧了起来。
  还有些士兵比较倒霉被火花烧了个正着。
  火势瞬间蔓延至全身。
  剧痛让他惨叫乱跑,将火带到更多地方。
  噗——
  被络腮胡男人一刀砍了脑袋。
  强劲血柱从碗大伤口喷涌而出。
  士兵身躯倒下,扬起灰尘扑到附近其他士兵脚上,温热的鲜血洒满半张脸,方如梦初醒。
  主营重新恢复喧闹。
  救火的,救人的,杀羊的,杀牛的……
  无人注意,大半火花冲向同一个目标。
  沈棠看也不看青年的方向,力竭单膝跪地,以剑杵地,勉强支撑自己不倒下来。
  热汗不断挂下,眼前景物忽明忽暗。
  两次使用,消耗的文气实在是太大了。
  第一次有祈善支持,沈棠也刻意控制文心言灵的威力,这才保留大半战力。
  第二次是两个文心文士全力相助。
  “笑芳,撤!”
  翟乐早有预料,上前抓住她臂膀将她拉起扛肩上,翟欢看了一眼脸色奇差的祈善,也搭了***帮他分担压力。
  四人借着夜色和混乱,脚底抹油,撤!
  第187章 孝城乱(二十七)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络腮胡男人铁青着脸,听着属官回禀此次大火造成的损失。辎重粮草损毁严重,十去八【九】,攻城器械几乎不剩——那些玩意儿木质居多,一旦着火就无法再用了。
  相较之下,人员伤亡倒是不大。
  死亡两百余,烧伤三百余,被牛羊踩踏致伤致残约两百,天降火花烧毁帐篷近百顶。
  络腮胡男人阴沉着脸:“说完了?”
  属官被他话中冰碴子冻得发抖。
  期期艾艾道:“回、回禀完毕——”
  话音落下,络腮胡男人愤怒地抬手掀飞身前矮桌,面皮因为过于用力而颤,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大气不敢喘一声的属官,咆哮:“回禀完毕?人呐?人跑哪去了?”
  噼里啪啦响声与咆哮合奏。
  属官额上淌着热汗,一动不敢动。
  主帐肃杀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卑职……卑职没拦住他们……”
  络腮胡男人随手抓起物件砸向属官额头,叱骂:“混账!他们才几个人?这都抓不到,要你们何用?军营重地,一伙歹人不止来去自如,还他娘让人烧了辎重,丢不丢人!”
  属官连闪躲都不敢闪躲。
  硬生生受了这一击。
  砰得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额头淌下温热的血液,血液混杂着浊汗和草木灰,顺着额头往下流淌,一部分顺着面颊汇入下颌,另一部分则流进眼角。属官眨眨眼,不敢抬手抹去,任凭污物在眼球横行。
  他抿了抿唇,咽下心里话。
  若真计较责任,眼前这位公然在军营重地与爱妾打得火热、酣战不止、动静闹得临近几个营帐都听得见的将军,也不是啥好东西。
  论渎职,大家伙儿半斤八两。
  只是作为下属,他不能抱怨更不敢将心里话说出口。他脑中灵光一闪,倏忽想起某人。
  “卑职、卑职实在是尽力了!只是四名歹人中有两名是少将军点名带进来的,卑职也不敢下死手抓人啊,万一被少将军……”
  属官说到这里顿了顿,露出几分为难,“并非卑职害怕少将军,只是担心此事会影响您与少将军的感情,还有老将军那儿……”
  只差明着告诉络腮胡男人——
  不是我渎职!那些歹人就是野蛮子带回来的,他居心不良。回头他要来清算,自己怎么扛得住?再加上你老子偏心,即便野蛮子犯了这么大的错,估计也是轻拿轻放。
  这次的锅应该让野蛮子背!
  络腮胡男人本来心里就赌着一口气,听了属官这番阴阳怪气的话,险些气了个仰倒。
  他气得捏碎了手边的镇纸,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问:“那个孽种,现在在哪里?”
  属官道:“在疗伤上药。”
  络腮胡男人阴仄仄地冷笑两声,说:“疗伤?上药?他还会受伤?怕是个苦肉计!”
  苦肉计用给谁看?
  还不是那个脑子不清楚的老东西看!
  霍地起身,大步流星往青年营帐走去。
  他倒是要看看野蛮子能受什么伤!
  青年的确受伤了。
  伤势还不算轻。
  沈棠那一句言灵将黑白文气化为焰火,大部分都落在了青年身上。青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幕,没什么经验,全凭自身实力硬。
  挑飞、击落、打碎不断涌来的火花,顾及不到的火花则凝气成罡,硬生生扛下来!
  武气虽能抵御火花近身,一定程度上也能做到寒暑不侵,却不能完全隔绝骇人热度,这也是青年受伤的主因—文气凝聚的火花温度高得吓人,持续再长一些能把他烤熟了。
  青年虽未被烤熟,但后背起了大片水泡,手臂和前胸一片通红,活似煮熟的小龙虾。
  他将上衣脱下,随意堆在腰间。
  身后,郎中小心翼翼将水泡挑开挤干净,再抹上薄荷色膏药。膏药涂抹之处,清凉驱散了灼烧热意。青年用冰凉的布巾捂着脸,闷声道:“哼,幸好这张脸还完好无损。”
  在他族里没一张俊脸,没有玛玛愿意跟他对歌的,这张脸跟他的嗓子一样重要!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关心您的脸?”属官站在一侧苦笑,“您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
  青年瘪嘴:“想什么想?”
  属官道:“想想怎么交代啊……”
  青年将捂热的布巾往盛满冷水的铜盆一丢,浑不在意地道:“没什么好交代的,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追究我不慎‘引狼入室’,那得先追究他‘玩忽职守’,要罚一起罚……”
  属官哑然无语。
  青年一摊手,混不吝道:“我又不知道那两人有问题,这也能怪我?我也努力出手制止他们了,但一打四,其中两个还是实力不弱的文心文士,让我如何留下他们?”
  说完,帐外传来络腮胡男人的咆哮。
  “孽畜!你还觉得自己没错?”
  青年丝毫不意外男人在帐外偷听,无辜道:“我有错,但至多三成错,更何况我还努力‘将功补过’了,拖了四人多久时间?但凡义兄及时派人来支援,也不会让那四人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