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青年笑得张扬邪魅,立在原地转了两圈长刀玩儿,面对翟乐并无半点儿急迫。他似惋惜摇头:“你这人还不错,如果跟我同岁,我大概是留不下你的,不过很可惜哦——”
  他声音猛地冷了下来。
  “谁让你晚生了那么几年!”
  脚下一蹬,刀锋直直杀向翟乐。
  若论个人天赋,他跟翟乐应该在伯仲之间,只是他比翟乐年长好几岁,实力也正处于高速成长期。二者的差距,根本不是外力能弥补的。即便翟乐有文心文士辅助也一样!
  铮——
  青年身形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看着在眼前急速放大的刀锋,翟乐咬牙奋起。谁知,青年竟然被迫在他身前一丈多的地方停下。算不上高大的身影挡在青年冲杀路径上。
  伴随着令人耳膜不适、牙根发酸的滋滋声,武器相击迸溅的橘色火花亮了一瞬。
  眨眼又归于黑暗。
  翟乐诧异:“沈兄?”
  青年道:“玛玛,你帮他?”
  问完,他又顿了一下:“火是你放的。”
  虽然是疑问,却是陈述笃定的口吻。
  这把将后营搅得人仰马翻,辎重粮草烧掉大半的大火,幕后策划之人正是眼前这个身形矮小纤瘦的少年干的。关键是——青年垂眸看着二人角力不相上下的交锋场景,抿唇。
  他刚才准备一击劈死翟乐。
  虽说没用全力,但也没手下留情。
  这一刀砍不死翟乐,也能废掉他。
  结果——
  居然被眼前这位知己接住了。
  当真是意料之外!
  “是又如何?这不也是你想看到的吗?”
  沈棠倏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表面上看着还算从容,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处境也不是很妙,虎口微裂溢出点点血珠,手腕颤抖不停,连额头也因为过度用力而溢出了点点薄汗。
  即使如此她还有闲心调侃青年一句。
  “还有,我不介意你喊我嗲嗲。”
  青年手中加重力道,一刀挑飞沈棠。
  翟乐见状不好,上前相护。
  只是还未接到人,沈棠反手一剑插入泥土之中,剑锋在地上划出六七尺长痕才稳住身形。余光看到翟乐的裙甲,她哼笑一声,用大拇指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
  道:“一起!”
  翟乐一怔,喝道:“好!”
  青年听闻不再怠慢,笑容陡然转冷。
  右脚踏步上前。仅一小步,周身涌动的稠密武气将他包裹,眨眼化出一副完整武铠。
  青年身形偏精瘦,虽然不似共叔武那般魁梧壮硕如小山,但整体海拔也不低。
  化出武铠之后,更添几分难言神秘。
  无形间带给人极大心里压迫!
  不同于共叔武甲胄的“山”字甲片,青年的甲胄是几乎密不透风的蛇鳞甲片。
  双手戴着蛇纹护腕,披膊护肩,腰间护腰好似一条口尾衔接的蛇,睁着一双令人胆颤的蛇眸,裙甲长至小腿,脚踩一双黑色皂靴。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行,那就玩玩。”
  手中武器垂下,竟是一条造型奇特、女子手臂粗细,浑身尖锐倒刺的长鞭。长鞭首端造型酷似蛇头,口中有利齿。这玩意儿要是被打一下,哪怕不死也要被刮下一层肉!
  沈棠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心下掂量,对着翟乐说道:“笑芳,我挡他,你射箭。”
  翟乐心下微惊:“沈兄,可是——”
  让沈兄一个文心文士正面抗青年?
  翟乐觉得不行。
  沈棠:“四打一呢,没什么可是!”
  她还以为翟乐打个架还要公平公正。
  忍不住内心吐槽——
  兄弟,小命都要没了啊!
  讲什么君子之道!干他就完事!
  翟乐:“……好。”
  他还真没觉得以多欺少是不要脸的事儿,兵不厌诈,打仗打架要脸皮的早就死了。要说丢人,四打一还不能全身而退,那才叫丢人呢。只是现在也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
  见翟乐微微后退,青年终于露出诧色。
  目光沉重地看着沈棠道:“玛玛,你的眼睛不太好,选了这么个人,你应该选我。”
  至少,他是不可能让别人挡自己面前。
  沈棠嘴角抽了抽:“现在是聊天的时候?”
  心里却清楚,青年是在拖延时间。
  敌不动,我先动。
  主动权捏在自己手中!
  雪亮长剑划破夜空,沈棠二话不说杀向青年。青年手腕一抖,垂在地上的长鞭宛若灵活刁钻的毒蛇,吞吐着蛇信将剑气绞碎。气势不减地袭向沈棠,这时,三支箭矢杀来。
  叮叮叮——
  箭矢精准命中。
  沈棠丝毫不顾箭矢轨迹,几乎与它擦身而过,迅速拉进距离,逼向青年,长剑如臂使指。
  作为喜欢抹人脖子的封喉爱好者,沈棠第一目标也是青年的脖颈。
  这厮的蛇鳞武铠堪比乌龟壳。
  剑身劈上去,火花四溅,连痕迹都留不下来,唯一的弱点便是脖子——这厮没有戴上兜鍪,脑袋和脖子没有防护。她剑招步步紧逼,又有翟乐箭矢相助,一时间压力不是很大。
  哦,还要算上翟欢和祈善二人的文心言灵辅助。交缠的黑白文气如无处不在的疯涨藤蔓,化作囚牢将青年双足牢牢捆绑,这是祈善。翟欢则以言灵打压影响青年的情绪。
  武者之本,勇也。
  勇愈强,势愈强!
  青年被多方联手骚扰,仍是游刃有余。
  手中长鞭武器或挡或鞭或缠。
  铛得巨响,沈棠用长剑将长鞭打飞,上面的倒刺摔打在地上。撕拉一声,轻轻松松能勾起数寸地皮,沙尘飞扬,看得沈棠眼皮直跳。
  “沈兄小心!”
  身后传来翟乐的提醒。
  沈棠头也不回,背心袭来一阵冷风。
  她侧身翻滚躲开,余光看到在她背后死角,长鞭首端蛇头偷袭她背心。一旦被这玩意儿扎中了——沈棠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不由得想起不久之前,被它击碎的碎石……
  沈棠可不认为自己的身躯比岩石硬。
  几个呼吸的功夫,青年已经与沈棠缠斗了几十招,周身武气仍旧凝实充沛,丝毫没有后继无力的意思。他看着沈棠,倏地问:“我有一点儿很好奇,玛玛是怎么放的火。”
  沈棠被巨大力道震得身躯倒飞数步。
  咬牙咽下喉间试图上涌的血沫。
  冷声问:“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青年:“好奇就是好奇,还需要理由吗?”
  沈棠眸色微暗,心中默算自己还有多少文气可以浪。只用身体的力气和简单的文气加成,想打赢一个武铠附身的武胆武者,几乎没有胜算。奇怪的是,青年态度相当暧昧。
  她可以肯定,这厮迄今还未生出杀意。
  是的,没有杀意。
  究竟是他心太大,还是另有图谋?
  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看着他将长鞭舞得密不透风,翟乐数十刁钻箭雨也奈何他不得,沈棠心下凝重三分。
  便道:“告诉你,有报酬?”
  青年右手长鞭垂下,左手徒手接住翟乐三箭齐发,微用力,箭矢被捏断,震碎成齑粉。
  委屈:“以你我知己关系,还要报酬?”
  沈棠暗中给祈善打了个手势。
  嘴上道:“自然,做什么都要报酬的。”
  青年便问她:“玛玛要什么报酬?”
  沈棠狮子大开口:“放我们离开如何?”
  青年摇摇头,扫了一眼武气耗损大半,脸色微青的翟乐,关心堂弟的翟欢,以及面无表情垂着眸子,不常出手,但每次出手都让他难受的祈善。他想了想:“这可不行。”
  他解释:“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指着翟乐又道:“这人现在打不过我,但等他年纪跟我差不多了,我一个人未必就打得过他们两兄弟。玛玛这个要求,真是强人所难。再者——你们还烧了我的粮草……”
  那可是他筹措好久的粮草啊。
  火势这么大,也不知道能抢救回来多少。
  大营那么多士兵,每一天吃的粮草就是个庞大数字,没有粮草供应,军心自然涣散。莫说攻打孝城,自己别乱阵脚就不错了。
  沈棠冷冷打断他。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
  青年断然否决:“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没事想看到自家大军溃败做什么?”
  他冰冷的眸扫过沈棠脖颈:“哦,玛玛倒是提醒我了。现在有不少人看到玛玛跟这俩一伙,你又是我带进来的。如果不砍你首级,很难跟义兄交代,还会被军法处置……”
  沈棠感觉到极淡但极其阴冷的杀气,伴随着夜风向她扑来,激起无数鸡皮疙瘩。
  她可惜地道:“看样子是谈崩了。”
  说完,气势陡然一变。
  大喝道:“翟欢,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