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季不寄望着热闹的舞台:“跟我谈恋爱有什么好处?”
  “谈恋爱又不全是奔着利益来的,你就不相信有真爱吗?”薛文芝前一秒刚说完真爱,下一秒就道:“而且没准有小姑娘就喜欢你这种长相呢?”
  季不寄无动于衷:“把我贴门口当门神?”
  薛文芝乐了:“那左边贴你,右边贴我。”
  “神经。”季不寄轻嘲道。
  明暗交替的灯光下,他面无表情地喝着酒,明明是看一场火辣劲爆的演出,他的眼神却像是在审讯台上问对方剁几根手指,过于冷静。
  不羁的单侧耳饰,搭配上性冷淡的厌世脸,衬得整个人有种微妙的性感。
  第二场演出结束,台上的女人摘掉机械假肢甩到地上,引起一阵掌声。她并未从后方下台,而是踩着带跟的皮鞋,一步步来到台下一位年轻人的身前。
  “喜欢我的演出么?”
  她一展笑靥,端起那杯“量子毒液”一饮而尽。
  季不寄蹙眉:“不要随便喝陌生人的酒。”
  “这上边有几百个空房间。”女人暗示道,指指楼上,嫣然笑着坐到季不寄的身边。
  “生意这么不景气?”
  女人被他逗得心情愉悦,她知道这青年是故意这样说的,但她不是那么容易赶走的类型,继续问道:“你一个人不寂寞吗?”
  另一边的薛文芝嚷嚷道:“大姐,我还在这儿呢。”
  “你们两个只是朋友吧。”女人轻佻地靠近,狐系妆容显露出独特的魅惑感,仅剩的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微微吐出一口热气。
  季不寄黑眸如墨,无波无澜:“你的仿生手摔地上没问题么?”
  “那只是个演出道具。”女人浅笑吟吟:“我还没那个财力买真的。”
  仿生机械手臂可以通过肌电信号来模拟出正常手臂的动作,然而目前市面上针对残疾人的机械手臂价格高昂,普通人很难承担起手术费用。
  季不寄不再言语,酒精逐渐麻痹了他的神经,深眸之下潜藏的情绪搅动得眼神扑朔迷离,薛文芝帮他把女人打发走,回过头来,没发现他已经醉了。
  “不公平!太偏心了。”薛文芝嘀咕道:“凭什么那女人对你另眼相待,对我冷若冰霜!这简直就是双标。”
  季不寄摇头:“抱有目的的接近不叫偏心。”
  薛文芝问:“那什么叫偏心?”
  “无原则、无底线的偏袒才叫偏心。”季不寄道。
  他醉眼朦胧,似是陷入了回忆。
  高中的一次新年,季不寄半夜被渴醒,还未下床,听到房门被悄悄推开。
  母亲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什么物件,挪到季不凡的枕边,将东西塞到他枕头底下。季不凡翻了个身,发出梦呓,母亲帮他掖了掖被角,俯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季不寄的眼睛眯开一条缝,红色的纸兜里装着的,会是什么呢?
  待母亲走后,他偷偷摸去,摸到了一沓厚厚的红包。
  季不寄以为家里从来没有给孩子压岁钱的习惯,原来一直是有的,只是对象不是他,也不是季不鸣。
  时恩赐拿烟花烧了他衣服的那天,他去了时恩赐的家里,看到了起居室摆的糖果巧克力,他房间里大大小小的新年礼物,还有来自时母的亲笔信笺。
  时恩赐问他为什么大冬天的只穿两身校服出来,他实话实说,家里只给季不凡买了新的冬衣。而自己最厚的那套衣服,被季不鸣抢走穿去串亲戚了。
  时恩赐开始翻箱倒柜找自己的衣服,时尚的、保暖的、未拆标签的,打包了一大堆要季不寄带回去。
  季不寄窝在他房间的小沙发上,安静地捧着热茶,半晌,悄声道:“时恩赐,我不恨家里穷,只怨他们偏心,我无人关爱。”
  时恩赐抱着一大堆衣服丢到床上,自己挤到季不寄的身边坐下,双手握住他端起的热茶,隔着腾起的白雾,认真道:“季不寄,你是有人在乎的。”
  ——
  鼻尖涌入浓郁的酒气与烟味,季不寄握着冰凉的酒杯,掀眸觑了薛文芝一眼。
  这家伙点了根烟,颇为沉醉地抽着,季不寄被熏得够呛,撂下杯子,道:“我去趟洗手间。”
  他钻出人缝,贴墙绕了大半圈,才在一条装饰成破旧小巷模样的夹角里找到洗手间。
  兴许是因为洗手间太难找了,许多人都去楼上的酒店借厕所,季不寄进去时,里边空无一人。他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逃离出来,心脏舒适了些,撑在洗手池上,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青年眼尾和鼻尖皆泛着赤色,冷色的光掠过浓密的长睫,打下一小片阴影,显得他愈发冰冷淡漠。
  他把头发扎得随意,几缕漏网之鱼落了下来,扫过嫩白的颈肉,弄得有些痒。季不寄扯下发圈,咬在唇齿之间,抬手去理鸦黑的发,葱白的指尖穿梭其中。
  倏然间,他的目光锁向镜面,轻启唇瓣。
  “时恩赐,我好讨厌你。”
  唇边的发圈掉落在水池上,季不寄张开手心,头发松散开来。
  镜子中多了一个人影,笼罩在他的身后。身形挺拔颀长,像是古书中诱惑书生的山间志怪,容貌精致得没有一丝一毫瑕疵,瑰丽夺目。
  第21章 他们可以,我就不行吗
  不过这鬼,一看就是现代鬼。
  时恩赐身着一件休闲灰色外套,兜帽遮住了耀眼的金发,一双瞳仁剪秋水,柳叶眸浅若琉璃。
  那眸型与同父异母的宋乞相似,却勾魂夺魄,华美异常。见到了他的那双眼睛,很难有人能够移开视线。
  季不寄的心脏疯狂地在体内冲撞着、叫嚣着,他仿佛被这人摄走了心魂,露出了孩子般不知所措的神情。
  “又见面啦,季不寄。”他在唇边黏糊糊地念着他的名字,语气甜美诱人。
  季不寄失声问道:“你不是死了吗?”
  “谁知道呢?”时恩赐莞尔一笑,激起季不寄一阵鸡皮疙瘩:“我只知道,我做鬼也不想放过你。”
  少年时期的时恩赐本是阳煦山立的性格,如今却变得阴晴不定,行事诡谲,玉质金相的好皮囊沾染一身鬼气。
  季不寄对着镜子连退数步,忘记了他实则在自己身后,直接贴了过去。
  时恩赐讶然挑眉:“讨厌我?”
  季不寄被他困于狭小的空间内,手足无措,他宁愿把这当成醉酒后的一场梦,祈祷自己赶紧醒来。
  然而对方注定不能如他所愿原地消失,时恩赐只会让他画地为牢。
  “我以为你会有很多很多想对我说的。”
  时恩赐故作委屈,拖长音调,撒娇似的凑近他,属于人类的鼻息打在脖颈,他撩起了季不寄的鬓发。
  “季不寄,你学坏了。”如情人般耳语着,他微凉的指尖一点点滑过季不寄的满耳配饰,肆无忌惮地玩弄。
  季不寄的耳尖敏感,迅速攀上一层殷红。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薄嫩的皮肉,勉强找回自我,偏过头去,以免时恩赐继续拨动那颗镶着小钻的耳链。
  对方若有若无地抚摸令季不寄感到抓狂,他们曾经兴许是亲密无间的,但也从未有过如此过界的接触。这种触碰不像是对死对头的,也不能是对昔日挚友的,他们现在的关系仿佛是一对床上纠缠厮磨的怨侣,过于亲昵。
  如今的时恩赐身量已不同以往,断交的四年给他的身高来了个跃迁,以前还比自己矮矮小半个头,现在却反超于他,能够轻易将呼吸打在他的脑袋顶。
  “太近了……”他垂眸低声道。
  他嗅到了时恩赐身上的味道,湿漉漉的、沾染着雨气,宛如在林中穿梭时撞落了草叶的雨珠,透露着森林潮湿的气息。
  地府还没有实现现代化建设吗?
  “他们可以,我就不行吗?”时恩赐玩弄着他的发缕,手指弄出挑逗性十足的动作,一圈一圈小蛇般缠绕着,富含磁性的声线柔和却危险:“季不寄,你好受欢迎哦。”
  季不寄蹙起眉头,抓住了他的手腕,这个讨厌的家伙所做的一切都令他不适。
  “时恩赐,你——”
  他正欲说些什么,卫生间门口忽传来一道脚步声,伴随着薛文芝独有的烟嗓:“小季季,你咋上这么久?忘带纸啦?”
  声音愈来愈近,季不寄猛然看向时恩赐,眸中乍现出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心慌意乱。
  时恩赐倏然弯起了眼睛。
  “一会儿见。”
  他润泽的唇瓣一开一合,露出亮白的虎牙和粉嫩的舌尖,暧昧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季不寄看清了他的口型,时恩赐在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念的是——亲、爱、的。
  “我天,我可算找到这里的厕所了,这特么设计的谁能找着,怕顾客进来打炮啊?”
  薛文芝进入卫生间,看见季不寄呆愣愣地杵在水池台前,面色绯红,鼻尖冒着细密的汗珠,似乎是难敌酒意,连说话都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