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行猩红的血字缓慢爬上屏幕,遮盖住整个游戏界面。
  【你将葬身于此。】
  黑屏一闪,季不寄被迫退出了游戏。
  他养了这么多天的公主就这样死了?
  酒意残存的大脑略微迟钝,季不寄重新进入游戏,进度条还未加载完毕,便再次闪退。
  什么破游戏?他面无表情地揣走手机,起身欲要回去,摇摇晃晃地迈了几个醉步,手机蓦地震了起来。
  他以为是游戏喊他回归,掏出手机才发现是家里人打来的电话。
  季不寄接通电话:“喂。”
  “不寄呀,你现在忙吗?”母亲的声音从听筒一侧传来。
  饭馆的环境有些嘈杂,电扇运作声,客人间的谈笑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各式各样的声音充斥入耳。一桌的客人喊了声“服务员,点单”。
  女人问:“你在打工?”
  季不寄实话实说:“没有,我刚和朋友吃完饭。”
  “你哪来的钱出来吃饭?”季母诘问道:“刚你弟找你要生活费你怎么不给?”
  母亲的声音咄咄逼人,似是对他非常失望。这就像是每日清晨准时准点出现在街道的清洁工人,大家习惯了他的存在,将干净整洁的街道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当某一日清洁工突然请了天假,人们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脏乱的街道,难以忍受清洁工的失职。
  大学四年间,季不寄半工半读,依靠打工的收入、奖助学金和助学贷款,完成学业之余,定期给家里人汇款。最近两个月发生的事情过多,季不寄没来得及去找新的兼职,自然也就没再给弟弟打钱。
  “朋友请的。我现在经济不太宽裕。”他的声线被酒精浸染,略显低哑。
  “你不是拿了很多奖学金吗?我记得那什么,政府发的奖学金一个有一万块钱呢,你都把钱花哪去了?”季母问道。
  季不寄低低道:“我今年没有评奖,之前的钱交学费住宿费都花差不多了。”
  “你不是有朋友吗?你朝你朋友借点呗。”季母替他考虑道。
  “我……”季不寄一时默然。
  母亲的话语仍在絮絮叨叨地挤出听筒:“不寄呀,妈花不了多少钱,也舍不得花你们的钱。现在家里开销大的主要是你的小弟弟,他不像你那样头脑灵光,又不像不鸣那样有本事,这孩子开窍晚,咱们得多照顾。”
  季不寄的弟弟季不凡,留过两级,今年18岁,中专在读。
  他打小不爱学习,成绩糟糕。小学某年期末成绩下来,父母去接放学的季不凡,问他的考试排名,季不凡支支吾吾地说了个三位数,车上的季不寄还以为他是在报自己年级总人数。
  父母好声安慰了他一路,说一次考试失利不算什么,他们家不凡是厚积薄发类型的孩子。回到家,季不寄去厨房帮母亲打下手,母亲剥着蒜皮,随口问道:“对了,你们成绩是不是也出来了?”
  季不寄切菜的手一顿,应了声。
  “考第几名?”母亲问。
  季不寄如实回答:“一。”
  母亲点了点头,对他道:“你多指导指导你弟的成绩,他以后肯定也差不了。”
  季不寄轻轻“嗯”了一声。
  晚上,季不寄回屋休息,他们家租的两室一厅,三个小孩住一间房。姐姐季不鸣上了初中,和两个弟弟的床位用帘子隔开。
  季不凡瞅见哥哥进屋,不满道:“下午在厨房做饭时,你是不是跟妈说了我笨?”
  季不寄一下午总共就吐出来了三个字,没有哪个字和笨能扯上关系。
  他诚实摇头。
  季不凡竖眉道:“你给我等着,爸妈说了,我以后是要超过你们的。”
  季不凡升入小学以来最大的一次进步是从倒数第一晋升到倒数第二,季不寄仔细思考片刻,回答道:“你可能有智力缺陷,超过我们有点困难。”
  帘子后飘来一声姐姐的嗤笑。
  季不凡彻底怒了,张牙舞爪地过去打季不寄,大吵大闹的动静惹来了隔壁屋的父母。
  “季不寄骂我是智障!”他哭喊道,下手挠得季不寄满脸血痕。随后,季父季母也抄起了皮带和衣架子,年少的季不寄第一次学会了什么叫谨言慎行。
  服务员过来收拾干净了桌面,季不寄移到洗手间门口,斟酌着开口道:“钱的事,我会想想办法的,你先问问我姐。”
  季母挂断了电话。
  季不寄的手上浸了层薄汗,不大舒服,扭头去洗手台冲了把手,台上的纸巾用光了,他掏兜去找卫生纸,随手勾出了那条价值不菲的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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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rpg游戏:
  好消息:能跑
  坏消息:能跑
  第20章 酒吧撞男鬼
  时恩赐以前经常给他强塞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东西,像秋天一片银杏叶、超市里的热牛奶、时恩赐空白的练习册。
  叶子季不寄替他夹书里,热牛奶会喝掉,练习册就默默帮他写完。但季不寄接受的最高限度是几十块钱的物件,再贵了,他便会把东西算出价钱有零有整地还给时恩赐。
  季不寄将项链塞回兜里,查了下这玩意的价格,正如刘昂所言,是实打实的奢侈品。不过现如今冥府通货膨胀,季不寄也不清楚该给他烧几亿纸钱比较合适。
  他用沁着凉意的手抹了把脸,精神了许多,至少能走直线了。
  季不寄上楼去工作室找薛文芝,把呼呼大睡的薛文芝叫了起来:“起床,陪我去喝第二场。”
  薛文芝上一秒还在做着自己靠穿孔年入百万的美梦,迷迷瞪瞪地张起嘴巴:“啊?”
  “去不去?”季不寄重复了一遍。
  薛文芝清醒过来,掀开被子下了床:“走走走,我穿个鞋。”
  季不寄等他换好鞋,两人坐地铁去了薛文芝常去的一家酒吧。
  店内霓虹灯交织,入目的首先是满墙的夸张喷漆涂鸦,各式各样的荧光灯牌炫彩夺目。这家酒吧的风格另辟蹊径,糅杂了赛博朋克的未来科技风,来的皆是些年轻人。
  店内的桌椅由回收的废旧金属打造而成,银色的机械框架颇具工业特色,季不寄坐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睨向薛文芝。
  “太奇怪了,以前我怎么约你你都不肯来。”薛文芝惊讶地摸了摸他的脑门:“你被下迷魂药了?”
  他弄乱了季不寄的刘海,后者晃了下脑袋,掏出根皮筋,索性把头发扎了起来。
  通透的耳饰溢出细碎的光,季不寄似乎格外偏爱那枚玫瑰金色的耳骨钉,今日也佩戴着它。
  “我不想省钱了。”季不寄给出个朴实无华的理由。
  薛文芝噗嗤一笑:“那咱们刚才应该打车过来。”
  这个时间点,酒吧刚好有舞台表演。灯光骤暗,绚烂的霓虹灯带于上空闪烁,舞台中央的舞者于劲爆的音乐声中激情舞动,女子肆意甩动着海藻般的大波浪,银带随之飘舞,腰肢扭动,身姿迷人。
  “来点儿什么?”
  季不寄是一个喝杯啤酒就能醉倒的菜鸡,他扫过酒单上的一行行酒品,机械之心、数据狂潮、银色义体、量子毒液……酒名千奇百怪,百花齐放。
  薛文芝点了一杯迷雾幻境,调制好后递过来时,酒杯上边烟雾缭绕,薄荷绿色的酒液看上去古怪极了。
  同时,一杯深咖色的酒端到了季不寄的面前。
  季不寄道:“我还没点酒。”
  服务员笑道:“这杯‘量子毒液’是7号桌的客人送您的。”
  季不寄抬眸循着目光眺去,不远处一位眉眼深邃的俊郎男人朝自己举了举杯。
  他瘫着张脸,扭过头去。男人一愣,对着他脑后的小辫无奈一笑。
  “这个里边有伏特加,酒劲挺大的,你悠着点。”薛文芝提醒道。
  季不寄没喝,他脑壳隐约有些痛。盯着酒单看了半天,最后点了杯有配图的“安眠狂欢”。
  薛文芝扬了下唇:“这里边有ad钙,小孩儿口,适合你。”
  “甜的?”季不寄刚点完就后悔了。
  “再甜能有多甜?到底是酒。”冰块于酒液中碰撞杯壁,薛文芝饮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杯天蓝色的酒被端了过来,服务员将水晶杯置于季不寄手边,介绍道:“这杯‘浪漫接口’是隔壁桌客人送您的。”
  斜前方,坐在窗边的短发女性朝他挑了挑眉。
  季不寄把那杯酒和上一杯毒液一起推到一旁。薛文芝叫道:“凭什么那么酷的小姐姐都能看上你!”
  季不寄没搭理他,轻啜一口酒水,继续看台上的演出。
  渲染气氛的激舞结束,音乐切换成了一首动感的电子乐,先前那位大波□□人将长袖皮衣一脱,露出了一节银色的机械手臂,投影屏幕上播放着当下热门动漫的剪辑片段。
  吵人的鼓点声中,薛文芝扯着嗓子问道:“不寄,你有没有想过谈个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