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段焉再次提醒自己,在薛天守这样的人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她得时刻保持冷静与思考,绝不能意气用事。
  不过,想到楼克要给她的惊喜,一场精心准备的求婚,段焉心里眼里都亮了。
  薛天守就算再看不上她、厌恶她,她都将成为他的弟媳,他家人的家人,他终是不能拿她怎么样。
  一时,段焉不由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她走出洗手间,出了这幢房子,去找楼克。
  现在她可以肯定,楼克是被奥朗故意叫走的,为了把她带去给薛天守警告训诫。
  段焉经过一处拱形连廊时,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人撞到她,她刚洗干净的手又被甜腻的酒水泼洒了。
  对方连连说着抱歉,并取出手帕要给她擦干。
  段焉表示不用,两人拉扯起来,不过两下段焉的手一顿,随即女人撤回手,又说了一遍:“真是抱歉了。”
  段焉:“小事,不要紧。”
  互相点了下头,两人继续前行,背向而驰。
  连廊尽头,一个把手帕收好,回头看向连廊那一头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另一个目不斜视,只是悄悄地握紧手心。
  无人处,段焉摊开手掌,把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插到自己的通讯器里。
  她连接自己的耳脉,里面并没有声音,而是一份邀请。令人震惊的是他们也知道楼克即将求婚于她,邀请她的理由是尊敬维护技术人员家属。
  更令人惊奇的是,邀请方竟然是皇族。
  段焉想着刚才那位给她东西的女士,并不能判断出她代表的是皇族中的哪一方、哪一位。
  如果说,因为她可能是未来“穿轨”技术主项目人的妻子,就提前对她释放友好主动拉拢尚可理解。那么,像做贼一样地暗中联系就不太对味了。
  段焉快速地想了一下,造成这种局面的唯一可能,只能是楼克与薛天守的那份亲属关系,特殊的亲情牵绊。
  段焉作为一个末等族在帝国生存,不可能对时事政局一无所知。
  她知道帝国内部从不平静安稳,皇家与军部之间的暗流一直存在,时而小溪湍湍,时而奔腾汹涌。
  只不过最近代表军部力量的薛天守,战功越积越多,人心愈来愈望,大有西风压倒东风之势。
  段焉不想也不会参与到这些事情之中,她不想做棋子,也不想以此来交换什么获得什么。
  她没有野心,不像一部分同族,一直在奋力抵抗这个以血脉来定尊卑的不公世道。
  那些同族或因为她的亡母或因为楼克,都曾试图拉拢她。
  达不到目的后嘲她不聪明,不懂得利用楼克这个资源。更有甚者骂她不配做她母亲的女儿,她母亲的胆识与硬骨她连一分都没有学到,是个屈服在现行规则下的软骨头。
  段焉把芯片收好,谨慎地打算着,还是回家再扔掉更保险。
  不过,没一会儿她就知道了是谁对她发出了邀请。
  她与楼克汇合后,来到前厅,生日宴正进行到高潮时分,一众大人物全都在。
  楼克已私下见过寿星,这种场合,像他这种真正的自己人,反倒让出了位置退到了大厅边缘,隐于众人。
  就是这样不显眼的位置,段焉捕捉到了一束目光,直刺刺地望向她,对方好似还对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这人站在今日主角薛天守身后正中的位置,薛天守切蛋糕微微压腰之时,他精准锁住段焉所在的位置,实实结结地与她对视了一眼。
  今日站在薛天守身后正位的只能
  是少帝,段焉感觉得没错,少帝不仅特意看了她,还隔空举杯敬了她。
  芯片与邀请竟然是他做下的。
  荪江尔图是现今帝主荪江提夏唯一的儿子,十八岁那年就被定为继承人,成为少帝。
  此刻,被他狠狠盯视的女子,与他所做一样,似有似无地举了举杯,回敬了他。没有惊讶与慌张,只有得体的礼貌。
  少帝唇角抬了几分,就知道能不被薛天守吓破胆,并在他眼皮子底下把楼克牢牢握在手中多年,且马上就要修成正果的,怎会不算个人物呢。
  当然这个女人就算再有本事,如果不是她与楼克的关系,他也不会注意到她多看她一眼的,一个末等种而已。
  不过正因为其身份太过低贱,是个被压迫与被侮辱的角色,才能有所求,才能成为棋子。
  荪江尔图一直都忘不了那一幕,几年前,他还不是少帝时,忘了因为何事去到薛天守家中所见到的画面。
  薛天守那时刚刚成为上将,刚刚搬去英山。
  公馆里,他坐在暗红色的古董沙发上,没有穿统帅所着的黑军装,但依然一身黑,黑裤黑袜黑衬衫。
  一双手,修长却不羸弱,反因为征战而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双手随意地搭在膝上。
  脚下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正踩在一只手镯上。紧接着入目的是一双纤细的手,顺着手看过去,是一个年轻女孩,她好像是要抢回这只镯子。
  镯子是珠串组成,一看就不是帝国的东西,像是有些外星球才有的一种叫做水晶的宝石。
  这东西在圣陨是珍贵的稀罕物,所以女孩看上去很着急。
  但最后镯子没抢回来,反而更加惹怒了薛天守,她扑抢的手也被踩在了脚下。
  彼时,还是少年心性的荪江尔图尚存几分稚嫩与共情,他替女孩感到手疼。
  第5章 第5章查她
  那个被薛天守踩在脚下的女孩就是段焉。
  少帝还记得,当时薛天守还对段焉说了什么。语气狠戾言辞刻薄,极尽恐吓与嘲讽之意。
  那时他并不能理解,堂堂上将为什么会如此对待一个羸弱少女,甚至到了要亲自动手的程度。
  后来,随着他被封为少帝,接触局势,被事实教训,再加上父王的坦言,少年的单纯迅速地从他身上抽离。
  曾经对异能者的好奇、对战神的崇拜、对上将的天然亲近,这些他投放在薛天守多重身份上的各种情感皆一一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皇权被军权限制,皇族的尊贵与荣耀被尊族一点点夺走的愤恨与不甘。
  醒悟与转变发生在一瞬间,随后动了杀心的少帝开始了隐忍与布局。
  当年的那一窥在某个时间莫名的闪现,是啊,薛天守那样高高在上日理万机的人物,怎么会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少女恶恨到那种程度?
  她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少帝上了心,派人去查,查到的结果说明了一切,二人的身世竟然有着那样的纠缠,随即所有说不通的地方全通了。
  而他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对段焉上心,早就暗中把她列为未来争斗的工具、砝码。
  少帝一直隐藏着这个查到的秘密,直等到最合适最充分的时机才会把它透露给段焉,以达到他想要的最佳效果。
  自然,现在时机还未到,但荪江尔图等到了可以采取第一步行动的时候了。
  楼克要求婚了,平衡快要打破了,薛天守容忍末等种染指他弟弟的最后心理防线要崩了。
  所以,他向段焉第一次抛出了鱼饵,他知道大概率鱼儿是不会轻易咬钩的。
  不要紧,若后续走向如他所判,可能无需抛出太多鱼饵,鱼儿会主动游向他。
  再说,越难钓的鱼越聪明。荪江尔图喜欢与坚毅隐忍,胆大聪慧的人合作。这样的人越多地聚在他身边,为他所用,战胜薛天守的一天才能早日到来。
  此刻,少帝接过薛天守递过来的生日蛋糕。
  在众人面前他用双手接过,满眼都透露着小心与拘谨,这是他惯常在薛天守面前的样子,所有人都习惯了。
  在大家眼里,这也是为什么,帝主明明只有一个孩子,却有违皇族传统,硬生生等到他十八岁才宣布他为少帝的原因。
  因为他拖了帝主与上将多年明争暗斗的后腿,别说继承父志争抢了,在薛天守面前连一丝硬气都见不到。
  荪江尔图插了一小口蛋糕放进嘴里,低垂的眉眼在阴影中敛住所有情绪。
  而段焉这里,楼克拉上她的手,在她耳边道:“我们走吧。”
  说着的同时,他拉着段焉往外走。出了宅子,上了车舰,他看了眼时间:“生日快乐,我们还有两个小时来庆祝。”
  车舰被快速启动,驶下英山。
  楼克的驾驶习惯一直很稳,今天有些不一样。若段焉不知道楼克之后要求婚,她只会觉得奇怪。
  车舰一路驶到水晶堂,原来他是要在这里求婚,段焉脑中蹿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贵啊。
  被精心布置过的花园厅里没有一个人,服务人员引导他们进入后,就悄然退下了。
  这里的装饰风格与色系都是段焉喜欢的,她知道楼克用了多少心。
  段焉贪婪地看着,想把眼前的一切永远地映照进眼里、心里。
  她从未见过父亲,又在很小的时候没了母亲,只剩下一个哥哥相依为命,但没过两年,哥哥也与她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