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忽地看见二人回来,程嬷嬷心下宽心,却猛地发现这二人有些不对劲……福晋的嘴怎么肿了?
  她一双精明的眼在扶摇后颈定了一会,立刻反应过来。
  “奴婢叫人备水,四爷和福晋沐个浴罢。”
  四阿哥点头,扶摇也点头。
  四阿哥先洗完,扶摇进去洗,程嬷嬷伺候扶摇擦身,看见她颈项的红痕,叹气。
  小声:“福晋刚刚生产完,怎么也得节制几天……”
  扶摇没精打采地给自己洗手臂,“已经节制了……”
  “……”程嬷嬷愕然,“这叫节制?”
  扶摇点头。
  想起四阿哥在车上说的话。
  她让他节制一下,克制一下,他嘴上答应,还是不管不顾地按着她亲,他说,他已经在克制,他尽量不让她很快怀上第二个孩子,他问扶摇,真觉得他好?一遍又一遍问觉得他哪里好?显然是在意永和宫扶摇说的话,可是他根本就不给扶摇开口的机会……
  偶尔,尤其是亲近的时候,四阿哥……就好像个吃错药的疯子……
  第96章 第96章迈过年关,新岁……
  迈过年关,新岁伊始,康熙三十六年内廷的头一件大事便是选秀。
  大选每
  三年举行一次,通常只在满、蒙、汉军旗的八旗女子中挑选。去年名单已经上报完成,今年开春秀女们便集中入宫,参加为期一个月的最后选拔。漪兰也在此次复选之列。
  漪兰从小在爱新觉罗氏膝下长大,无论样貌和教养都是顶好,爱新觉罗氏对她寄予厚望,认她定能过关斩将,顺利留牌,然而在御前终选时,漪兰却落选了。
  撂她牌子的不是康熙,是太后。
  终选的最后几日,内廷忽然疯传起漪兰的谣言,说漪兰行为不检点,未出阁就与人私会,还说费扬古为压下丑闻暗中疏通关系。风声传到太后耳朵里,不论事情真假,这女子的名节已毁,太后直接就叫人撤掉漪兰的牌子。
  同一时间,弹劾费扬古的折子也接连送进乾清宫。
  费扬古原定三月中旬北上驻守漠北,他本就有隐退之意,只是康熙一直不允,借着这事的东风,不待康熙传召,费扬古自己就进宫去请罪了。
  但康熙哪儿能让他如愿?
  费扬古只想以自己年老昏聩、教女无方为由,求康熙准许自己致仕。
  然而,康熙把这件事拔高到另一个程度。他说:“爱卿可要想好,若你女儿当真行为不检,或与人有染,那你送她进宫意欲何为,你存心欺瞒朕么?”
  费扬古听了这话心内叫苦不迭,八旗子女三年一选,未经参选不得婚配,他一个天天盼望隐退的人真的没有那么想送女儿进宫。
  承认了漪兰的事,便是承认他犯欺君之罪。
  费扬古叹气,他不能认。
  他不仅不能认,还要为自己、为女儿开脱,“陛下明鉴!小女一向循规蹈矩,从没做过逾礼之举,此事定有人背后中伤!”
  康熙莞尔,“爱卿,朕自然信你。隐退的事今后就别提了。”
  比起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他当然更看重这位一直为自己鞍前马后戍守江山的抚远大将军。乌拉那拉氏毕竟已经给太后撂了牌子轰出宫了。
  “你是大清的肱股之臣,将来朕还要与你商量如何管辖漠北。今日这事朕不追究,既然爱卿身体抱恙,爱卿就留在京师,好生休养。”
  隔日康熙下诏,令昭武将军马思喀代费扬古领军驻守漠北,费扬古仍领侍卫内大臣,为朝廷效力。
  费扬古便这么彻底被康熙留下。
  只是康熙虽作表态,却挡不住悠悠众口,漪兰背负满身流言落选归家,一时间,令乌拉那拉家族成了京城笑柄。
  四月初六,花明柳媚。
  四阿哥寅时起床,扶摇也跟着起床。
  早晨时间紧,两人也不多话,默契地一个在这边梳洗,一个在那边穿衣。扶摇穿好旗袍,四阿哥也刚梳洗好,扶摇便先去帮他穿衣,给他系腰带,扣扣子。
  别的丫鬟伺候他更衣时,他总是姿态冷冷,平视前方,但每次扶摇伺候他更衣,他就微微低头,注视扶摇的眼睛。
  “给你点了六个人侯在前院,小李子你也带去,以防遭遇不便。上香完就回府,不可在外逗留,否则,我会知道。”
  扶摇打算今日去寺庙还愿,去年她在寺里祈祷四阿哥平安归来,四阿哥果然没受到一点伤害,还有弘晖这孩子,虽然她没求过菩萨,但连心为她求过,承了菩萨的好意,该去拜谢。
  四阿哥这一大早的语气十分温柔,可是话中之意听得人不是那么愉快,扶摇蹙眉抬眼,“四爷拿我当囚犯?”
  四阿哥笑,“你不是囚犯,你是孩子的额娘。”
  “……哼。”
  穿好衣裳,奶嬷嬷抱孩子过来,弘晖已有五个月大,已非当初那个瞧着蔫巴巴的小孩儿,弘晖如今长得圆圆润润,大眼睛溜圆溜圆、扑闪扑闪,肌肤白皙滑嫩无比,还总带一身奶味。
  扶摇特别喜欢弘晖身上的味道,抱着他就像抱着个暖呼呼软呼呼的奶罐子,总想吸两口。
  四阿哥拾掇好便要去上值了,走之前随手捞过扶摇在她头发亲了下,摸了摸孩子襁褓,却不碰到孩子,见扶摇对着孩子痴迷,警告道:“你别碰他,一会他又哭。”
  扶摇不听,孩子睁着亮晶晶的眼笑盈盈望她,还向她伸出小小短短的手臂,这难道不是邀请?
  她张口就在弘晖嫩嫩的笑脸上啄了下!
  然而,下一刻,弘晖嘴巴一瘪,放声大哭。
  “哇!呜呜呜——”
  这孩子的眼泪和哭声说来就来,像个破掉的水龙头,发出呜哇呜哇的声响。扶摇登时慌了神,无措间看眼四阿哥,四阿哥丢给她一个“早跟你说过你偏不听”的眼神,就直接出门了。
  “……四爷,就这么走了?”
  “你闯的祸,自己收拾。”
  “……”扶摇咬牙,低头,“你看看你阿玛!无情!”
  门口只传来四阿哥的一声笑,扶摇再抬头时,已看不见他身影。
  “呜哇——”
  弘晖还在哭。
  扶摇抱着他轻摇,“额娘错了,额娘错了,额娘……”还敢。
  哄着哄着,扶摇又忍不住吸娃,她一边哄,一边趁机埋头进襁褓里,吸宝贝儿子身上的奶味儿。
  弘晖哭天抢地,小手在挥动中揪住扶摇一缕头发,然后赌气似的放开,揪住、放开,揪住、放开,循环往复,仿佛在抗议。
  可是小小的他抗议无用。
  扶摇干脆把自己的头发塞进他手心,弘晖捏着一缕头发,哭声止了一瞬,紧接着,放开她头发,又开始哭。
  扶摇叹气,叫红蕊,“先前你给晖儿做的玩偶呢?拿来给他玩。”
  红蕊拿来她自己做的两只兔子形状的玩偶,弘晖一见这两只棉兔子,登时目光变得炯炯有神,哭声突然就消失了,只有两串眼泪挂在微微鼓起的脸颊上。
  “好小子……”扶摇抹去他眼泪,把兔子举到他面前,这宝宝小短手用尽力气都够不着,只能用目光紧紧盯着,扶摇把兔子一会举左一会举右,弘晖眼珠子就跟着她动,乐此不疲。
  没一会,扶摇手酸,时辰也不早,她不舍地把玩偶递给红蕊,把宝宝交给奶嬷嬷。
  临出门前回头望了一眼,那孩子仍盯着红蕊的兔子,根本就不管她这额娘要出门。
  她竟然有点醋。
  “禀福晋,漪兰姑娘已经接来了,在门口等着呢。”小李子道。
  扶摇点点头,转身。
  今日不但约了连心,扶摇还特地打发人去费府将漪兰接来。听闻自从落选,漪兰就整日浑浑噩噩,萎糜不振,扶摇知道漪兰定不会是因为自己没被选中留宫才沮丧,漪兰多半还受流言困扰,借这机会,也叫漪兰跟她去散散心。
  扶摇一上车就看见漪兰,这姑娘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一大圈。
  “长姐。”漪兰恹恹地唤了一声。
  扶摇叹气,坐到她身边,拍拍自己的肩,“长姐在这里。”
  漪兰眼眶瞬间湿红,抿了抿唇将脑袋靠到扶摇肩膀。
  其实什么都不用说,扶摇能给漪兰的支持,就是告诉她“没事的,长姐在呢。”
  到广济寺,马车停下。扶摇给漪兰递去一张手帕,这一路漪兰都靠在她肩头小声哭泣,扶摇听得也有些伤心,不过作为长姐,她忍住了自己的任何伤感情绪。
  等漪兰擦干净眼泪,扶摇微微笑道:“现下好些了么?”
  漪兰微笑,“好些了,”指着自己两只肿胀的眼睛,“可是这个样子一会怎么见人呢?”
  扶摇打趣,“见什么人?放心吧,咱们今儿是来见菩萨,菩萨宽容慈悲,不会嫌弃你的。”
  和连心在寺前碰头,连心一眼就看见漪兰哭过的双眼。漪兰的事她也知道,虽不曾有过来往,但她相信扶摇,既为扶摇关切之人,自然不会是传闻中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