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不能让皇阿玛知道死的人是谁,更不能让人知道他和伊氏的关系。这么看来,那刽子手虽残杀伊氏,但砍下伊氏的头,反倒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正因如此,胤礽实在也想不到,究竟是谁在背后作祟。
  究竟是不是冲着他来。
  继德堂。
  太子妃缓缓喝着鲍鱼粥,听回来的宫人在一旁禀道:“殿下说晚些时候会过来。”
  不同于四下宫人小心翼翼的欣喜,瓜尔佳氏听着这话面色依然不变。
  她拿着银匙挑着粥喝得极慢,喝半晌方才搁碗,碗里尚余半碗残粥。
  她从宫女手中接过白巾,擦着手道:“将那床新晒的牡丹红褥还有殿下爱用的玉枕都拿出来,再叫膳房熬一碗粳米粥,蒸半只鸡,再来两道清凉小菜。哦对了,叫他们少费心思,只按我说的去做,多了浪费。”
  传膳的宫女应声下去,心道:那位毕竟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数日未踏入继德堂,怎么一来就只给做这些?真的不会将人给赶走么?
  其实满屋宫女都有这疑虑,但到底没有哪个敢作死开口。然而陪伴瓜尔佳氏数年的大丫鬟,如今已是继德堂的掌事姑姑红袖却没顾虑。
  红袖知道太子妃每日用过晚膳,必得去园子里走走,便打发了小宫女,自个搀起瓜尔佳氏往殿外走。二人散步到园中,也不要人跟,走了半晌,望了望四周,确认无人,红袖轻问:“主子,殿下这几日没来,只怕还在为贱人伤心,听说人都消瘦了不少。”
  瓜尔佳氏不以为意,“必然是的。”
  “既然如此,主子何不让膳房做几道好菜,令殿下这个时候饱餐一顿,让殿下明白究竟谁会永远等他,永远对他好。”
  瓜尔佳氏摇头,“做什么好菜,这个节骨眼我倒不
  希望他来。”
  红袖不解,瓜尔佳氏忽然捻起手帕掩到唇边,“噗嗤”一声,莞尔:“我怕我见到他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会忍不住笑……”
  “……”红袖闭口。她还是不理解。
  瓜尔佳氏收了笑声,嘴角却依然上扬,“喜欢的姑娘忽然没了,他该难受……他得难受得久一点,痛一点,否则白费我这么多心思……”
  墙边栽了一列石榴树,落下一地火红的花。
  红艳似血,与黄昏下的落日不分伯仲。
  瓜尔佳氏蹲下身,捻帕的手伸到地面,捡起一朵,绣帕从地面拂过。
  看着这美丽的花,就像看到了凋零的红颜。
  御花园的宫女、伊家的女儿……
  都是因胤礽而死。
  若胤礽不满足她的一片真心,不满足她惠心妍状,那么,他也不该对别人满足。
  他娶她进门,给他尊重,却不知道他身边早有人取笑她。
  尤其是他身边那个何双全。
  每次看到何双全毕恭毕敬对她叩首,乐呵呵向她见礼,她就忍不住想,何双全心里一定当她是个笑柄!何双全分明知道太子在外头恋酒贪色,何双全还对她笑得出来?!
  “红袖,明日送信出去。叫阿玛,把那个可怜女人的首级埋了吧。”
  第88章 第88章七月初四,御驾……
  七月初四,御驾入德胜门,太子率百官跪迎。
  康熙于乾清宫论功行赏,费扬古作为昭莫多战役的主帅,率军击溃噶尔丹主力,晋封一等公,加授领侍卫内大臣,并获赐御用器物、鞍马等。
  皇长子胤褆获赐御用铠甲、弓矢及蒙古良马,皇四子胤禛、皇七子胤祐获赐御笔题字、古籍珍本及田庄。
  爱新觉罗氏带着漪兰提前半月归家,傍晚四阿哥回府时,二门上跪了一地下人,只有扶摇一个人笑盈盈半蹲在前方。
  四阿哥甲胄都没卸,从进府就片刻不停直奔后宅,见到扶摇,他愈发加快脚步,三两步就走到扶摇面前,扶她起身。
  “你身子重,不必循这些礼。站了多久?”
  “不久。“扶摇闻着他身上风尘仆仆的味道,也不知是因他这甲胄上的肃杀气味,还是因早起时吃的那口蟹包,她此刻胃里忽地有些泛恶心,忍了忍,笑道,“四爷辛苦,快回房更衣,妾身伺候四爷更衣。”
  四阿哥颔首,牵着她手往屋内去。扶摇顿了顿,拉了拉他的手。
  这么多人还跪着呢,不让他们起来?
  四阿哥意会,便吩咐道:“都起来吧,去烧点水,我与福晋单独说话,无吩咐不得进屋。”
  扶摇微愕,看了看高耸的肚皮。虽说是她先提的伺候四爷更衣,可她就是走个过场,不让下人进屋帮忙……难道真让她一个人伺候他?
  四阿哥似乎真是这么打算。
  两人进屋后,四阿哥先自行脱下这一身厚重的甲胄,待他身上只剩件白色单衣,扶摇才满吞吞给他抱来袍子,将袍子抖开,替他穿上。
  只做这么一会事,扶摇便已经累了,她还得替四阿哥系扣子,五个月不见,四阿哥似乎又长高了些,她得掂起脚尖,仰着头去去帮他扣。然而扶摇刚仰头,四阿哥就俯下身,一只手捏着她下巴,吻在了她唇上。
  仿佛干涸已久的沙丘邂逅甘霖。
  扶摇也数月没有体会到被人这样噬咬唇瓣的滋味,四爷虽霸道地掠走她的呼吸,可是他的动作又很温柔。扶摇努力地回应,轻舔他舌尖,意乱情迷中,忽然感到小腹一痛。
  “嘶——”
  扶摇低头。
  “怎么?”见她面露痛楚,抚摸小腹,四阿哥眉心一拧。
  扶摇笑笑,指着小腹,“这是你孩儿在里头踢我呢。”转瞬间疼痛缓解下来,扶摇再次仰头,笑盈盈送上自己的唇,四阿哥也再度低下头去,双手握住她肩膀。
  然而,唇瓣刚刚碰到,扶摇小腹又抽痛了一下。
  “哎哟……”她不得不再次低头。
  四阿哥叹气,给自个系上扣子,拉扶摇在榻边坐下。
  坐到榻上,扶摇又觉得好一些了,四阿哥一手揽着她,一臂伸到她腹上,扶摇安安静静让他自行感受,稍等了一会,忽然她腹中又是一抽,四阿哥的手也跟着微微一抖。
  扶摇抿唇,侧首看他那个奇异的表情,几乎和月前自己初次感受到胎儿动静的时候一模一样。
  四阿哥本是那么隐忍寡言的人,可眼下,他的惊喜和紧张,藏都藏不住。
  或许,他也没想藏。
  扶摇靠在胤禛肩头,今个为迎四爷,她一早就起来打点内务,加之怀孕之后她本就嗜睡,此刻已然倦怠。等胤禛发现时,她已经睡着了。
  下人们想来禀报晚饭已经备好,但屋里主子迟迟不出声,什么吩咐都没有,他们也只能在屋外干等。胤禛依然没叫下人进屋,发现扶摇睡着,他干脆把她放到床上,替她解扣宽衣、脱下鞋袜、拆掉发髻,明明是第一次做这事,他却做得相当顺手。
  让扶摇舒舒服服地躺到里侧,盖上被子,胤禛在床边站了好一会,仔仔细细看她的脸。脸颊圆了一圈,脸色也不错,看来这几个月养得不错。
  看着看着,胤禛把自己才穿好的袍子脱了下来,三两下便钻进被子里,抱着又暖又软的躯体,方觉心中落定。他陪扶摇一块睡了。
  半夜醒来,是被饿醒的。
  扶摇朦朦胧胧中睁眼,感受到男人抱着自己,推了推他。
  “饿……四爷……我饿……”
  四阿哥连日路途奔波,同样疲劳,好容易睡了个安稳觉,也没听清扶摇在耳边嘀咕什么,只依循本能把她又往怀里带了带。
  扶摇还是推他。推他摇他,不管不顾地愣把四爷给吵醒了,“饿,我要吃饭!”
  自有身子以来,因身上总不舒服又无法纾解,扶摇的小脾气说来就来。爱新觉罗氏和府里下人无不对她百依百顺,扶摇的气性便也被惯得大了些,再加上几个月没见着四爷,早忘了该怎么对他,这会迷迷糊糊的,扶摇不仅肚子饿,还很烦这人抱着自己。
  四爷被吵醒,侧目就撞上妻子愠怒的双眼。他也不恼,摸了摸扶摇圆润的脸,嗓音沙哑耐心地问:“想吃什么?”
  扶摇皱起眉头拂开他的手,“就是饿!”
  四阿哥叹气,披衣起身,从桌上端来一碟花糕。
  扶摇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眉心拧得更深,“这是冷的,你怎么拿冷的给我吃?”
  “你想吃热的?”
  扶摇点头。
  “好,我让厨房做。”
  四阿哥唤了一声,外头值夜的宫女就进房来,四阿哥问:“福晋这段时日都爱吃什么,叫厨房去做。”
  不待红燕回话,扶摇在床上身子一挺,立马道:“我要吃山楂,我想吃山楂乌梅糕!”
  听了这话红燕蹙眉,嘴唇微抿,四阿哥察觉到红燕表情为难,略思量,便问:“近日福晋爱吃这个么?”
  红燕点头,想起太太走前交代的话,小声禀告道:“可是太医说了山楂虽开胃,过量却会导致胎动,此前太太一直看着福晋,不让多吃。今早……今早福晋已经吃了小半盘了……”